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後人相繼莫畏艱

次日一早的最高委員會例會上，白芩以驚人的氣勢發言：「當務之急，莫過於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迎回恩岡代雷主席的靈柩，安定地球的人心；第二件事，就是確認新的領袖，大家從此圍繞他，繼續團結奮進！」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白芩的面貌格外不同。平時，她不就是個後勤部的副部長，除了附和以外很少說話的么？現在關鍵時刻，她倒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大主大意地講話了。

白芩絲毫不給別人多想的餘地，緊接著又說：「那麼，第一件事，毫無疑問必須副主席代表我國前往！陪同的副手，我願擔當。第二件事，就請大家趕緊商議決定！」

弗瑞克與尹小寧對視一眼。本來，按慣例，他們才是最高委員會例會的主持人，今天竟然給白芩搶了。大家都不知道白芩是不是得了他們的授權，只有他們心裡清楚，不是。「這不對規矩呀！」——他們互相一看，眼神都表達這樣的意思。但尹小寧的眼神中，又告訴弗瑞克：「就讓她來吧。」於是弗瑞克默契地點點頭，沒有加以阻止。

白芩見弗瑞克、尹小寧果然不阻止自己，底氣更足了，就一擺手：「那麼，大家不要搞官僚主義，很明白的事情不用再說上半天！那麼，例會就到這裡，兩件事趕緊辦。」

就這樣，最高委員會的例會，今天更創下一個短時間的紀錄——幾乎是剛開會就結束，歷時不到兩分鐘。

這樣的例會，通常是十五到三十分鐘，風雨無阻，成員不管是在同地還是異地都用通訊方式參與，每周一般開兩次，如有要事必須討論則臨時加開。現在地星盟剛剛得到列霞星際的最新技術——全息通訊系統，例會就由以前的一般通訊方式，變為全息通訊方式來進行。

全息通訊，就是將與會成員的立體影像投影到一個虛擬會議室，彷彿大家正在面對面交談，彼此可以用語言、眼色、手勢交流。哪怕實際上遠隔群星，都像在身邊一樣。

列霞星聯國家不大，但是在某些科技領域相當領先。就像地球舊時代的小國瑞士，只有數百萬人口，而且兩次世界大戰都保持中立，然而它的精密機械工業、軍事工業都居於全球領先水平。

青盟主席、地球武裝力量總司令恩岡代雷在列霞主星遇刺，這事情被媒體報導出去，激起了有關各方一系列強烈反應。列霞國內頗有人出於「免當出頭鳥」的想法，主張節制與地球人的往來，以免過分惹惱美嘉星聯，使美嘉星聯把矛頭指向本國。但是，列霞國王威廷裕頂住壓力，依然保持對地球人的支持。

「我不知道刺客是受什麼勢力指使。」內部會議上，平時總是十分和藹的威廷裕，就在重臣們面前流露出幾分剛毅：「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敵對勢力，他們的用意，無非是要攪亂。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如願，一切還是要照以往方針貫徹下去。遏制霸權，自強求存，從來是我們列霞星聯的國策！」

面對這樣的國王，重臣們怎能唱反調？他們就異口同聲呼應：「陛下明見！」

玻美拉公主吃驚地看著老爹，彷彿是自己不認識的人。是因為時代變化了，還是說自己長大了，所以老爹也要做做剛毅的表率？還是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本色，只是一向用和藹的外表來示人？

自小喪母、一向對又當爹又當媽一味和氣時常嘮叨的老爹不怎麼尊敬的女孩，頓時感到——老爹也很有幾分男子氣概啊！

這時，有關官員報告：「地球軍方面知會，黃燁上將親自來我國迎回靈柩。」

威廷裕思考一下，點點頭：「那麼，我就親自會見。」

「請陛下三思。」就有人提醒：「這樣如果再被報導出去，必嚴重觸怒美嘉星聯。」

「消息嚴密封鎖。」威廷裕沉著地吩咐：「泄密者必按泄露最高國家機密罪處置。」

眾人沉默。過了一會兒，有大臣請示：「是否同時實行國內外媒體管制？」

「不。」威廷裕指出：「那隻會欲蓋彌彰。」

「是！」官員遵令。

「陛下明見。」一位將軍深為認同國王的舉措，他慨然道：「我國只管儘力保密，如果還是泄露出去，那麼，也不過是把事情就此擺上檯面，又有什麼問題？美嘉人膽敢公然佔據地球，為什麼我們列霞人就非得忍氣吞聲？這正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美嘉人可以肆行侵略，而我們列霞人一點點正常貿易和交流的願望都得不到滿足，這成什麼天理？！」

