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絲怨碧,漸路入、仙塢迷津

第十章 千絲怨碧,漸路入、仙塢迷津

想來想去趙二爺也難以理解嫡親胞兄從哪裡掏出的金銀。莫非是天降富貴?趙二爺索性牽著驢子徑奔趙大官人府上去,這事不整明白了以二爺的性子當真寢食難安。

「房舍整飭所需磚瓦木料等所需,必得你我二人都簽字才作數,以免有人在其中低買高報鑽空子。」柴高榮與趙琛快步而來。在庄門處站定,柴高榮伸臂劃了一道弧線,「院牆全部推倒改用鋼筋水泥,已經安排匠人採石燒制水尼灰了。呵呵,整飭趙家莊所需鋼筋和水泥只計成本,此一節他已吩咐過在下。」

「建院牆是瑔弟的提議吧?」趙琛輕輕一笑。他是被趙瑔親自拉過來做了副總管。自家兄弟,面上有光的事情必得提攜一二。

「咦?你如何知曉?」柴高榮笑問,「在下也是湊與,聽塵風子道長提過幾句。」

「瑔弟做事,一貫奢遮。」趙琛談談道來,話外之意卻隱隱以堂弟為傲。

「所以,他才是老闆。」柴高榮揚了揚手中捲成筒狀的厚紙,「在下初一見到庄牆新圖時頗為吃驚,簡直就是銅牆鐵壁呀,你猜他怎麼說?」

「哦?」趙琛露出很有興趣的樣子。與趙瑔平日里接觸不多,但並不說明堂兄弟之間情誼冷漠。性格使然,趙琛為人穩重寡言,趙瑔不善交際應酬,兩個悶葫蘆坐在一處相當尷尬。

「院牆莫要建的太高,防賊即可。要曉得低調是哥一貫的風格。」柴高榮模仿趙瑔的作派複述。

趙琛忍俊不禁繼而哈哈大笑。低調?兄弟你真逗。

「哎呀呀,柴先生,總算找到你了。」一個壯實的中年人小跑而來,「匠人們都等著了,可是現下開工嗎?」

「開工,這便開工。」柴高榮轉而與趙琛商議道,「趙小兄熟知庄內情形,修饍從何處起你定奪便是。在下尚有一大堆事務要理順,咱們分頭行事如何?」

「使得。」趙琛利落地應了下來。「陳班主,請跟在下走吧。」「趙先生請。」

柴高榮攔住一位趙氏嬸子,「敢問大嫂,可見過天柱嫂子」「哎喲,柴先生客氣了,天柱他屋裡的正找女眷們準備鍋碗箸盆呢,說是先生吩咐他為匠人粗使們燒飯。」

「是的、是的,她在何處?在下還有事與她相商。」「前面拐角第二家,方才奴家見過哩。」

柴高榮忙的腳不沾地,累歸累,但心裡的滿足感卻是前所未有的。讀聖賢書所為何事?時至今日他才算有了一點明悟。

「大哥是說整飭莊子的銀錢是、是瑔兒……?」趙氏老哥倆見面,趙二爺忍不住問出憋在心頭的疑問:錢從何來?

「瑔兒不願出這個風頭,」趙大官人慢條斯理品著茶湯,「為兄也覺得,孩兒小小年紀為名聲所累實實不妥,這才厚顏冒了義舉的名頭。」

趙二爺重重坐回凳上,胸中若煮沸的葯湯,不但上下翻騰而且味道怪異極難形容。

二百萬貫!只是訂金!

寧武軍承宣使劉富春劉大人第二次接見葛丕時幾疑如墜夢中。禁軍這次向日盛隆防務有限公司下的訂單隻索價三百萬貫?反覆向謝春風確認后,劉大人沉默了。趙瑔這個名字連同靈寶天尊道場大佬的密函在他腦海里盤旋交織。

葛丕順利完成軍火交易談判,懷裡揣著軍購契約和二百萬貫飛票回趙家莊復命。承宣使劉大人有感於趙瑔主動降價,當即付了二百萬貫權作訂金,尾款將在日盛隆交齊貨物后再行交割。同時數名信使身懷劉大人親筆畫押的公文奔赴潭城、濱洲等地,務要當地軍政官員在最短時間內組織大量石炭、鐵礦石送抵鉛山縣趙家莊。

「四萬貫?呵呵,四萬貫算個鳥!」趙二爺苦笑連連。大半家資入股日升隆酒坊,二爺時時以為自家也算小有資產。孰料半年光景不到,趙瑔不動聲色入囊二百萬貫。池塘里的小魚蝦會逢深海巨鯊,讀怎樣形容魚蝦的心情?

