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道長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一名紫袍道長就這麼出現在了空中,手持拂塵,背後懸劍,腳踏芒鞋,紫褂白衫,肩披白玉灰帶;白須白眉白拂塵,一雙杏眼,明眸皓齒,面頰紅潤。明明鬚髮皆白,但是近看臉龐卻像個肩扛清風明月的少年郎,哪怕已經是現代社會,除了影視片就沒怎麼見過道士的一眾學生,心裡都想起了一個成語『仙風道骨』。
「太乙救苦天尊」,道長口誦聖號,左手捏了個印決,右手拂塵一揮,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越發接近,再有閃電刺破黑暗;道長再揮拂塵,清風席捲吹散了那嘔人的腥臭,『昨宵殷其雷,風過齊萬弩』。
妖蟒死死盯著眼前浮空的老道,他身上有如此旺盛的熱量,遠勝於剛剛百餘個血食的總和。它的眼裡充滿了對老道的渴望甚至壓住了報仇的目標,探出了蛇信,慢慢將身軀盤成一團,想要蓄力衝上去一口吞下這份美食。
紫袍道長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虛捏印決的左手猛地按下,掌間一團紫藍相間的光飄下。如此的慢,輕飄飄的,但是妖蟒沒有躲避甚至連盤起來的動作都停下了,然後?沒有然後了。
再揮拂塵,身後的長劍出鞘,衝天而起『一簫一劍平生意,劍光照空天自閉』。林間的、橋下的巨蟒盡數伏誅。
紫袍道長看著眼前的慘況,嘴唇微抿,雙手一抬,眾人只覺清風拂面,心中的無助悲痛也是暫時被壓了下去。一眾學生或跪或拜連聲道謝,道長低眉誠頌聖誥「...億億劫中,渡人無量;尋聲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上帝。」引來一片「多謝道長救命之恩,請求道長斬妖除魔」等等一陣哭訴,更有甚者合起雙掌,跪地磕頭請求哭訴。
李禹哲雙手行子午決,行抱拳禮沖道長深鞠一躬,「道長慈悲。」紫袍道長虛抬「施主免禮,敢問施主是識得此劍?」說罷一揮袖便將那柄釘殺妖蟒的長劍從空中找下懸在李禹哲面前。
李禹哲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道長「小時候似是在家祖祠堂里見過,爺爺告訴我,那柄劍叫龍淵,『觀其狀,如登高山,臨深淵』與道長這柄似是有點相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把。」說罷壯著膽子看著道長。
紫袍道長微微頷首「我與你高祖李斌舊時曾互為知己,十一年前,他的後人,名暉駿,攜劍上山交予老道。」
「正是祖父。」李禹哲有些激動「爺爺去世之前一年,不顧我父親、大伯、姑媽等人勸阻,執意要去江西,怎麼說也不聽?回來后就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龍源,貧道也只是代為保管,等李家後人前來,自是物歸原主。」
李禹哲目光更是熾烈,方才這劍斬妖蟒、沖雲霄可是映入眼帘,若是能...
