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杳杳寒山

4、杳杳寒山

數百年來,幾乎沒人敢靠近南禺山,這座神秘幽深的大山是族裡的傳說和信仰。

只有每年中秋之夜,才由族長、祭司、鳥師等幾個族裡的長老,到山巔祭壇完成祭祀儀式,其他時間他們幾乎不會出現在南禺山。

南禺山,既是洛族的神山,也是洛族的夢魘。

此時洛今朝要面對的,正是這座大山。

南禺山山間天氣變化無常,尤其是祭祀期間,各峰各林更是詭異無常,時而突起大霧,時而狂風呼嘯,時而雷聲響徹。

更險的是,祭祀期間南禺山陰風四起,陰靈會乘機而出,妖獸會癲狂,此刻養母在山間走失,後果不敢想象。

山中瘴毒繚繞,陰風如悠悠的羌管,如邊疆吹響的角號,即使洛今朝身著厚厚的貂皮外衣,也覺得冷風刺骨。

從南禺山山口一直往上走,是蜿蜒向上的曲徑,其間迷霧繚繞,似是隔了一張張神秘的紗網,讓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這些迷霧是瘴氣。

迷惘之際,洛今朝打開了洛玲兒給的羊皮,這正是南禺山的地圖,目前所在地堂庭山道,然後是杻陽棧道,再到猨翼山澗、箕尾山林、枯羽峰、丹穴峰、令丘山谷這幾處地方,最後到達南禺山巔的天虞峰祭壇。

夜深人靜,百鬼夜行,林中陰靈之氣大盛。

山道兩邊長滿茂盛的棪木和迷谷花叢,花的光華能照耀四方,掛在樹上恍如一盞盞紅色的燈籠,豎立在山道兩旁,彷彿要把人引到一個未知的夢境,看似美麗的背後卻透露出一絲詭譎。

忽地一陣陰冷之風呼呼掠過,似有一道白影從眼前瞬間飄過,而且發出嘻嘻的笑聲。

正當洛今朝疑惑之際,嗖的一聲,那道白影竟從他的頭頂上飛躍而過,可惜轉瞬即逝,就算他馬上抬頭尋覓蹤跡,也什麼都見不著。

「到底是誰?這般鬼鬼祟祟。」

「嘻嘻。」笑聲從四野間傳出,分不出是哪個方向,好像四周都有,好像又在耳畔。

這詭異的笑聲映襯著眼前這絢麗唯美的迷谷和祝餘菜花,顯得魅影重重,妖氛濃濃。

關鍵時刻,洛今朝抽出了夾在羊皮圖卷中的匕首,圖窮匕見,轉瞬間一把羊角形狀的百辟匕首便亮了出來,隨後他緊握百辟匕首劃過另一隻手掌,「嘶」的一聲,一條鮮血飛濺而出。

「臨兵斗者,皆列陣前,現身。」

這些年在天籟山玄黃宗修鍊到以自身的血引出妖魅的普通仙術,應該有用。

果然,很快就見效了——剎那間,三千丈白髮如同飛瀑直下那般刷地落在了今朝眼前。

洛今朝頓時大吃一驚,這長長的、密密麻麻的白絲一下遮蓋住他的臉了,擋住了視線。

洛今朝顧不著那麼多,危險關頭,他先用百辟匕首予以一擊,但見百闢劃過那蓬又長又密的白髮后,林中竟再次傳來「嘻嘻」的詭異笑聲,恍如幽靈,不知是何物,彷彿在捉弄今朝。

當洛今朝回過神的時,眼前的山道只剩下一攤密集的白髮,再環顧四野,並無任何蹤影,唯有祝餘菜花和迷谷紅花隨風搖擺,眼前的山岩玉石映著月光閃閃發亮,透露出不可名狀的詭秘。

「呼......」

沙沙的風聲從未停止,這讓人窒息的寧靜真該死。

洛今朝緊張地環伺著。

突然,山道的轉彎處出現了一道灰色背影,似是一個人,她正徐徐地轉著彎往更深的山裡走去。

「阿母?」洛今朝頓時一驚,瞪大了雙眼。

沒想到養母納蘭楨竟然還在南禺山底部的堂庭山道,幸好這裡離山巔的天虞峰祭壇還遠,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由多想,洛今朝步伐如箭,飛奔過去。

尚未等洛今朝跑過去,倏地「嘭」一聲,一陣黑霧憑空飄散而出,在今朝面前凝成了一張巨大的黑牆。

今朝下意識地把手擋在眼前,在那瞬間剎住了快步。

陡然間,林中傳出了一陣陣令人窒息的聲音,似唱非唱,似吟非吟:「四海昏.......蒼星夕.......蒼星夕......晚潮紫......清月白......明......珠......沒......水生骨......」

那叫聲如同吟唱著的歌謠,迷離恍惚,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四海昏,蒼星夕。晚潮紫,清月白。明珠沒,水生骨。」

黑霧中的那道聲音像是在吟誦著一首詞,一首不知何意的詞,像是一個女子的歌聲,一首輕輕吟唱出來的神秘民謠。

「這歌聲......」洛今朝很是不解,這歌聲還頗為迷人。

濃郁的黑霧漸漸散去,黑暗之中,竟然莫名出現了兩盞翠青色的燈籠,燈籠正在徐徐地靠近洛今朝。

忽地,燈籠上方亮出了一把金黃色的大彎刀,刀鋒向前,剎那間竟朝著洛今朝徑直地迅速刺來!

