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露寒翠
這日，天氣微涼，陽光明媚。陸長歌特意邀請了慕千城來紫涼紗殿。
「公主，慕將軍到了。」一旁侍女阿棠說道。
「請他進來。」她輕輕道，手裡輕撫著一株海棠花。
他再次走進紫涼紗殿，陽光依舊明媚，滿院的海棠樹上依然繁花盛開。阿棠為他引路。行至一露天涼台，涼台上亦栽種著一棵海棠樹，樹冠極大，幾乎要蓋過整個涼台。陽光透過樹葉與花瓣的間隙稀稀疏疏的灑下來，陸長歌正坐在花樹下，身旁放著一把琴，白色的長衫衣裙拖在地上，紅木的矮桌，金色的地毯，如此景色，華麗而清雅。
「見過公主。」慕千城微微拘禮道。
陸長歌抬頭瞥過他一眼，隨即微笑，道：「慕將軍請坐。」
「不知慕將軍覺得我這紫涼紗殿如何？」
「紫涼紗殿建造華麗，樓閣建築巧奪天工，但除此之外，這滿院的海棠樹又別是一番美景，想必這樣的景色，定是公主的心思。」聽到這裡，陸長歌微微笑起來，「慕將軍所言不錯，這海棠樹確是我極力要求父皇從南方移植過來栽種的。」
「只是在下有些不能理解，我自認為，公主傾國傾城，謀略過人，喜歡的花朵或如牡丹般國色天香，或如梅花般凌寒盛放，卻不知公主為何如此喜愛海棠花？」
她望著那些海棠花樹，緩緩道：「牡丹太過艷麗奪目，華而不實。梅花雖堅貞且默默無聞，但太過苦寒。」她搖搖頭，「不如海棠，純白嬌小，滿樹盛開，美麗無比，風吹即落，清香幽幽，當真是這世上最美的花朵。」
「公主見解不同於眾人，令在下佩服。」
「不必說這些話了，將軍可還記得，那日攻打渃卑時，在營帳中，將軍為本公主沏了一杯嶺南的新茶，當時只覺茶味幽香，但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所以本公主今日找你來，是想讓將軍嘗嘗我這裡的茶。」說罷，她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裡面裝著些許茶葉，剛打開盒子，便發出淡淡的清香。
「那真是在下之幸了。」他看著她，仔細的為他沏茶。她捏了些茶葉，放在紅木古樸的茶杯里，接著洗茶，燒水，煮茶，一言不發。然後端著沏好的茶，「慕將軍請。」
「這樣的事，怎可由公主親自來做，在下實在不敢當。」他拘禮道
她不緊不慢的說：「這樣好的茶，我只想自己來沏。」
慕千城小心翼翼的從她手裡接過那杯茶，輕輕吹了一下，用茶蓋微微撥過茶葉，緩緩的抿了一口。片刻，「這是玉露寒翠？」
「慕將軍見多識廣，不錯，這是極為珍貴的玉露寒翠。」
「在下也只是略有耳聞罷了。」
她娓娓道來：「玉露寒翠，茶葉生長在極北苦寒之地，十年才可長成一小株茶葉，將茶葉盡數摘下，放置在冰窖下，用世間美玉製成一玉盆，收集每日清晨的露水，將其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放置正午太陽最熱之時晾曬七七四十九天，方可製成玉露寒翠。」
慕千城聽完，心頭卻被陸長歌這樣侃侃而談而吸引。「公主才是真正博學多才。」
「慕將軍剛品完此茶，覺得如何？」
他緩緩道「茶剛入口時，只覺得寒氣逼人，從喉中到體內，再散發到體外，苦寒無比，喉中更是覺得有如冰般的銀針在穿梭，但咽下之後，卻覺得熱氣散開，一股清流在五臟六腑內穿梭，清澈怡人，令人舒暢無比，接著更是覺得清香幽幽，回味無窮。」
陸長歌看著他，他那樣的言辭，瞬間令她折服，彷彿把她一直想說的感受都盡數說了出來。
「是的，玉露寒翠正是這樣的味兒。」
他忽而注視著她道：「品茶，如品人生。」
她心中微微一顫，瞬間覺得感動：「品茶，如品人生。」
就這樣的四目對視，二人心中皆掀起波瀾。
「慕將軍少年英氣，卻有如此高見。」她微笑，很久沒有人同她這樣說過話。
「公主何嘗不是？」他說這話時，笑的明朗開懷。
她像是冰雪，看見一縷陽光。他像是天上的鷹，找到棲息之所。
亂世之中，個人身世有如浮萍，但心中的信念不滅。
「公主喜好彈琴嗎？」慕千城看著陸長歌身旁的那把琴道。
「閑來無事，也只有弄弄琴了。」她輕撫著琴弦，「不知慕將軍可願聽我彈奏一曲？」
慕千城微笑，「在下洗耳恭聽。」
海棠樹下，花瓣飄落，清茶相伴，琴聲繞耳，佳人在側，微風習習。當真是這世間最愜意的事了。
慕千城一直覺得，陸長歌絕不只是這樣一個美麗而睿智的公主這般簡單。
夜深人靜，她整好衣裝，潛出宮去，騎一匹快馬，向東邊的樹林走去。拿出一隻樹葉製成的口哨，上面有九片葉子，鬱郁深綠色，名為九葉哨。吹響，然而，空無一人。她意識到事情不妙。便又立馬折回帝都城，她知道，絕不能在宮中打聽消息，否則必會打草驚蛇。她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公主，皇上請您去大殿議事。」侍女阿棠道。
她立刻起身前去。
殿中，皇上，文武大臣，慕千城都站在那兒。
「兒臣拜見父皇。」她行禮道。
皇上一臉嚴肅道：「起來吧。」
「謝父皇。」
「今日召眾愛卿前來，是有一件要事，也是一件好事要說。無疆之城的城主及城主夫人，昨夜被我雲州將軍擒獲，乃是大喜，眾所周知，無疆之城乃是中原各州的心腹大患，且無疆之城具有天下獨到的奇門異術，如此一來，我雲州便可在中原九州中立下威望，呵呵呵！」
然而陸長歌聽完這番話，心頭一震，若有所思。
「慕將軍」，皇上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無疆之城的城主與城主夫人來我雲州作客，自然得好好招待，將他們押入千機樓，命重兵把守，由你看管。聽說那城主夫人落竹霜有孕在身，派人照顧著，日後大有用處。」
慕千城稍愣了一下，繼而恭敬道：「是！」他注意到陸長歌，目光閃爍不定，心思憂慮。
陸長歌一人從大殿走出穿過長長的迴廊，回憶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