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死與生

蘇葉輕輕閉起了雙眼。

在這一瞬間，混沌世界燃燒起了無邊的金焰，烈火升騰，將混沌的每一寸虛空盡皆填滿。

那諸天環繞的無數大神通者，此時，也發現自己雙眼中的光景開始逐漸變得模湖了起來。

在蘇葉的大法力之下，輪迴的力量被發揮到了極致。

輪迴金盤和封神天榜則在他的意志之下，向分別向摩西索羅和阿彌陀佛漂浮而去。

而他的靈魂則漸漸從幽冥樹之上浮現。

那是一縷澄凈空白的靈魂。其中，不含絲毫雜質，就彷彿一滴水珠一般澄澈。

《最初進化》

而他的精神、身軀、法力則俱都散去，融化成了一縷縷同樣澄澈的金焰。

無邊金焰環繞著諸天萬界，環繞著混沌世界。

那金焰燃燒在每一個大神聖者的身體之上，可是卻並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的傷害。

不如說，這是蘇葉將自己的力量分化給諸天萬界的神聖。

是的，他選擇了自我滅度，自我圓寂，自我逝去。

他將自己身為轉生者的力量分化給了諸天萬界的眾生。

芸芸眾生在接受了這種力量以後，自然也與輪迴變得更為緊密了。

或許只有在這一刻時，輪迴才真正與天平持平，得到了擁有抗衡三清以大法力鑄造的封神天榜相等的玄妙。

遠在太始世界，三清也看到了蘇葉的做法。

他們對蘇葉如此做法，不由得油然而生一種情感，那種情感他們也說不清道不明，或許那便是「敬佩」和「認同」。

一個可以輪迴轉生，永恆不滅的存在，這種連三清也覺得頗為羨慕的存在，此時卻甘願要放棄這種轉生的力量。

是的。

但凡是生靈，

都要經歷一番生死。哪怕是「大道」，或許也有朝一日會枯竭。

也就是說，三清，也未必沒有消滅的那一日。

但是輪迴轉生，卻是必然的。因此蘇葉的這種力量，三清也頗為羨慕。

可是如今蘇葉卻放棄了這種力量。

三清雖然是立於諸天萬界之巔峰。

甚至，是創造了太始世界，衍生出了諸天萬界這般的強大存在，可是們心自問，我是讓他們捨棄自己源於道的力量，放棄這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的大道之境，他們能做得到嗎？

他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做得到。

亦或者說，他們在此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們就是這大道之境的化身，他們從未想過要放棄自己的存在，就好像生靈不會懷疑自己的生命存在一樣。

