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疑節
更新時間:2013-02-20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是多麼發人深省的一句話啊!在很多時候,這句話常常是被引用在其它方面的,可是此刻,它並不影射別的。瞧吧!西天那一抹朱霞,渲染得多麼美?夕陽!總是惹人垂愛的,可是也只是一剎那,它生命的火花,也就是這一會兒了。不久,當黃昏來迎接它的時候,它就顯得衰老了,像一個垂死的帝王,把王杖交給了他的後人一樣的悲哀。儘管那些追求現實主義的人,為它惋嘆;可是,在某些達觀人士的眼中,卻認為已經夠了,已經很夠了。他們認為,只要你不是一顆發了霉的種子,在你的一生之中,只要你曾經冒過火花,發過芽,抽過枝……雖然最後老了,死了,唉!唉!那已經很夠了,該知足了!
大沙漠是這麼的平靜,彷彿蠶蛾產卵的卵紙似的。它們的顏色,也是很類似的,我們如果閉上眼睛想一想,沒有風、沒有雲,西天襯著的是漫天的紅霞,靜靜的,庫魯格河在一邊緩緩地流著,那景緻很美。如果這時候再有幾個人行走在其中,那可真是人在圖畫中了,怎不令人羨慕呢!
一匹年老的駱駝,正由庫魯格河的邊沿慢慢地踱了過來。
駱駝的背上,坐著那兩個受傷的老頭——老猴王西風和西北虎常明。他們頭上仍然纏著布,西風的左手仍然吊在脖子上,傷殘和年暮,點綴得這兩個老人十分可憐!
人之所以英勇豪強,全在精神,相反,一個失去精神的人,就會萎靡、衰弱和憔悴,就像眼前這兩個老人一樣,他們是病弱而惹人同情的。
記得在早晨,他二人還是豪氣十足的,怎麼現在就會變了樣?說起來,這中間還有個名堂呢!
西風一隻手懶洋洋地帶著韁,回過頭來咳了一聲道:「夥計,可是快到了,挺著點兒!」
常明點了點頭道:「你別管我了,我知道。」
西風又嘆了一聲道:
「我生平是什麼事都干過,可是作姦細,這還是頭一回,要是只對付長毛陸淵那小子,那可是小題大作了!」
常明哼了一聲道:
「宇文老頭子可是一口咬定,說南海一鷗和太陽婆都和他在一塊……」
他搖了一下頭說:
「我有點不大相信,憑陸淵那小子,他怎麼巴結也巴結不上呀!」
西風冷冷一笑道:
「這話倒是不錯,只是我們不得不防一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媽的,陸淵這小子,平常見了我,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這次去,倒要看看他怎麼招待咱們兩個。」
常明輕輕噓了一聲道:「小聲點,快到了!」
西風馬上緘住了口,猴頭猴腦地張望了一陣子。不遠的地方,有一片竹林,靠著河邊,有一塊草地,草地上有二三十匹牲口在嚼著草,還有兩三個漢子在一邊看著牲口。
西風怔了一下,小聲道:「喲!這是怎麼搞的?他這裡看樣子人還不少呢!」
常明輕斥道:「噓——」
西風就勢把身子向前一趴,倚在駝峰中,口中可就像得了大病似的哼哼起來。
常明也裝成全身不得勁的樣子,讓駱駝踽踽向前走著。
這種情形,立刻把眼前的三個人驚動了,他們一齊站起來,直著眼往這邊看著。
為首一人是個高個子,口中吆喝道:「喂!喂!你們是哪兒來的?」
他口中一面喊著,一面跑過來。西風把駱駝拉住,嘴裡哼哼的聲音,比方才更大了。
那漢子怔了一下,皺眉道:「這是怎麼了?兩位是……」
常明徐徐抬起了頭,冷笑道:「長毛陸淵可是住在此處么?」
漢子又是一愣,點了點頭道:「不錯,陸大哥是在這裡,夥計!你們……」
西北虎常明淡淡一笑,拍了拍西風的肩膀道:
「老哥哥,你可以安心了,陸老弟住在此地,他不能不管咱們……哈!」
西風一陣咳嗽,喘道:「趕緊……趕緊好……唉!」
說著目光向那漢子一瞟道:
「我是老猴王西風,這是我拜弟西北虎常明,和你們陸大哥是老朋友了,你快去通知他一聲,就說我們來了!」
那漢子一聽,不禁嚇了一跳,老猴王和西北虎的大名,在沙漠里婦孺皆知,素日簡直是聞名喪膽的主兒,想不到竟會是他二人,當時連臉上顏色都變了。一雙瞳子在二老身上轉來轉去,心說這兩塊料別是冒充的吧!怎會是這麼個德性呢?