說話的是努梅欽大將，列霞軍方代表人物之一。

威廷裕點點頭。

另一邊，青盟最高委員會也在開會。委員會本來額定十七人，如今主席恩岡代雷去世，常務委員魏歡留下的空缺也還暫時沒有補上，黃燁與白芩則已經上路前往列霞星，剩下十三人，按照白芩的主張和尹小寧的召集，召開討論新領袖事宜的重要會議。這次重要會議非同小可，因此十三人都來到大本營機密會議廳實地聚首，他們是：弗瑞克、尹小寧、羅嶧、楊振中、魏連平、宗菘、楊耿鋒、恩多斯、奧格斯塔、赤川晴美、慕思卡達德、武田英一、南迪。

按理，在最高委員會身為副主席的黃燁，不應該缺席這樣的會議。但是白芩硬是把黃燁推上了路，究竟是什麼意思，連羅嶧也不知道。

「本次會議，本來任何成員都不能缺席，何況副主席？」默認的會議主持者弗瑞克發話：「但既然書記長和總參都認為我們先開會討論討論無妨，我就姑且聽之了。嗯……總參似乎很有主見，我請總參發言。」

「我來。」羅嶧當仁不讓地接過話語權，先說一句：「說老實話，這次會議雖然事關要害，我卻認為其實非常簡單，那麼，讓我們最直截了當來探討。」就問大家：「以我們現在的情況，領袖意味著什麼？」

「權力、光榮、責任、危險。」魏連平敏捷地回答。

眾人都點頭附同。南迪說道：「是的。如果恩岡代雷主席不是做了領袖，他就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沒有至高無上的光榮，也不會為了身負重任而更加忘我工作，不會成為潛在敵對勢力的目標而遭遇刺殺。」

楊振中點頭：「王拓主席又何嘗不是。」

羅嶧就接著道：「好。大家都明白，成為領袖，意味著這四樣事情。真的是有好處也有代價。但是，讓我們從心底講，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去取得這樣好處的人，舉手。」

眾人一愣，不太明白羅嶧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們都是坦坦蕩蕩的人，不需要掩掩飾飾。在我們的心底，有願望想要當主席的，舉手。」羅嶧說罷，自己舉起了手。

眾人沉默片刻，現場十三人中有十個人舉起了手。只除了弗瑞克、尹小寧、奧格斯塔。

「好嘛。」羅嶧不由得一笑：「雄心萬丈或者說野心勃勃的傢伙，比我預想的還多。證明大家都是好樣的。不是有句話說么？『不想當元帥的兵不是好兵。』這麼多人想當主席，說明大家很有志向，難怪我們的群體這麼有戰鬥力！」

眾人都會心地微笑。

弗瑞克頗有幾分驚奇看著現場林立的手，再想想，這也很正常，不禁點點頭：「太好了。我為大家感到自豪。我們坦坦蕩蕩，大家各盡全力奮鬥。」

羅嶧轉向弗瑞克：「委員長先生，你不覺得不好意思么？在我預想的幾個人裡面，只有你沒有舉手，真是有負本參座的期望。還不如他們呢，我沒有料到的人，也都舉手了。」

弗瑞克呵呵一笑：「這不奇怪，總得容許有些不那麼具備野心的人存在吧！書記長是因為王拓主席才參加革命，本來沒有做事業的野心；現在對於她來說，我們的隊伍這艘大船能夠順利航行下去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奧格斯塔這個人大家清楚，能給他安心做研究就是他最大的幸福。我呢，如果能夠一直有位良好的領袖，讓我給他做大管家，就是我弗瑞克最大的幸福。」