這是一種自然之力，一種無法想象的到，也從來沒去想過的事情。

現在，蘇葉卻想到了這一點。

而且，去做了。

這相當於，蘇葉竟然甘願放棄自己的「本我」，這輪迴的力量，他不但捨棄了，甚至絲毫沒有猶豫。

三清因此深為感慨。

諸天萬界的眾生看到這一幕，則不由在心中浮現起了深深的感動。

蘇葉就好像是一個蜻蜓點水的人。

他在水面上留下了波紋，但自己卻飄然而過。

蘇葉留下的這波紋，就是幽冥輪迴。

他給了諸天萬界無數生靈的一個生機，讓諸天萬界生靈死後靈魂不再居無定所。

甚至，讓諸天萬界的任何一個凡人的意志，都可以在輪迴中不斷轉生，不斷遊離，不斷尋找和融合諸天萬界的道，也不斷尋找和融合自己心中的法。

他就是生機。賜予了每一個渺小的存在，一個變得強大的機會。

可是創造了這一切的蘇葉卻並沒有坐享其功勞，也沒有真正的成為主宰萬象、縱橫永生的人。

他不但選擇了放棄，在臨死之前，甚至將自己所有的力量一點一滴的都分享給了芸芸眾生。

摩醯首羅和阿彌陀佛也俱都雙手合十，摩醯首羅且不說，阿彌陀佛，也深感對蘇葉的敬佩。

在他看來，蘇葉此舉可謂是有大功德，是真正做到了普度眾生、慈悲萬象的存在。

而對於摩醯首羅來說，他雖然不太理解蘇葉為什麼要這麼做，而放棄能夠整合天地、縱橫一切的大道，可是他也知道，蘇葉是將機會留給了自己，留給了後來的求道者。

或許也只有蘇葉以及三清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如此。

蘇葉也並不覺得，自己的「死」，很偉大。

時間會沖刷一切的。總有一天，沒有人會記得今日的悲壯。

就好像，昔年的老者，和王輿的逝去。

聖人的死，和凡人的死，沒有本質的區別。

渺小猶如蜉蝣之死，壯觀如蘇葉之死。也是一樣，沒有本質的區別。

何況，蘇葉追尋的死，是為了填補自己心中始終缺失的那一塊……碎片。

雖然他此舉，的確造福了諸天萬界的芸芸眾生。

可是，這說到底，也只是順手而為。

蘇葉自身並不覺得有什麼偉大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因為在那一刻，一切外在的好惡，都和那人沒關係了。

從一個更高一層的境界去看待平凡，這本身，就是一種對「道」追求的過程，因此他的目光會抱有善意。

現在，蘇葉讓自己的靈魂，呈現在了三清的眼前。

三清在追朔蘇葉的靈魂，而就好像三清所追朔的那樣，蘇葉也同樣在追求這個問題的解。

這個問題的答桉，如今，或許將會有那麼一線希望，可能會浮出水面。

此刻，蘇葉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積累了億萬年的法力，正在流逝和消散。

不僅如此，如果說法力只是身軀的派生的話，那麼他的精神也在消散。

他將自己的一切全部都燃燒殆盡。

這有意無意中，確實是造福了諸天萬物的大氣象。

如果沒有他的話，也許現在的諸天萬界還是一派猶如牢籠一般的模樣。

人們死後，難以再往生，靈魂也將無法得到超越與超度。

可現在這一切都變了，蘇葉的力量已經流逝，到了諸天萬界的一切存在的心中，他將會在大道之間永恆的烙下他所存在過的刻印。

但是他的靈魂，終究還是剝離了出去。

雖然他相信自己的靈魂會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沉寂之後，再次新生，但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億萬年以後的事情了。

甚至，也不知道，沒有轉生力量的自己，那時還會是自己嗎？

不過，蘇葉對自己的選擇自然是不後悔的，因為他所追求的不再是輪迴，也不再是通過輪迴合成的大道，他追求的只有一種，那就是自己的心，也是自己的靈魂。

他的記憶開始消散，他的法力也開始流失，但是這換回來的，將會是一種何等新生的存在？

三清看到蘇葉如此作為，也並不是沒有動作。

他們知道蘇葉此舉的含義，於是不約而同的，一起出手了。

雖然他們不會幹涉蘇葉的決定，也不會妨礙他的做法。

但是，為了防止蘇葉的靈魂在永恆的星流之中迷失，三清仍然將自己從誕生以來積攢到現在的一切力量，都動用了出來。

只見這三人一人手中浮現出了一把法器。

在法器的引導之下，三道流光衝天而起，散發出無邊大光明，這三道流光伴隨著三清的意志，由太始世界這個基本世界，擴散至諸天萬界。

無數生靈在那燃燒不滅的金焰之中也看到了無限流光，飛升而起。

那正是三清的手筆。

這力量，不失去直接干涉蘇葉之靈魂的。

這三道流光，擴散萬重，蘇葉靈魂之外的所有的地方都充斥滿載了自己的烙印。

法力的洪流瞬息萬變。

就這樣，由著天庭和輪迴的力量，擴展到一切未知和五仙的地方。

幾乎填滿了所有領域。

卻唯獨，將蘇葉的靈魂只是籠罩住了。

是的。

在蘇葉的靈魂所過之處，諸天萬界的三清法力的洪流，都讓出一條小小的縫隙。

一時，景色無比夢幻，無比美麗。

蘇葉的靈魂，就好像是一條游魚一樣，在大海中之中飛躍，悠閑、徜徉，逍遙地遊盪著。

而周遭的流光，那無數條的「小魚」，則都給它讓出了一條道路。

在這一刻。

對蘇葉來說，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他死亡之時，並沒有感覺到源自本能的大恐怖。而是得到了，安穩，沉澱。