西風似乎已洞悉對方心意,當時冷哼了一聲:「怎麼,朋友!你還不相信么?」
那漢子忙躬身道:
「不是!不是!你老太多疑了,請稍待,容在下入內回稟一聲!」
西風咬了一聲,眨著疲倦的眼皮道:「那麼快去……」
那漢子回頭就跑,一面向他兩個同伴打招呼道:
「來人是宮老前輩和常老前輩,你們不可失禮,小心侍候著!」
兩個漢子還有些莫名其妙,大個子已一溜煙似地跑進去了。
西風小聲向常明道:「到了這裡不得不端一下子!」
常明問:「陸淵會出來么?」
西風冷笑了一聲:「我們連這點威望都沒有還行?」
那匹老駱駝也自己停了下來。
等了很久,長毛陸淵還沒出來,西風不禁有些懷疑;而且有些憤怒,因為長毛陸淵一向在自己眼皮下面乖得很。以此判來,他聽知自己二人大名之後,應該立刻出迎,萬無令二人久立門外之理。因此,他十分驚怒,咳了一聲,看著那兩個大漢子道:「你們陸大哥不在家么?」
其中之一道:「在!在家!」
西風翻了一下眼皮道:「既然在家,怎麼不出來呢?」
其中一個瘦子傻里呱嘰地搖了搖頭道:「我怎麼知道?」
老猴王西風正要發作,卻見由竹林中一條碎石路上跑出了兩個人,一個是方才進去的那個漢子,另一人卻不認識,是一個黃臉的小個子。
除二人之外,並不見長毛陸淵本人。
西風和常明更是打心眼裡不高興了。這時只見那漢子邊跑邊揮手道:「二位快請!快請進!」
西風怔道:「陸老弟沒在家么?」
說話之時,二人已跑至近前。那漢子咧口笑道:「在!在!陸大哥因有貴客在家,不及分身……」
他笑著用手指了一下隨來的那個黃臉小個子道:「所以特別派李爺代迎二位。」
那小個子穿得挺體面,一身綢子衣裳,這時一抱雙拳道:
「在下地老鼠李方,二位老人家請隨在下入內好好歇歇吧!」
說著,一雙老鼠眼睛在二人身上轉著,翹著幾根黃鬍子,很驚奇地說:「怎麼啦!二位都掛了彩啦?」
二老耳中還從沒有聽說過有他這麼一號,心中已是不大樂意,偏偏他這一問,正是犯了忌諱,常明生恐西風發怒,把事情弄糟了不好收拾,當時忍著怒道:
「好說,好說,既如此,李老弟你頭前帶路吧,我們也不下來了!」
李方嘻嘻一笑道:「常爺你就不用客氣了!」
說著轉身前導。西風一肚子的不樂意,只是也不好發作,尤其是聽說陸淵有客,心中已有些緊張,所幸胸有城府,當時並不顯在臉上。李方前導著他們,由碎石小路直走下去,進了大門,就見長毛陸淵含笑站在廳門口,遠遠的抱拳笑道:
「難道,難得!二位稀客,今天怎會想到來訪小弟了?快請!快請!」
二人一聽這種稱呼,內心可就更不大得勁了,原來過去長毛陸淵在二人跟前,一向是以晚輩自稱的,今天竟改了稱呼,居然以平輩論交,以「小弟」自居,這怎不令二人驚怒?
