第110章 改朝換代
「你這個人果然沒好心眼,故意在夜宴上欺負人。」
「怎麼了?我欺負李家人,你心疼了?」
不脫顏穆爾趾高氣揚,笑容肆意:「那窩囊蛋的死活,關我何事?」
她只是單純看不過這個妖女得意妄為的模樣,像什麼呢?像是她看中的一朵雲彩,遲早會因為過於絢爛而飛走。
這感覺來得快去得快,她坐在太後娘娘身邊:「她們都賀你了,獨我沒有,你失不失落?」
陸盡歡手裡握著白玉杯,妝容精緻,笑起來和妖精沒差,她在朝堂和在這福栩宮完全是兩個人,一個莊重強勢心思詭譎不可窺測,一個妖妖嬈嬈,嫵媚多情。
不脫顏穆爾奪了她的白玉杯:「回答我!」
語氣甚是驕縱。
即便是在這大周的深宮,她身上穿的最多的還是不脫鴨鴨國的服飾,喜愛金銀玉器,好珍饈美衣,前幾年有陸漾暗地裡為她保駕護航,後面這幾年陪陸盡歡住在福栩宮,活得比大周皇室的人更恣意。
她腰間懸著的玉佩是盡歡為她選的,發間戴著的金步搖是她挑的,便是貼身的那件火紅小衣,也是盡歡喜歡的樣式,是晨起親手為她穿好的。
杯子被奪,狐狸精似的太後娘娘慢吞吞移開眼,摸著心口,三分真情,七分調笑:「有一些罷。」
「有一些是多少?是這麼多,還是那麼少?」
陸盡歡捏著食指試探道:「這麼點?」
「……」
不脫小公主氣得牙痒痒:「你這人!」
她自是氣她的,盡歡沉浸在自己的宏圖大業,眸子微眯,落在不脫顏穆爾眼裡像極了蓄勢待發的猛虎。
還別說,除了那身浪蕩妖媚氣,她還就喜歡這妖女認認真真圖謀大事的樣兒。
很吸引人。
拈酸好一會,她坐直身子正色道:「你打算一直留著那窩囊蛋么?」
窩囊蛋是她給新帝起的綽號,完美囊括了李信的本性。
陸盡歡似笑非笑:「當然要留,他得好好活著才能做我的墊腳石。」
「他垂涎你。」
「我知道。」
「你知道還要留他?」不脫顏穆爾眼裡火花四濺。
「留。」
「……」
小公主頓了頓:「現在是個好時機。」
陸家真正的實力顯露出來,陸漾那個人,別說外人瞧著毛骨悚然,換了不脫顏穆爾也覺得不敢得罪。
那可是發起狠來轟殺十萬人的狠角色,若她始終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性情還好,可陸漾是嗎?
陸少主給人的第一印象多是平易近人,雖說她幾年前曾因小羽毛的事鬧得世家心生惶惶,也沒有現在的噤若寒蟬來得厲害。
李氏是怎樣坐穩天下的?
兵權!
而兩塊虎符在前不久落入太後娘娘手中。
天時地利人和,她都有了,改朝換代指日可待。先前行動迅速,怎麼此時倒要慢?
「現在是好機會不假,但不是最好的機會。」陸盡歡摟著她腰,手不老實地亂動:「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至尊之位唾手可得,她卻要
慢慢來。
不說旁的,只這份定力就非一般人能有。
不脫顏穆爾小臉紅撲撲的,驚呼一聲,軟了筋骨。
夜宴過去三五天,朝堂內外且盯著福栩宮的動作,猜測陸太後會怎樣對付龍椅上的「傀儡兒子」,一干保皇黨卯著勁兒要護一護李氏正統,可惜,太後娘娘並沒有給他們「青史留名」的機會。
陸盡歡按兵不動,本本分分當她的掌權太后。
李信還在龍椅上坐著,只是朝政冗雜,每日坐在那個位子上,聽著朝臣議論家國大事,聽著太后聖心裁決,哪怕他是先皇怒極時私下臭罵的「廢物」,時日久了,也約莫看得出來。
這個外表妖媚艷麗的女人,在政事一道的表現委實不俗。
那些存心反抗她的、不服她的,她一概不理,專註於朝政民生,做得有模有樣。
新帝神情委頓地候在御書房,大監面色灰敗,呈上來的摺子多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真正需要處理的要務,一概被送往崇英殿。
崇英殿,那是太后料理政務的地方。
「陛下……」
李信慢慢抬起頭:「怎麼了?」
王如海跪倒在玉磚:「恕奴才以後不能再伺候陛下了。」
「不能伺候,為、為何?」
大監苦澀一笑。
在他苦澀的笑容里,李信恍恍惚惚懂了,臉色發白,手腳發涼,有一瞬間呼吸難以為繼。
第二日傳來大監王如海服毒自盡的死訊。
福栩宮的那位好生養著新帝,卻容不得先皇昔日的近臣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一些惹人厭煩的小動作。
李諶死得太早了。
若能充分利用好僅剩不多的一年時光,陸盡歡不見得會有今時的順利。
得知大監的死訊,新帝大病一場。
「陛下,太後娘娘來了。」
寢宮服侍天子的內侍提到「太後娘娘」,聲音都發輕發顫。
李信病得頭腦發脹,強撐著掀起眼皮,一個「請」字沒說出口,陸盡歡已經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皇兒近來可好?」
有病在身,哪能稱得上「好」?