「彎刀」先於「燈籠」抵達眼前,今朝還沒反應過來,彎刀刀鋒處就頂住了今朝的前胸,像牛角一樣把他翹了起來,撞飛出去。

「噗!」

今朝只覺得眼前天花亂墜、金星亂冒,像是天旋地轉一般,胸前像被一顆大石頭壓到了,喉嚨一熱一甜,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

這一撞,他至少飛出了五十米以外。

倒地后的今朝捂著胸口,擦拭著嘴角的絲血,抬起頭來慢慢望向前方,終於看清了那怪物的廬山真面目。

原來,這是一隻大野獸,但見這隻形狀像馬的野獸,有單個犄角,犄角如同金黃色的大彎刀一樣,那兩盞青色燈籠正是它的雙眸,它長著白色的馬首,身上的斑紋卻如同虎斑,但尾巴是紅色的。

「是鹿蜀野獸。」

鹿蜀妖獸的鳴叫聲恍如人在唱著歌謠。

平時洛族人也常來南禺山馴服一兩隻鹿蜀野獸作為坐騎,可眼前的這一隻很明顯是被妖化的。

被鹿蜀野獸的犄角這麼一撞,即便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南山蠻族勇士也會被貫穿胸膛、肋骨纏斷而死。

洛今朝長吁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的內里還穿了養父洛瀟留下的隕鐵盔甲,堅硬無比,有了它,這一撞就像是被人重擊一拳一樣,只不過向外飛拋而出的力道還是不能泄去。

雖然死不了,可是大腿卻在落地時候被地面堅硬的水晶石尖擦破了血肉,他用力一拔,血肉頓時脫離了水晶石,鮮血瞬間冒出,洛今朝咬緊牙關,強忍著疼痛,急速地撕下一張白布,把傷口處快速地緊緊地包紮起來。

「走為上計。」今朝想罷,就強忍著疼痛站了起來,和眼前大概比他高出半截的鹿蜀妖獸對峙著。

對付野獸,如若它直接衝撞過來,最好的方法便是閃到它的身後進行攻擊,不要和它迎面作戰。

「嚶!」

鹿蜀朝天長鳴一聲,前爪伸了起來,雙眸青光射出,金色的彎刀翹角就要朝今朝攻擊。

緊隨著「嘣」的一聲,它的前爪落地了,洛今朝霎時閃躲出了一邊,鹿蜀的金角和他的身體擦肩而過,又「嚓」的一聲,洛今朝把羊角匕首狠狠地插進了鹿蜀的後腿中。

鮮血如同血柱一般噴薄而出,灑向今朝的身體。

「嚓、嚓、嚓......」

洛今朝再向鹿蜀的身上用力地刺多了幾刀。

想要在這肆虐野蠻的大山中生存,一刻也不能停歇,對蠻荒野獸絕不能心慈手軟,因為對殘暴的敵人心懷慈悲就是滅絕自己的生存之路。

對此,洛今朝心知肚明。

伴隨著「嗚」的一聲長鳴,鹿蜀妖獸身體已經衰竭,快要倒下了。

洛今朝除了下腿疼痛外,還有瘴氣入體的痛苦。

他感覺到一陣陣的眩暈,快要暈死過去那樣。

自從百越的屬地被封關絕道之後,南山的一些山脈里就無處不是瘴氣,更何況是祭祀之夜,妖氣衝天而出,更助長了瘴毒。

此時瘴氣入體,兩刻鐘之內無法到達山的外側呼吸清氣的話,就會暈厥過去,或者如同羊癲,立刻斃命。

一想到這瘴氣竟如此恐怖,洛今朝再也無力和眼前的妖獸作無謂的纏鬥了,他強忍著自己身上劇痛,快步地向前方的山路走去。

「阿母。我剛剛明明還看到她的身影的,不知已經走向哪裡了。」

洛今朝踉踉蹌蹌地往前跑,頭也不敢回。

「嗚......」

感覺到身後的長鳴聲越壓越低,應該越走越遠了,估計鹿蜀妖獸再也無力再追來了吧?

「在這堂庭山道,我估計待了挺久了,快兩刻鐘了吧......兩刻鐘!」

一想到瘴毒會讓人立即斃命,曝屍荒野,洛今朝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腳步,即使全身肌肉和骨頭酸痛,他也依舊拖著沉重的軀體向前方追逐,奔向迷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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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行之夢裡闌珊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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