再想及當初不顧眾人異樣眼光,硬是與科研中心劃清界限。趙二爺只覺得一股邪火從腳底一路燒到頭頂,恨不能噴出一口黑血去去瘀。

拒絕了趙大官人小酌兩杯的挽留,趙二爺失魂落魄出了兄長府邸,身後英兒姑娘又喊住了他,「二爺、二爺、請留步。」

「主母吩時,這三萬貫奉還小官人當初欠款,還請二爺收起。」跑的急了,英兒姑娘的蘋果小臉紅彤彤。

「哦哦。」趙二爺茫然接過一萬貫交子。走出幾步才省起這三萬貫的來歷,腳下一個踉蹌。

「嫂嫂,你這三萬貫來的好哇。」

孫氏深藏已久的不滿終於找到機會,不動聲色地給了二叔一個窩心錘。

趙二爺病倒了,據說是連日在外奔波染了風寒。

重陽節過後沒幾日,整修一新的趙家莊迎來了一批貴客。鉛山縣領導班子集體蹺班,來趙家莊體察民情。

以縣尊劉承業劉大人為首,縣丞鄭吾士、縣尉吳起鳳、主薄袁德昌或乘轎或騎馬,有縣衙步卒牌頭、衙役十幾人打頭,浩浩蕩蕩涌到趙家莊。

考察團一行在庄門口停下了。趙大官人一身簇新寶藍銀邊直裰,映襯得年輕了好多,趙倓恆趙二爺大病初癒后第一次公開亮相,滿臉笑意如遇親家一般。

「劉大人,諸位大人駕臨敝庄,老漢誠惶誠恐,未能遠迎,還望大人們恕罪。」趙大官人連連拱手,瞧神情哪裡有半點慌張,倒像似開門揖客的酒肆掌柜。

「這個老趙呀,又裝迷糊了。」縣令下了轎子走上前去,笑吟吟拍了拍趙大官人肩膀。「哈哈,莫怪我等來的魯莽便好,呀,這、這莊子……」

灰白色的厚實高牆冷冰冰地迎上了眾人驚愕的目光。連同縣尊大人在內,考察團集體倒吸一口冷氣。

趙家莊修饍整飭的消息早在縣城傳的沸沸揚揚,受雇前來幫工的林林總總有數百人,薪酬待遇高、伙食格外好,人人喜出望外感激涕零,把個趙大官人捧成了樂善好施的萬家生佛。趙大官人去縣衙點卯時也時常被好事者追問,不過卻被大官人裝聾作啞應付過去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鉛山縣領導們如今火冒三丈,特莫這是稍稍修繕破損房舍?尼瑪大興土木吧?瞧這院牆砌的,風聞牆內夾著鋼鐵筋骨,咱縣城還沒道城牆呢,若把這院牆搬去只怕連信州府也羨煞。

明眼人明白,縣領導班子來趙家莊純是打秋風來了,所謂體察民情不過是個幌子。目睹了趙家莊的新貌后,領導們心裡翻江倒海各自暗暗咬牙。今日這竹杠,敲定了!

「這路……通向何方?」縣尊大人跺了跺腳,水泥路面硬若青石。

「回大人,酒坊新建在敞庄後面,貪行走方便,老漢便修了這路。」趙大官人學了寶貝兒子的作派,惜乎照貓畫虎學得不倫不類,神采飛揚間哪有半點低調的內斂。

縣尊大人但覺肚腹里一股酸水直衝喉頭,辣意灼噪。

「哎呀,本官近日公務繁忙,貴坊開張也未能前來道賀,實是不該。」

「不敢不敢。」趙大官人連作揖,「大人忙於公事乃鉛山縣百姓之福,敝酒坊不過一鄉間土釀小肆,何勞大人掛懷,萬萬不敢。」

「劉大人,咱們既然來了,何不去酒坊看看,此舉也顯大人對治下商賈的關切之意。」鄭吾士含笑提議。日升隆酒坊已向縣衙報備,鄭吾士身為縣丞恰負責登記造冊諸般事務,趙大官人原以為這廝會藉機刁難,豈料竟白擔心一場。

「不錯,本官一向體恤民情,支持商賈從業。」縣尊大人不住頷首,順勢一展施政方針理念,「百姓富有了,朝廷的稅賦才會增長嘛。本官始終以為,治下百姓不論務農經商,只要尊禮守法就是良善之民,本官定要給予庇護。」

這話……似是別有所指?趙大官人心裡閃過一絲警醒,面上仍笑容不減,「大人果然英明。既如此,便請諸位大人移步,屈尊一往酒坊。」

「甚好,甚好。」縣尊大人也不坐軟轎,邁著四方步安步當車沿水泥路而行,餘眾也只得舍了轎馬步行尾隨。

「這路委實不凡,想必雨勢再疾也可免了沾一身泥水。嗯,人車行走輕捷,這路所費不小吧?」縣尊大人以石板路的花費標準心算片刻,禁不住又是一驚。

趙大官人吱吱唔唔含糊以對。除卻匠人薪酬還花費個鳥錢!不可說,打死也不說。

「唔,令郎如今在何處?」縣尊大人的神轉折令趙大官人應接不暇。

「小犬尚在溫習課業。」趙大官人暗地裡捏了一把虛汗。孩兒別是又在擺弄他那火銃吧?

「好好,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縣尊大人即興引用岳元帥《滿江紅》一詞,「令郎少年英才、人中龍鳳,前程不可限量,老趙你教子有方吶。」

「慚愧慚愧,犬子頑劣,大人謬讚了。」趙大官人心花怒放,只盼縣尊大人不停地誇讚下去。

「好生奇怪,本官的手杖前日丟失了。」縣尊大人眉梢一挑,從眼角瞥了瞥趙大官人。「但不知令郎的鐵工坊……咳,本官欲重金購置,老趙啊,沒問題吧?」

丟……失?尼瑪這借口能不能再爛一點。趙大官人悲憤莫名,訛去了老漢的龍首杖還不罷休,今日竟訛上門來了!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重金購置?今日收了老不修的銀錢,明日定有十雙八雙小鞋給老漢穿。

「大人說這話可就見外了。」趙大官人「不悅」地責備道,「犬子不也是您的子侄輩?以大人之尊蒞臨敝庄,趙氏上下歡欣鼓舞與有榮焉,獻上一柄手杖以便大人出巡訪民,這點小小心愿難道大人忍心拒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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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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