道長微微搖頭,「此劍名為龍淵,你現在還拿不起他。」
李禹哲倒是忽地想起,十五年前,他還只是個六七歲稚童,端著小板凳坐在樹蔭里。聽爺爺給他講述的故事,爺爺的蒲扇給他驅走了驕陽的灼熱,『歐冶子奉楚王命令,走遍江南名山大川,尋覓能夠出鐵英、寒泉和亮石的地方,直到他來到龍泉』...順著回憶,念了出來:「歐冶子和幹將為鑄此劍,鑿開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鑄劍爐旁成北斗七星環列的七個池中,是名七星龍淵」頓了一下,補充上爺爺說的最後一句「非誠信高潔者不可佩」
「龍淵劍不能當著這麼多人面給你,我且將他擺於某處,你一會再去尋他即可。這戒指和玉佩你且收好,剛剛貧道已將一抹神念灌入,需要告訴你的均已灌注其中,你凝神握玉自當明白。前方還有妖物存活需要貧道誅殺,這番休息剛剛御劍斬妖的消耗倒也恢復了八九,萬不能再耽擱,徒添傷亡,孩子,我們就此別過,福生無量天尊。」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道長便已騰空而起,駕雲霧而去,龍淵劍顫了顫,咕嚕嚕轉了個圈也是衝天而起。李禹哲六人面面相覷,旁邊一個男生帶著討好的笑容湊過來,「兄弟,你是不是也會法術啊,要不我們跟你一塊走吧,你看可行?我們一定聽你安排!」
「別別別,我就是個普通人,我爺爺之前去道長的道觀里燒香,算是認識,不好意思啊。」說罷就要走過,那男生還要追問,卻猛地被身後一個黑t恤男生一把推開,摔倒在地。「捏瑪德,都說了不帶你不帶你,非過來舔是吧,不要臉是吧,滾!」
倒在地上的男生羞了個臉蛋通紅,正要起身理論,看到李禹哲一行人圍了過來,連狠話都沒有撂一句,起身便從旁邊走開。
「費師傅,你們也在這啊!」蔣雨婷驚喜道。
「我們剛剛在路上碰見了那個老神仙,他看我跟費敖成差點被火災吞噬,你都不知道,那個火都撲到我臉上來了,突然就沒了。然後我就看到那個老神仙袖袍一揮,把火都收了進去,真的就跟西遊記裡面一樣,好帥!然後他問我和費敖成要去哪,我想他那麼厲害,我就說跟著道長,然後他把我們往袖子里一收,我就感覺黑乎乎的,再一睜眼就看到你們了。」張婭蕾語氣里抑制不住的喜悅,說罷還扭頭看著道長離開的方向雙手合十正要鞠躬。
李禹哲忙抬手制止,「這是佛教的動作,道教的是抱拳禮,這可不能亂用的,對人家不尊重。」
「哦哦好。」張婭蕾恍然地點點頭。
「我們先離開學校,然後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我有事。」李禹哲緊了緊抓著玉佩和戒指的手,提議道。
剛剛離他最近的蔣雨婷一行幾人自是聽見了紫袍道長說的幾句話,都知道李禹哲的意思。周圍學生此時倒是沒有急著向外跑,剛剛道長那神仙般的手段,實在是讓他們驚訝,而唯一和道長交談甚至還被道長贈送了不知什麼東西的李禹哲自然是當下最讓人心安所在。反正本來也不知道離開學校應該去哪,此時好歹曉得跟誰跑,起碼人多還安全點。
校門正對著的體育會展中心,一眾學生席地而坐在塑膠跑道上,壓低聲音交談著剛剛發生的驚魂場景。再往裡的台階上,坐著幾個學生,其中一個米色t恤的男生靠著柱子吭著頭,頭髮垂下來遮住他的眼睛。
上方的建築擋住了月光,陰影給男生的臉蒙上了面紗,擋住瞭望過來的視線。挨著他的女生推了一下眼鏡,跟一個黑色t恤的男生和一個穿著藍裙子的女生輕聲說著什麼,另一側的柱子下,四個男生抱膝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什麼。
18:42,李禹哲努力控制著呼吸稍微平靜一點,稍微平靜一點,他還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忙於工作,每逢寒暑假爸爸總會把他帶到爺爺那裡,爺爺很嚴厲很喜歡板著臉,對他這個唯一的孫子也沒有好臉色,他想看哆啦a夢,爺爺都不允許。
有的時候帶他去釣魚,他看不明白,爺爺奶奶包括他都不喜歡吃魚,而且釣上來的魚最後又會放生掉,他看不懂,覺得很無聊而且沒有收穫,多半是跑到一旁模仿著武俠劇裡面的拳腳。
爺爺說這就是花架子,他覺得很委屈,明明儘可能模仿著電視裡面的動作,他嘴上不服氣,爺爺跟他說想練武得吃苦,他嘴硬著說他當然吃得下來這苦。之後的日子裡,爺爺端坐在椅子上繼續釣魚放生,他要麼在旁邊扎馬步,要麼被喊到旁邊的山上去跑步。
爺爺也開始教他打拳,跟每天早上晨練的老年人打的太極拳還有影視劇里的那些武打鏡頭完全不一樣,沒有小說或者電視劇里那樣開山裂石或者飛檐走壁。唯一的用處也就是小學生之間打鬧,他永遠都能當那種『大王』的角色,別的小朋友三五個都打不過他,還去跟他媽告狀說他在學校里欺負人,然後被老媽狠狠地收拾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