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超脫
不知為何。蘇葉有一點迷茫。
他的「道心」已極為堅定。在漫長大歲月中，也從來沒有過迷失的可能。
可是在這一刻，蘇葉看著「大道」從誕生到發展至如今的狀況。
蘇葉卻有一點茫然。
生命，為的是什麼呢？
也許只是為的是「生」。
生命只是為了「生」而誕生的。可是，這「生」，實際上卻是不可能達到的。
因為，大道只是彌散的微塵。
就好像一顆石子墜入水中，引起的波紋。
大道，總有寂滅之時。
「生」，也總有寂滅之時。
「循環」、「輪迴」過後的存在，還是當年那個存在嗎？文明為了繁衍而不斷地以一種意識形態忽略個體，每一次革命都要有無數個個體死亡。可是，個體的生，就因此而不及文明的生嗎？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的現在的蘇葉，可以理解到「三」，可以理解到「二」，可以理解到「一」。可是，他卻在那「萬物」之中，萬物意識的交錯之中，迷茫了。
蘇葉看向那個世界。
他忽然轉過身去。大千萬象瞬間形成一個法相，匯聚在宇宙之外。
蘇葉轉眼，已回到了「太始世界」。而且他此刻已能超越太始世界的時間線，所回到的位置，正是自己離開的位置。
但萬物與諸天萬界的神聖，自然不知道，蘇葉方才死去，卻又回歸了。
蘇葉前往那「幽冥」的夢幻世界，又來到「天庭」的夢幻世界中。他在天庭之中，緩慢踱步。
在幽冥之間，迅速穿行。
原本是無限的諸天萬界，在此刻獲悉了「大道」的蘇葉的眼中，卻變得「有限」了。
不知何時。
蘇葉重新去到了那「鐘山」。
他在「天傾池邊」，負手而立。雙眼微閉，似乎在等待。
許久之後。
身後，出現了那自己無比熟悉的存在。
那「老者」。
也是蘇葉的「師父」。
蘇葉轉過身去，看向老者。他似乎意識到了老者會來到這裡。
老者，對於蘇葉的重新出現，似乎也並不驚訝。
「師父。」蘇葉眼中浮現出澹然，古井無波，猶如深邃的洞窟。
老者微微點頭：「看來你已經死過一次了？放棄過一次了？」
蘇葉頷首：「不知道，我離開了多久？」
老者說道：「你僅僅離開了半個時辰而已。」
蘇葉瞭然。
雖然，對蘇葉來說，他經歷了無數。其中的大歲月，可以以「億萬年」加以計算。
可是，因為他此時已無視了太始世界的大道，所以，他可以在太始世界這一方大世界中，以及諸天萬界這些衍生世界中，自由的穿梭和跳躍。
因此對老者而言，蘇葉的確僅僅只離開了半個時辰。
可對蘇葉來說，那卻是一段，很長的經歷。
蘇葉說道：「師父，如今的我，已知道了『大道』的本質和『靈魂』的構造。可是……」
大道的本質，在於「微塵的擴散」。
靈魂的構造，在於「微塵的相互吞噬、掠奪」。
這是一個從無意識，到有意識的過程。
蘇葉說到這裡，輕輕拿起了天傾池的一塊石頭。
他將石頭，投入水中。
水中浮現出波紋，波紋的氣泡相互吞噬擴散。它們永遠不會止歇，只會不斷的追隨者微小的點，永遠地擴散下去。
可是。
在這波紋中蘊生的，正是無數的宇宙，與無數的生靈。
僅僅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蘇葉已經創造出了無數個宇宙，其中生命的演化流逝，重生重構，也是經歷了無數次。
蘇葉自然不可能洞悉這一切。因為他自己，也是由無數宇宙和無數生命所組成的集合體呀。
蘇葉嘆了口氣。
「可是，我卻更加茫然了。也許在得知了這一切以後的我，第一次感覺到了『道心』的窮盡。」
蘇葉想要放棄這一切。
他忽然，想要就這樣，永遠地沉睡下去。
如果不是因為有老者的存在，蘇葉在最後時，還想見上老者一面的話。那麼也許，他早就已經選擇永恆的沉眠了。
因為他終於明白，宇宙是何等存在了。宇宙是那麼的有意義，但也是那麼的無意義。
老者看了看蘇葉，他忽然走上前來，輕輕撫摸著蘇葉的額頭。
半晌后。
老者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壺茶。
他為蘇葉沏茶，斟滿了兩杯，遞給了蘇葉一杯：「鯉魚兒，世間沒有什麼是有意義的，也沒有什麼是無意義的。『自然』是不自然的，但『自然』也是自然的。順從它，違逆它，它還是它，這是不會改變的事情。」
老者輕輕喝掉了自己杯中的茶：「就好像，你見過的我，和如今見到的我，或許不是同一個都是我。但是我仍然是我，是那個做出了選擇，也自然會做出選擇的存在。無論這是『泡影』，是『微塵』，是『命中注定』，還是單純的水月鏡花。這都不會改變。」
蘇葉看向老者，道：「可是，如今的我，意義在何處？」
老者道：「或許你忘記了。不過，對老者來說，僅僅是半個多時辰之前，便對你說過。有的時候，求道者並不一定非要執著於追求大道。」
蘇葉頓了頓。
老者的這句話，在他的腦海之中，如今異常鮮明。
的確。
他在自己的新宇宙中，看到了太多的「求道者」。但實際上，求道者追求的，是「大道」嗎？或許也未必。
最初的求道者，所追求的，僅僅只是脫離一個小的安居所，步入另外一個「大天地」而已。
就好像是井底之蛙，想要見一見外面世界的遠大。
其實後來的人，所做的事情，大概也都是如此。
離開了井底，就嚮往江河，離開了江河，嚮往大陸。離開大陸，嚮往海洋，離開海洋，嚮往天空。
最後人們的目光放在了「星空」之上。在星空之後，還有著「維度」還有著「大道」，還有著「境界」。
可是，天地從最初一開始，就沒有被改變。
因為，大道本身是並不執著的超脫。
束縛與否，在於是否真正的超脫了，而不是在於是否想要去超脫。
蘇葉輕輕抬起手掌，不知何時，那「輪迴金盤」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