常明冷冷一笑道:
「老弟台,你現在是貴人了,老朋友來訪,居然出也不出來一下,哈!你太不夠朋友了!」
西風也是滿臉不屑的味兒。陸淵看在眼中,焉有不知之理?只是他卻是偏偏的好涵養,哈哈一笑道:
「二位這麼說,可是透著見外了,知者不怪,二位老哥多原諒。」
說著抱拳又是一躬,直起腰來淺笑道:
「李方,你攙二位老哥下來,他們怕不大得勁吧!」
西風冷哼了一聲:「不敢當!我還能動彈!」
說著翻身下了駱駝,常明也跟著飄身而下。李方拉著駱駝向後面走了。
長毛陸淵一隻手拉開了廳門,很客氣地道:「二位老哥請!」
西風和常明大步入內。他二人本是一肚子的不高興,可是因想到此行的任務,不得不暫時忍著氣,裝作一派自然地進至廳內。
長毛陸淵的家,他們還是第一次來,對於廳內那些豪華的擺飾,不禁十分驚訝。坐定之後,陸淵命人獻上茶,然後才微笑道:「二位老哥因何落得如此模樣?」
西風苦笑了笑道:「唉!兄弟,別提啦!」
他掃了常明一眼,又搖了搖頭道:
「我們是被那小狼崽子暗害了……他和我一直有仇,你大概知道,是吧?」
陸淵皺了一下眉道:「這我知道,不過,不對呀!」
西風和常明不禁全是一怔,互相對看了一眼,生恐露出了馬腳。長毛陸淵接著問道:
「我聽說他護著棺材入中原去了,怎麼會又……」
西風長吁了一口氣,哈哈一笑道:
「這就不對了,他暗算了我們,生怕我二人報復,所以才假借護棺遠逃,這小子……」
長毛陸淵肚裡暗笑,心說:媽的!你們真把我當成白痴了,裝得倒挺像的!可是他卻早有準備,聞言后並不說破,反倒裝作突有所悟的樣子道:「哦!我說呢!」
然後他現出十分同情的樣子,瞪著眼說:
「這事情老哥哥怎麼不早打發個人,告訴我一聲呢?要是兄弟知道,媽的,我們幾十個人,怕他個卵,早給他幹上了!」
西風心中一動,瞟了常明一眼,心裡說:這小子倒是挺夠義氣的。當時嘆了一聲道:
「沒想到嘛!早要想起了老弟你,還能有這種事嗎?」
然後他試探著說:
「要是我那個小兄弟沒走就好了,他倒是咱們一個好幫手。」
說著一雙黃眼珠子在陸淵臉上轉著,仔細地察看著對方的神色,可是陸淵卻是一派茫然之色道:「老哥哥,你那小兄弟是誰呢?」
常明卻在一邊答腔道:「他叫陳宋,你不認識。」
長毛陸淵心中暗喜,心說馬老頭子真是料事如神,這兩個老小子,是做姦細來的,當時一摸頭,睜著大眼道:
「我怎麼不認識?我們在沙漠里還碰過頭呢!」
西風怔道:「你們認識?」
「唉!怎麼不認識呢!」
「那麼,他上哪兒去了,你清楚嗎?」
「這個……不大清楚……」
長毛陸淵茫然地搖著頭。西風看了常明一眼,身子前傾,小聲地說:
「我們老兄弟兩個來,一是為好久沒看見你了,想在這裡住幾天,順便養養傷,另外還有件事,想托一托你。」
陸淵齜牙一笑道:
「老大哥,你給我還來這一套,你老哥哥的事,交待一句就行了,還用得什麼托不託嗎?」
西風哈哈一笑道:
「老弟,你真夠意思。不過這也說不上什麼大事,只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而已。」
陸淵眨了一下小眼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西風一隻手架在唇邊,小聲說:「我那陳兄弟臨走之時,拜託我給他找個人……」
他更小聲地說:「是個姑娘。」
抬起了頭,咧口一笑,放聲說道:「是這麼回事,知道了吧?」
然後一隻手在腿上搓著,皺著眉毛道:
「沙漠這麼大,叫我怎麼找呢!那姑娘還不是漢人,而是個本地哈薩克的姑娘,麻煩得很!」
西北虎常明也擰著眉毛幫腔道:
「所以我們倆一商量,在沙漠里,你摸得比咱們兩個熟,你也許有辦法,就找上你來啦!」
長毛陸淵哈哈一笑,大聲道:
「我當是什麼事呢,原來是這件事!哈哈!這真是巧極了!二位不用操心,這件事包在小弟我的身上,絕對錯不了,哈哈!」
二人心中一陣狂喜,對於依梨華的下落,他們想不到會這麼容易地打探了出來。西風瞠目問道:「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
