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番外10
若不脫顏穆爾來大景的半途沒有因憂思過重猝然染病,算著行程,她應該能趕在陸桃兩人之前抵達。
這麼算的話,那個關乎「小國主會不會跑來見舊情人」的賭約應是陸漾贏了。
「怎麼樣,甜果果,你服不服?」
六月下旬,空氣乾燥,兩歲大的橘貓貓懶洋洋趴在小榻,尾巴勾著尖,睡得不省人事。
桃鳶正為兩個女兒縫製貼身的小衣,聞言停下動作:「服。」
「心服口服?」
「自然。」
陸漾繞著她走了兩圈,心底不知憋著什麼壞,待看夠了,桃花眼揚起:「甜果果。」
桃鳶被她喊得心口發燙,明知故問:「你喊我做甚?」
一隻手不安分地搭在她脊背,掌心貼著,而後慢慢抬起,指尖沿著脊線下滑,無端撩得人身子發癢,桃鳶佯作無辜地躲了兩回,一陣酥麻的快感竄上來,沒忍住哼出聲。
陸漾笑嘻嘻按在她迷人的腰窩:「怎麼樣?」
桃鳶眼神嗔怪,丟了針線陪她大白日胡作非為。
天光正好。
皇家別院。
鳥兒撲棱著翅膀飛起來,半晌停在一株梧桐樹上。
夏風裹著熱氣席捲而來,冰鑒里的冰快要融化,宮人垂首低眉做著各自的活計,沒人敢高聲語。
偌大的房間,不脫顏穆爾自斟自飲,濃烈的酒香飄蕩半空,陸盡歡吸了吸鼻子:「別喝了。」
「你管我?」
不脫顏穆爾紅了眼:「你心裡眼裡不都時時刻刻裝著她的江山嗎?可笑,陸皇這是腦子迷糊了,跑來管本國主的事?」
當初她們分開,有一大半的原因要歸咎在陸盡歡醉心權勢,卧榻之地容不下少女的一腔愛慕。
登上那九五至尊的高位,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又或者她沒有變,陸盡歡本來就是江山重,情愛輕的女人。
妖妖嬈嬈嫵媚地好似個妖精,只是陸盡歡慣愛用來迷惑人的假象。
她的野心支撐著她走到千萬人之上,而站在千萬人之上,便會忍不住看向遠方,忽視身畔。
這忽視比冰刺還尖銳凍人,終有一天,不脫顏穆爾受不了了。
陸盡歡是一位稱職的帝王,距離稱職的愛人卻差了好遠。
倘她能做到陸漾的十分之一,不脫顏穆爾姑且也就忍了。
但沒有。
所以她遠走高飛,回國接下父王留下的擔子。
走前的半月,禮部正忙碌封后大典的事。
後來她人不在,這典禮自然沒辦成,那會的大景朝野議論聲不停,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陸盡歡策馬追出八百里,遺憾的是沒追回她的小姑娘。
不脫顏穆爾傷了心,黯然回到不脫鴨鴨國。
沒兩月,鴨鴨國國主病逝。
彷彿一晃眼的功夫,她失去至親至愛,孤零零過了許多年。
陸盡歡不僅是她年少扎進血肉的一根刺,還是她少女時期願意付出所有不斷遷就的戀人,她們在床榻翻滾,在寢宮任意角落叫鬧,前塵有多旖.旎,如今有多落寞。
熱氣和酒氣交織,酒入愁腸,不脫顏穆
爾似是醉了。
「陸盡歡,你不是最擅長討人歡心么?」
她捏著這女人下巴:「我告訴你!我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被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傻乎乎的小公主了!」
委屈堆在心頭,她說著說著哭出聲。
經年不見,她變化很大,陸盡歡捉了她的手握在手心,坐在她身側:「是我負了你,我……」
不脫顏穆爾狠狠咬在她唇瓣,咬得見了血,口腔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她盯著那顆艷紅的血珠,醉意迷離:「你後悔嗎?」
陸盡歡忍著疼顧自發獃。
「我走了,你後悔嗎?」她再次問道。
長久的沉默,陸盡歡搖搖頭,硬著心腸道:「不悔,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把江山看得比命還重,這皇位是我的,我是陸景的皇,在其位,謀其政。
「政權初建,世家反我,前朝餘孽賊心不死,人的精力有限,做得了這個,便做不了那個,你纏人得很,我那會恨不能將自己劈開來陪你,到最後還是沒做好,傷了你的心。
「但若重來,我的選擇仍不會變。
「我首先要做這天下的皇,其次,才能是陸盡歡本人。」
「有嗎?」盡歡含笑問道。
「有。」
她喊人捧來銅鏡拿給盡歡看:「你自己瞅瞅。」
陸盡歡眉眼妖媚,腰肢都比往日細軟,眉毛輕挑:「想笑就笑罷,左右不是多大事。」
不是多大事?