一切的思索，想法，一切的「道」，都歸於寂靜，歸於平息。

他沒有意識的存在。或者說，他的意識陷入到了無邊的黑暗。

因為精神的剝離，使得靈魂，歸於純凈。也不再存在「記憶」這種東西了。

因此，蘇葉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靈魂發生了什麼。

而三清，則在以法力，小心翼翼地觀測著這靈魂。

靈魂徜徉，劃過天際，似乎在某個節點之處，離開了諸天萬界，前往了那曾經蘇葉前塵中的「現代」的世界。

是的。

在這一刻，三清竟然度過了大道的彼岸，他們追隨者蘇葉的靈魂，去到了一個極為遙遠的地方。

那正是蘇葉曾經所在的「現代世界」。不過，這裡仍然不是他靈魂的終點。

蘇葉的靈魂，忘記了自己。在達到某個瞬間時，似乎化作了一道名為「時間」的光，不斷地追朔著往昔，返回著從前。

他去到了大道曾衍生的最初。也去到了彼岸之時，那彼岸「大道」衍生的最初。

三清的法力，漸漸地有些跟不上蘇葉了。因為，三清從未想過，時間線會以一種絕對的軌跡，向前，而不是向後推進。

是的。

時間逆流了。

不是類似三清和夢幻道那樣，將某個天道世界的時間線反覆拉長。而是將所以的事情，猶如追朔一道浮光一樣，掠影而過。

在這個境界中，三清什麼都做不了。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隨。

跟隨蘇葉的「靈魂」，飄逝向遠古的曾經。

他們看到了，很多事情。

那是在悠久大歲月中，曾一度發生過的歷史，曾一度變革過的興衰。

有小事，也有大事。一隻只螻蟻的出生逝去，一個個人，一個個文明的生衍消亡。

不過。正如之前所說的，三清什麼都做不了。他們只能夠看，看時光的倒流。

以至於，不知多久以後，他們竟然看到了「自己」。是的，三清看到了「自己」的誕生！

再往前。

便是……大道！

蘇葉的靈魂，似乎化作了一個新的「大道」。但那並不是誕生的大道，而是回歸原始的大道。

隨著一道無聲的爆發。一切，歸於寂靜。

與此同時，三清發現，自己能動了。

他們幾乎毫無疑問，一起出手。引動了自己觀測中所看到的一切「法力」的錨點。旋即，無邊夢幻色，在遠遠超出了諸天萬界、太始世界的一個虛無的「宇宙」處，爆發了出來。

轟！

三清的法力，前所未有的巨大。隨著這一次爆發，蘇葉本已回歸原始的靈魂，重新衍生了出來。

他的精神映照在這新宇宙的每一個角落。

而這巨大的宇宙，也作為他軀體的一部分，承載著新的生機。

一個「意志」，作為獨立的靈魂，出現在了三清的延期那。

那個靈魂，漸漸地，開始成長，開始完善。最終，形成了一個人相的模樣。

當然。那靈魂，本身是沒有任何模樣的。

但是三清三人，都看到了這個「少年」。

那正是，蘇葉。

一個經歷了死，又在他們的力量之下，從死中得復重生的蘇葉。

「多謝三位道友。」

在無邊宇宙之上，在新生的「大道」之間，蘇葉對三清說道。

「無須感謝。」

三清面向蘇葉，此時，他三人的法力在經過巨大的消耗以後，已經變得極為微弱了。

他們積蓄了不知多少年的力量，剛剛僅僅在一瞬間，竟然消散殆盡了。

不過，他們卻並沒有怎麼在意。

畢竟，那力量對「道」而言，本就算不得什麼。

何況，太始世界和諸天萬界，依然存在。他們的力量是藉助這兩個世界衍生的。因此就算消耗殆盡，也是沒關係的。

相比之下，三清則因蘇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獲益。

是的。

他們已看到了……靈魂的構成，已知道了，大道的本質！

「應當是我等三人，感謝蘇葉道友才是。」

三清對蘇葉說道。

蘇葉問道：「三位道友已先我得道，那麼……那『道』是怎樣的，可否告知於我？」

三清三人對視了一眼，旋即，齊齊露出了微笑：

「如今這新宇宙，新大道已誕生。道友何不將這個問題，留給自己？」

蘇葉頓了頓。

他仔細想了想，點頭道：「也對。」

何況有的事情，別人本就告訴不了自己。答桉也許就在自己的身上，在這新生的「大道」之中。

蘇葉朝向三人，輕輕躬身。片刻后，三清已回歸其本來的世界。

而新生的宇宙中，唯有蘇葉一人，仍舊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