陸淵露出了兩顆門牙,深意地笑道:
「老哥哥,你們所要找的那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在兄弟舍下。」
西風不禁一下站了起來道:「你說的到底是誰啊?」
陸淵雙手連接,哈哈笑道:
「老哥你請坐下,你們所說的不就是那個叫依梨華的哈薩克姑娘么?」
西風和常明連連點頭,西風道:「是她,是她,她現在在哪兒呀?」
長毛陸淵雙手搓著,咳了一聲,笑得眼角起了魚尾紋,向二人看了一眼,回過頭來喊道:「三巴!三巴!」
門帘掀處,聞三巴走了進來,先向西風和常明深深一揖,笑道:「二位老前輩來啦!看,我還不知道呢!」
二人都知道,他是長毛陸淵手下最得力的一個助手,當時微微欠了欠身,常明連說:「不要客氣,不要客氣!」
陸淵眯著眼笑道:「三巴!你去把依姑娘請出來,就說有貴客要見她。」
聞三巴嘻嘻一笑道:「好,我就去,這姑娘在後院里餵魚呢!」
說著轉過身子就走了。西風頓時愣住了,他問:「怎麼,她就在你這裡?」
陸淵一晃頭道:「怎麼不是?來了有幾天了!」
西風扭臉看了常明一眼,二人一陣狂喜,可是立刻又顯得有些緊張,因為她來了,到底對她怎麼說呢?要怎麼才能把她騙到自己這邊來呢?」
思慮之間,已聽到內間有人邊走邊說道:「誰找我?陸大哥!等會兒,我得洗洗手。」
那聲音可是嫩,西風一聽已知是她。常明皺了一下眉道:「這不是吧,我們說的是一個哈薩克的姑娘!」
陸淵擠著眼直笑,西風卻點點頭道:「不錯,就是她,她漢語說得比我們還強呢!」
西北虎常明心裡可是透著稀罕,因為就他所知,本地別族的姑娘,能說漢語的很少,能夠說這麼好漢語的,更是沒見過一個。
老猴王西風這時呷了一口茶,腦中在盤算著見面的說辭,陸淵卻哈哈一笑道:「大姑娘許是怕生,我進去找她去!」
說著正要站起來,卻見門帘掀動,走進來一個細腰肢大眼睛白皮膚的少年。
西風和常明全是一怔,仔細一看,西風才認了出來,當時哦了一聲,忙站起來道:「姑娘怎麼化了裝了?我都不認識了!」
常明不由倒吸了一口氣,暗道:「好美的姑娘,怪不得陳宋那小子著了迷呢!」
只見這個姑娘,身著青緞子直裰,腰上扎著杏黃色兩頭垂花的絲絛,足下是一雙軟底便履,小蠻腰扎得是真細,顯了窈窕的身材。她臉上的肉更是又紅又白,菱形小嘴,嘴角微微向上翹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別提有多麼活了,只看她出來時那麼一轉,唉!就夠你**的了。
西北虎常明生平就有個大缺點,最見不得美人兒,一見了准得臉紅心跳,說不出話來。
依梨華杏目一瞟,驚喜道:「西風老前輩,是你呀!」
西風看著她,想到了她那個心上人陳宋,可就別提有多麼難受了,他抖著聲音道:「是我……姑娘你……」
他緊緊地咬著牙,陸淵在一邊乾笑道:「老哥,姑娘,你們都坐下來談吧!」
西風這才點了點頭,徐徐坐了下來,所幸他臉上纏著布,否則當可看出他那種激動的情緒。他見常明還在站著直著眼看,不由拉了他一下。哈!常明張著嘴,就差一點兒往下流哈拉子了。
西風一拉他,他才突然想起是怎麼一回事,當時合上了嘴,紅著臉坐了下來。
姑娘的眸子又掃過來了,她瞧著常明,小聲地問陸淵道:「這位是……」
長毛陸淵呵呵一笑道:
「姑娘,這位是阿哈雅頭一塊字型大小,嘿!西北虎常明,在南天山提起來,誰不知道?姑娘你真是太少見識了!」
依梨華粉面微紅地瞟著常明,輕輕啟齒道。「失敬了!」
常明訥訥道:「好說……好……說!姑……娘!」
西風看在眼中,不禁暗怔道:
「媽的,我竟忘了常明的老毛病了,看樣子,這傢伙許是又紅了眼了!」
當時重重地咳了一聲道:「依姑娘,我們很久不見了。」
依梨華含羞地點了點頭,小聲道:「是……你老人家可好?」
西風幾乎像是要哭似的乾笑了一聲道:「好?哈!姑娘,你別糟蹋人了……」
依梨華這時似有點心不在焉,因為她不大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按馬彥行和師父的囑咐,不得不出來應付他們幾句,所以在表情和動作上,就顯得不大得勁。長毛陸淵看在眼中,可就有些發急了。
