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震懾
就在印法即將施展而出的剎那,一雙手掌忽然伸出,攔下了吳鈞的動作。
吳鈞先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轉頭怒視崔彥文道:「滾開!這都是為了你好!」
崔彥文被他一把推到了屋頂邊緣,差點就一骨碌滾了下去,他險之又險的抓住了一角磚瓦,這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崔彥文喊道:「不能殺!」
顯然,他剛才就已經看出了吳鈞想對百姓動手的殺機,而吳鈞方才也因此事而分神,故而以他的修為,竟是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崔彥文的接近。.
吳鈞怒道:「不殺?若是任憑他們這樣四處亂竄,百姓隊伍里不知道要混進去多少個亂賊,且若是不殺,讓跪在地上的這些餓狼看出咱們有所顧忌,那到時候可真是投鼠忌器,左右為難了!」
崔彥文面露難色,吳鈞說的就是現在的實情。
別看吳鈞剛才僅憑一己之力,就震懾住了下面的數萬亂賊。
可他們畢竟也就只有兩個人,數萬亂賊人人惜命,都不敢去賭,所以才這麼乖乖的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百姓方才出現,還不如不出現的好,若是被亂賊掌握了吳鈞不敢殺百姓的軟肋,先不說他們去劫持百姓。
就單單是混入百姓群中,也會讓吳鈞束手束腳,那些大範圍的術法攻擊就再也不能施展。
畢竟,無辜百姓的人數可是要遠遠多於亂賊的。
隨便混進去,大家穿著大同小異,誰又能認得出誰是亂賊,誰是百姓呢?
崔彥文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哪怕如此,也不能錯殺任何一個無辜。」
吳鈞對此嗤之以鼻,冷笑道:「你倒是說得輕巧,這下面除了這數萬亂賊,還有幾十萬的百姓,我隨便一道術法下去,瞬間就能滅殺一群,你說不錯殺,就能不錯殺嗎?」
在他看來,崔彥文現在又是婦人之仁,既不想死人,又想要震懾亂賊,世間又哪有這麼多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崔彥文沉吟半晌,終於緩緩道:「世間事,也不是非要殺人才能解決。」
吳鈞手中再次結印,他頭也不抬的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崔彥文沉聲道:「下面跪著的這些人是什麼人?」
「不是你說的嗎?是餓狼,是畜生!」
「既然是畜生,那為什麼不能像狗一樣,讓它聽你的話呢?」
吳鈞微微一愣,隨即又搖頭道:「時間太短,單靠我一個人看不過來。」
崔彥文目光深邃,此刻的他與平日里的形象截然不同。
「以利誘之向前,威懾使其心驚,殺一儆百而亂賊定!」
吳鈞略微有些訝異的看了崔彥文一眼,隨即沉思了片刻。
最終還是點頭道:「好!那就信你一次!」
下方跪著的亂賊們果然如吳鈞所料的那般,他們見百姓隊伍集結往反方向走去,全然無視了吳鈞發出的命令。
如此亂局,如此情勢,就算是一顆釘子無端落地,都會在剎那間掀起一場風浪。
更何況是這樣微妙的變化呢?
幾個首領已經帶著自己嫡系手下,在人群的掩護下緩緩向後方百姓隊伍方向挪移。
越來越多的亂賊心念轉動,每個人的臉上除了緊張和不安,更夾雜著一絲賭徒般的興奮。
就在這風雨將來的關鍵時刻,高樓上的吳鈞再次高聲喊道:「不論你們之前做過什麼,現在只要聽我號令,一切罪過既往不咎!」
聲音滾滾,數萬亂賊全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高樓上負手而立的少年,一個個此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在看到四周的同伴們臉上驚異的表情之後,這些人終於確信自己真的沒有聽錯。
殺了那麼多的人,如今居然既往不咎,這是真的嗎?
幾個亂賊首領臉色變化,或喜或憂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眼底深處都有一絲不屑的神色閃過。
臨陣納降,就憑他們兩個人?還真以為自己是可以移山填海的仙人了,這裡光是亂賊就有八萬餘人,還不算上那些百姓,單憑你一己之力也想控制這麼多的人?