李信還年輕,病是一回事,被嚇得不敢下床又是另一回事。
他在宮人幫忙下坐起身:「兒臣見過母后。」說著咳嗽兩聲,看
起來狀態很不好。
「你們都下去。」
宮人魚貫而出。
寢宮只剩下這對面和心不和的「母子」。
陸盡歡自在地坐在幾步遠的圓凳,論年歲她與李信差不了多少,可眼前的年輕人一臉病容,稀奇地教盡歡窺見了年輕時先皇的艱難落魄。
她和李諶夫妻情分淡薄,曾有一段時間相互扶持,相處信任,到後頭也互相防備、算計,是以對李信這個便宜兒子壓根沒放在眼裡。
女人身上的香氣飄散開來,李信大著膽子描畫她眉眼。
少年心動,一眼失魂。
終歸因那懦弱的性子不敢向父皇要人。
他神色漸漸貪婪,忘我,失控,呼吸愈發急促。
陸盡歡能被陸老夫人看中養在膝下,能從小被當做未來的陸少夫人培養,她無疑是美的,媚的,天生的水眸一眼能將人勾進迷魂鄉,倘你認真了,她又會壞心眼地一笑,纏綿抽身。
讓你恨不得,愛不了。
只能想著她的身段發酸,發癢,夢裡都是她的影。
李信臉紅地嚇人。
身為儲君,又為新帝,他有過很多的女人,但沒有一個能越過他年少怦然心悅的女子。
所有人都不是陸盡歡。
「歡兒……」
他失了魂地喊。
盡歡坐在圓凳傾身上前,食指挑起他下頜,看著李信沒出息的狼狽姿態,問:「你喜歡我?」
李信看直眼,急不可耐地就想把心捧上。
「你有什麼資格喜歡我?」
言語如刀,割裂現實和幻想,陸盡歡沒空陪他玩所謂的禁忌遊戲,冷淡地抽回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發出一聲嘲笑:「你也配?」
年少的那顆痴心碎成齏粉,李信留戀地望著那道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是啊。
他不配。
為君者不配,為子者不配,痴長年歲,一事無成。
不脫顏穆爾一覺醒來找不到人,赤著腳踩在地毯失神。
陸盡歡腳步輕快地走進來,看見她人,小公主急著問道:「你去做什麼了?」
「去羞辱一個懦夫。」
一說「懦夫」,用腳趾想不脫顏穆爾都曉得是誰,語氣訝異:「一個懦夫也值得羞辱嗎?」
「值得。」
盡歡抱她回到大床:「因為他不僅是懦夫,還是這國家名義上的皇。」
「新帝又病了。」
一部分朝臣趕在休沐日喝茶暢談,說到令人憂心的當今陛下,無不想念已逝的先皇和趕不及成年便接二連三折了的皇子。
「是命。」
天不眷顧李氏,使一介妖后稱王稱霸。
陸家的女人不好惹,這是所有人達成一致的認知。
又有人嘆息一聲:「只盼陛下忍辱負重早日擔起江山重擔,將大權奪回。」
保皇黨鐵了心效忠李信,恢復李氏皇室正統地位,可效忠的人是地上的一灘爛泥,爛泥扶不上牆,爛泥也不敢上牆。
陸盡歡當日的一句「你也配?」,打碎了李信可笑的堅持。
春天還沒完全過去,新帝以「江山太重,無力擔之」為由,自請禪讓帝位,在朝野引起軒然大波。
保皇黨恨其無能,哀其執拗,眼睜睜看帝位要落入陸太后之手,金殿之上,撞柱而亡者三。
陸盡歡大方為三位朝臣家裡送去奠儀,贊其風骨,罵其愚蠢,識時務者為俊傑七字拍在文武百官面前,李信二請退位讓賢。
直到第三次。
瘋瘋癲癲的新帝刀架在脖子上求太后登九五之位,陸盡歡眉頭一皺,沉吟半晌,又見半數朝臣順勢而為,遂,慷慨應之。
夏至,天下易主。
自幼養在陸家的小女孩,抓住上天賜下的際遇,一入深宮如蛟龍入海。多年籌謀,以陸氏為根基,以多年勤勉政務為底氣,得百姓稱讚,承江山重任,成就陸皇之名。
一時間,百官俯首,普天同慶,天下改「周」
為「景」。
江山是李信求著獻到她手上,不是她奪來的,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
自那日開始,廢帝長居魚水殿,人在宮中,免不了聽到宮人議論前朝發生的事——
陸盡歡繼位之後減輕百姓賦稅,啟用桃鳶為相,開恩科,提拔女官,打壓世家,抬舉寒門,擇更多有才之士入朝。
昔日囂張跋扈的世家被女相收拾地很慘。
謝氏一門昨兒個被抄家,謀逆的大罪壓下來,菜市口劊子手手起刀落,忙著收割人頭。
便是曾與女相有姐妹名分的謝少夫人也未能倖免。
每每聽到宮人議論這些,李信便忍不住瑟縮地躲在角落,感慨自己識趣。
陸景王朝,長恩元年——是女皇捍衛統治的一年,也是陸家乘風而起的盛極之年。
不乏有人夜裡詛咒陸氏盛極必衰。
長恩元年,冬,雪深三寸,閑散多月的陸漾著朝服入宮,與女皇暢談至深夜。
天明,洛陽城上至大臣,下至街口賣豆花的大娘都曉得了一件事——
財大氣粗的陸少主自願向女皇獻出陸家一半權勢,同日,宮裡的聖旨傳出來,冊封陸家長女陸翎為皇太女,臣民嘩然!
前途全是你們的,我們什麼都沒有。
等著向女皇奉獻男寵的大臣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要說陸漾獻出陸氏一半權勢的做法,實在頗得陸老夫人真傳。
昔年陸家用千萬錢財買了皇後娘娘一位,今時陸少主用半份家財定下太女尊位。
誰能說陸漾這算盤打得不夠精明?
分權於皇室,既安帝心,免除盛極必衰之險,又安國本,避免姐妹同室操戈。
所以說,陸家的女人,心眼多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