「很好。」羅嶧就接著道：「那麼，認為自己現在能夠接任主席的人，舉手。」

現場轉為沉寂，微笑的臉都凝重起來，林立的手都放了下去。

羅嶧自己也把手放了下去，然後環視一下零人舉手的現場，一個一個人看過，一一向他們點頭，最後視線回到自己交叉起來的雙手上：「果然。這次就不出我的所料，果然沒有一個人覺得自己能做主席。那麼，現狀就是：許多人想做，但是沒有人能做。難道，繼王拓主席、恩岡代雷主席之後，再沒有第三個人既想做又能做領袖？沒有這樣的人來擔當重任，領導我們大家嗎？」

「副主席呢？」赤川晴美就謹慎地問道。

「即使他在這裡，現場保證也沒人舉手。」深刻了解黃燁的羅嶧肯定地說道，另外稍為補充：「白芩當然也不例外。她可連做主席的願望也沒有。雖說她加入組織的原因可不是因為我，而是她本人的主見。」

「嗯。」尹小寧表示同意：「白芩是很有主見的人，她有她的明確定位。但是，總參，你自己呢？你真的覺得自己不能做主席？」

「對。」楊振中接過尹小寧的話：「我倒是覺得，總參是當前唯一具備做主席能力的人。」

「沒錯。」魏連平也表示贊同。還有好幾個人都附和著點頭。

「你們真是我的知己。」羅嶧開顏一笑，再吁口氣：「很可惜啊，我有不能夠做主席的原因。這原因，很接近於魏歡當時不做副主席的原因。」

「啊？」奧格斯塔不太明白。

別的人倒都明白了。魏連平就給奧格斯塔點明：「第一，我們軍政合一，總參認為自己雖然是做主席的最合適人選，卻不是做總司令的最合適人選。這一點，和魏歡當時相同。第二，『廣告效應』，這一點考慮也跟魏歡一樣，可能還要更著重一些。」

「應該說是『旗幟效應』，比較堂皇又貼切。」羅嶧笑道：「『廣告效應』好像商業化了。」

「啊？？」奧格斯塔還是不明白，越聽就越糊塗。

別人就不理他了，反正除了他全都明白了。別看奧格斯塔長得那麼高，簡直還是小朋友嘛。話都已經那樣點明了——魏歡當時不做副主席，是因為覺得黃燁比自己更適宜做副總司令；而且黃燁為遠近列國人所熟知，以他來做地星盟的二號人物可以帶來更多的外部關注和支持，這對於自身力量薄弱的地星盟來說格外重要。

現在，則是要確定一號人物——全國全軍的旗幟式人物。羅嶧就覺得，自己還無法做這樣的旗幟。黃燁，唯有黃燁。唯有這個小小年紀就劫持女王搞得驚天動地的傢伙，也唯有他做了領袖，能令別人信服地認為：這位領袖可不是為了圖謀私利，真的是為了祖國、為了世界大同的長遠理想。

「如果是我做了主席，外星人不會刮目相看，無論外星人還是地球人，也不會那麼容易相信我就是全心全意為著地球和理想奮鬥。只有黃燁，他的行動已經一再證明自己的信念，他的大名已為遠近各國甚至全銀河所知曉。一言以蔽之：除了他，我們別無選擇。」羅嶧作這樣的結語：「所以說，今天的會議，本來沒有什麼可談的。結論是很明顯的。有覺得我說得不對的，請舉手。」

再次零舉手。

羅嶧站起身，一揮手：「那麼，我們大家的意見都統一，就都知道該怎麼做了吧！黃燁一回來，我們就開始各出所能進行說服吧！」

弗瑞克也站起來，微笑道：「很好！當初阿倫自告奮勇把黃燁拉進來，現在我們也要拿出阿倫的精神，把黃燁推上去！」

—————————————————————————————（第二節完）

作者信箱：yhiuwen

版本：2009新版

時間：2010－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