正當他們準備虛意奉承,再伺機作亂之時,高樓上的少年手掌一揚,血珠暴風驟雨般落向人群。
頓時,尖叫聲和哀嚎聲此起彼伏,首領們頓時就被嚇得再次縮緊了脖子。
片刻后,血滴破空的尖銳呼嘯終於停歇,每個人都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看看有沒有傷到哪個零件或是肢體。
好在能動的人全都毫髮無傷,就在眾人不明所以之時,人群中又有人驚叫了起來。
原來,那批最早蓄謀混進百姓隊伍的首領和他們的部下數千人,在剛才血滴攻擊下被盡數剿滅。
數千具屍體緊緊的挨在一起,針眼大小的血洞不停的往外面滲血,鮮血頓時染紅了整條官道。
接著,亂賊們便聽到高樓上的少年再次說道:「不要試圖給我耍什麼花樣,只要我願意,你們一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這些具屍體,就是明證!」
亂賊們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得脊背發寒,高樓少年居高俯視他們,銳利的目光落在那些不安分的首領身上,還真是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世人都說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對於這些平日里就無法無天的傢伙們來說,這話簡直就是像放屁一樣,臭不可聞。
要真是有神明,真有老天爺,他們這樣的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千八百回了,哪還能活的到現在?
但此時此刻,眼前的少年卻真的讓他們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舉頭三尺有利刃。
頭頂高懸一把隨時會斬掉頭顱的天劍,沒有一個人不怕這樣的「神明」。
漸漸的,這些亂賊們的心理防線也逐漸崩潰,就連那些作惡多端的惡首,此時也絲毫不敢站出來呲毛。
很快,吳鈞當即就向亂賊們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撿起你們的兵器,全都給我駐守在原地不得亂動,隊伍裡面的頭頭,全都給我站在各自隊伍的前面,我有事要讓你們去辦!」
數萬亂賊面面相覷,卻始終沒有人敢第一個站起來。
吳鈞已經聽到前方騎兵衝鋒的馬蹄聲,他不由的有幾分急躁起來,朝著下方大喝道:「怎麼?你們都聾了不成?快給我列隊!」
音波直接貫穿了數千人的耳膜,距離高樓較近的人更是差點就被震暈了過去。
這下子亂賊隊伍終於動了起來,數萬人的素質參差不齊,道路雖然寬敞,可也架不住人多擁擠。
這些人雖然被吳鈞的殺伐手段給震懾住了,但骨子裡好勇鬥狠的本性卻沒有絲毫改變。
人群擁擠難免發生碰撞,幾下子碰過來亂賊們狗改不了吃屎,當即又在自家窩裡亂鬥了起來。
首領們對此也無可奈何,本就是萍水相逢一起發財的弟兄,平時給你面子叫你聲大哥,這節骨眼上誰還管你是誰呀?
眼看場面又要鬧得不可收拾,八萬餘人的隊伍才排了不到十分之一,又要被這些起了衝突的亂賊們打亂。
照這樣下去,莫說是在騎兵到來之前列隊,恐怕到次日天黑都還排不出這個方陣來。
吳鈞眸中寒意閃動,厲喝一聲:「住手!限時半個時辰,若還是鬆鬆塌塌的這個樣子,你們誰也別想落得好!」
下方的亂賊們終於收斂了一些,但列隊的進度卻還是十分緩慢。
終歸是數萬人聚集在一起,就算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也難以在短時間內完成列隊。
吳鈞的神色愈發焦急,他手中再次結印,準備要給下面這些蠢貨一點教訓,讓他們加快一下速度。
崔彥文卻道:「不必了,他們現在這樣就挺好,到時候還得靠你,這些人根本指望不上,只求他們不去禍害老百姓,那就足夠了,而且。」
他忽然伸手指向官道正前方,輕聲道:「騎兵已經來了。」
吳鈞一怔,視線掃去,卻見是一群難民亡命飛逃,難民的隊伍延綿幾十里看不見頭,最前方那幾個人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惶恐。
崔彥文雙拳緊握,死死盯著前方官道,咬牙切齒道:「果然還是對百姓們動手了!」
吳鈞嘆道:「雙方力量懸殊,城郊禁軍大營足有三萬精銳可以調動,其中五千乃是裝備精良的輕甲騎兵,其餘則是重甲步兵。」
崔彥文有些好奇的問道:「可就算他們是正規軍,數千人難道就能攆著幾十萬人亂跑嗎?那些百姓回過頭去,光是結成人牆,就足以把他們全都給拉下馬來!」
吳鈞嘿嘿冷笑道:「哪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如此寬敞的道路,最適合騎兵衝鋒,哪怕有些屋舍廢墟,輕甲騎兵也能一躍而過,平地上的人就算再多,若是沒有統一的指揮,沒有抵抗的決心,這些人在騎兵眼中和田地里的韭菜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
崔彥文沉聲道:「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下去只會是死路一條嗎?」
吳鈞笑容玩味:「知道啊,禽獸尚且知道趨吉避凶,更何況是兩條腿走路的人呢?」
他頓了頓,若有深意的說道:「可畢竟,還有人擋在自己前面,自己總不會是第一個死的,你說對吧?」
崔彥文悵然無語,眸光卻愈發的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