他在一邊使勁咳嗽了一聲,依梨華頓時抬起了頭,勉強地笑了笑道:
「哦!你們受傷了是吧?你……你們……」
陸淵看在眼中,心裡可就更發急了,依梨華頓時發覺這句話說的不大對,一時偏又不知如何改口,只急得花容變色。
西風看了常明一眼,心說這姑娘是怎麼啦,怎麼有些心不在焉。他正在奇怪,忽聞得裡面一個沙啞的喉嚨喚道:「姑娘,進來!」
依梨華正不知怎麼說才好,聞聲不由忙答應道:「啊!來啦!師父!」
她站起來朝著二人點了點頭道:「對不起,我師父叫我呢,我要進去了。」
西風不禁一怔,依梨華已轉身跑到裡面去了,西風傻傻地看著長毛陸淵道:「怎麼,依姑娘的師父也來了?」
陸淵張著大嘴笑道:
「可不是,師徒兩個都來了,這位老人家,二位老哥大概也有所耳聞吧?」
常明這時已恢復了理智,問道:「是誰?」
長毛陸淵往裡間翻了一下小眼,回過頭來,脖子伸得長長的,小聲且神秘地說:「太陽婆!」
二人不禁對看了一眼,心說那幾個老東西果然沒猜錯,這老婆子想不到真來啦,看來這事情可有些棘手了。
西風心裡這麼想著,表面上卻裝作驚訝地道:「哦!是她老人家呀!」
常明一隻手摸著下巴,沉吟道:
「這位姥姥,我們是久仰了,陸老弟,你看我們哥兒倆,是不是有緣,能夠見見她老人家呢?」
長毛陸淵縮脖子「撲哧」一笑,雙手連搖,小聲道:
「唉!別提了,這位老前輩的脾性,可是要多怪有多怪!」他扭頭往後面瞧了一眼,神秘地接道:
「她老人家最不願見生人,尤其是這兩天。」
說著脖子又伸長了些,聲音更小了:
「二位不知道,聽說這位老太太在沙漠里遇見了仇人,她們師徒到這裡來,可能是避難來的。」
二人心中不禁怦然一動,西風忙傾下身子,小聲道:「是怎麼一回事?老弟!」
陸淵肚子里直想笑,可他是老油子了,表演得真是逼真,當時眨著小眼道:「詳細情形我不知道,不過……」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常明也彎下了身子。陸淵的頭往當中湊近道:
「聽說,天馬行空宇文老頭子和劍芒大師……還有誰?我可記不清了。」
常明追上一句道:「怎麼樣呢?」
陸淵一隻手遮著嘴角,完全用氣說話:「這幾個厲害的人物,可都來了沙漠了!」
西風裝迷糊道:「啊!有這種事,幹什麼來呢?」
陸淵本來已經直了腰,這時又往下一彎,仍然低聲道:
「聽說,這幾個主,和太陽婆有仇,許是找她來了,要不她怎麼這麼緊張呢?」
常明斜了西風一眼,心說這一趟跑得可不冤枉,許能打聽些重要消息,當時就裝著關心的樣子問道:「他們結的什麼怨仇呀?」
西風這傢伙到底是老經驗,當時直起腰一笑道:「這是人家的私事,咱們管這幹嘛呀!」
長毛陸淵心說:老小子,你再裝也沒用,你呀,已經上鉤了!當時就傻笑了笑,直起腰來道:
「詳細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宮老哥說的對,這是人家的事,我們還是少管!」
這時西風皺著眉,左右扭著腰道:
「老弟,如果不太打攪,請給我們騰出間房間來,跑了老遠的路,可覺著累得慌了。」
長毛陸淵連道:
「有!有!看看!光顧了說話了,二位老哥身上還有傷,早就該歇著啦!」
他說著站了起來道:
「我帶二位到後面看看房子去,好在房子多,現成得很。」
常明連道:「打攪!打攪!」
陸淵一咧嘴,往後一挺腰道:
「喲!老大哥,你還給兄弟我客氣呀!來吧!地方不好,二位真得多擔待呢!」
說著往前走了幾步,親自把門拉開,西風和常明含著笑走了出去。
二人幾乎都安著一樣的心,一出門眼睛四下亂溜,當然他們都渴望著能夠了解一下這院內的情形,譬方說有幾間房子,太陽婆她們住在哪間房裡。
真是太合他們的意了,不用他二人操心,長毛陸淵一面往前走,一面用手往一間紅磚小房子指了一下,道:「太陽婆就住在這間房裡。」
西風不注意似地瞟了一眼,可是再沒有比這一眼記得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