堂堂女皇淪落到為小國國主當床伴的地步,陸漾落下一枚棋子:「我和甜果果
又打賭了,為了你,為了我,阿姐要爭氣啊。」
早日擺脫這「床伴」的身份,大景國的後宮也好有一位名正言順的皇后。
后位空懸多年,沒個知冷知熱的人陪著,不說陸盡歡自己覺得如何,陸漾看著她就覺得怪孤單。
高處不勝寒,心上人總歸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她不希望阿姐一輩子都為名利權勢而活。
「放寬心。」
.
午後,不脫顏穆爾打著哈欠陪桃鳶閑聊。
「就這麼累?」
桃鳶笑問。
「……」
小國主紅了臉,清清喉嚨,端起茶杯:「還好。」
她和陸盡歡的那筆亂賬瞞得過外人,瞞不過陸漾兩口子,桃鳶聰明,其人洞若觀火,但凡有一丁點可疑的蛛絲馬跡,都休想逃過她的眼。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下去?」
沒名沒分地廝混。
不脫顏穆爾自知瞞不過她,幽幽一嘆:「鳶兒姐姐,那口怨氣我還沒咽下去。」
「那你再多折騰她幾回?」
「咳咳!」
不脫小國主被茶水嗆到,眼角微微濕潤:「我看她也挺享受的。
「從前是她冷落我,我還回來又怎樣?我還沒怎麼她呢,這是兩廂情願的事,總不能因為她身份高於我,我的委屈就比不過她的委屈,她想和我好,就得學會低頭,學會把我放在心上。我……」
她小聲道:「我還打算找鳶兒姐姐取取經呢。」
桃鳶眸光一閃:「取經?」
「就是怎麼治服她!治得她死死的!」
她咬牙切齒,看來當真對陸盡歡有很大意見。
想也是,年少的小公主一門心思喜歡上一個長得妖精似的女人,結果那人享用她所有的鮮美后,一朝得了天下就去愛她的天下,把美人拋在一邊。
若非不脫顏穆爾實在捨棄不下這段情緣,哪能吃回頭草?
若非陸盡歡在信里對她用盡手段,激起她滿心的孤冷寂寞和那曾經的念想,她也不至於巴巴跑過來。
漫長的光陰都沒抵消兩人對彼此的心意,桃鳶抿了一口茶,鼻尖茶香縈繞,她笑了笑:「這哪裡還需要我教,你自己不就做得很好么?」
說句大不敬的,盡歡那樣的人是最絕對的野心家,唾手可得的東西到了手便不會珍惜,且像只花蝴蝶,常在花叢里飛,只是沒遇見比不脫顏穆爾更好的,或者更合適的。
倘若遇到了,這情境又會不同。
在桃鳶看來,阿姐與阿漾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一個拿情愛當調味劑,一個滿心眼裡寫著專情。
遇見盡歡,是不脫顏穆爾的劫數。
說不好是幸還是不幸,只能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她盼著她們好,低眉沉吟:「我這裡有句話你且記下。」
「鳶兒姐姐請說。」不脫顏穆爾坐直身。
「要想和她長久,最好要學會藏一藏自己的心,哪怕愛得不得了,也萬萬不要被她曉得,有些人曉得了會心生感動,有些人卻會覺得乏味。愛和被愛,付出更多的那個才會更捨不得。」
不要做那付出多的,哪怕做了,也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否則她看到了,得到了,會以為你可以付出更多。
到了那時,愛情就會成為一場公然的掠奪。
就會引來無止境的疲憊。
不脫顏穆爾擰眉思索,倏地臉色蒼白,一語驚醒夢中人。
「鳶兒姐姐,我明白了。」
桃鳶此舉算是幫理不幫親,悠然舉杯:「來,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