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玉珠被魏王帶走了,去哪兒,她也不知道。
天灰沉沉的,是那種暴雨來之前的悶熱壓抑。
街上根本沒幾個行人,衛軍還在到處抓人,甚至愈演愈烈,在一些偏僻點的地方,竟開始公然打砸(嗆)燒。
一聲炸雷響起,將縮在車子角的玉珠嚇了一大跳。
約莫一刻鐘前,她被魏王匆匆帶出了王府,上了輛毫不起眼的輕便馬車,不曉得要去哪裡。
玉珠斜眼偷摸朝里望去。
這會子魏王虛弱地窩在軟靠里,他臉上滿是病氣,唇因失血過多而略微發白。
而在王爺跟前跪坐著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男人,頭髮烏黑油亮,大花眼下是兩隻大大的眼袋,肩上挎著只大藥箱,正小心翼翼地給魏王拆臉上的紗布。
「為什麼坐那麼遠?」魏王忽然開口。
「啊。」玉珠身子猛一哆嗦,回過神來,再次望去,那個大夫已經將魏王下臉上那塊被血染透了的紗布拆下,傷處血肉模糊,甚至隱隱能看見下白森森的頜骨,甚是駭人。
玉珠只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她攥住衣角,咽了口唾沫,「妾……有點害怕。」
魏王被逗笑了,誰知扯到傷處,他嘶地倒吸了口冷氣,接著問:「既然害怕,那方才出府的時候,老和尚要跟著來,又為何拒絕?」
玉珠頷首道:「您如今病著,主持那些不中聽的話還是不要入耳了,若是氣傷了身,得不償失。」
「你很會說話。」魏王盡量將頭仰起,方便大夫上藥包紮,他拂了下袖子,道:「忘了給你介紹了,這位是杜朝義先生,從前是太醫院的院判,醫術天下無雙。」
玉珠朝那個叫杜朝義的男人深深彎下腰,見禮:「杜先生安好,妾身袁氏有禮了。」
「嗯。」杜朝義不冷不熱地應了聲。
玉珠頓感尷尬。
「你別理他。」魏王拍了拍杜朝義的胳膊,笑道:「本事大的人通常傲慢些,說來還得感謝老二,那晚你傷了孤王,老二怕孤王怪罪,次日一早請了杜老來給本王瞧傷,那時本王已經昏迷,得虧杜老手段高,診出孤王中了毒,才把我從閻王殿里拉回來。」
玉珠抿了抿唇,糾結了許久,仰頭急道:「王爺,其實駿彌公子等人真的不是被十三殺的,他得罪您都是因為我,您能不能放他一條生路?」
「停車。」
魏王忽然開口,他給那杜朝義使了個眼色,杜朝義會意,簡單地收拾了下藥箱,躬身下車了。
外頭悶雷陣陣,雨點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車頂上,車子搖搖晃晃地行在雨中,內里有些昏暗,藥味兒和血腥味很濃。
魏王並沒有回答玉珠的問題,男人雙手捅進寬大的袖子里,閉起眼小憩。
玉珠越發不安了,一點點往車口處挪,她環抱住雙腿,心亂如麻,魏王殺人的狠厲歷歷在目,這人是一點情面都不講的;十三受了重傷,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福伯父女被拘了好多日,不曉得情況如何?
玉珠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這時,魏王面上浮起抹痛楚之色,他從懷裡掏出只瓷瓶,往口裡連倒了數顆黑色丸藥,沒有嚼,直接吞下去,牙關緊咬,似在忍耐,隨之將大氅裹緊了些,幽幽道:「那會兒,孤王發現你額角上的傷還沒有徹底消去,這麼漂亮的女人,若是留了疤可不好,等今晚的事完了后,叫杜朝義給你配點祛疤散腫的藥膏。」
玉珠下巴抵在膝上,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問:「咱們要去哪裡?」
「你現在才想起問?」魏王嗤笑了聲,還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睜開眼,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女人,手指了指自己的下頜,「那晚孤王做了件錯事,傷害了你,可你也刺傷了我,咱們便算扯平,好不好?」
玉珠嗯了聲,想了想,怯懦地道:「您的傷勢如何了?」
魏王看著瑟瑟發抖的她,打趣:「你滿心滿眼都是小情郎,總算還記得關心一句孤王。」
玉珠臉頓時紅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王爺似回到了之前那個來蘭因觀看她的男人,寬厚大度,還能談笑風生幾句。
「對不住啊。」玉珠忙道歉,端端正正地跪坐好了,問:「您的身子好些了么?」
「放心罷,孤王命硬,閻王爺也不敢收。」魏王痛苦地呻吟了聲:「雖死不了,但日日受蝕骨銷肉的痛苦。」
說到這兒,他輕錘了下肩頸,直勾勾地盯著玉珠:「你過來,給我揉揉肩。」
玉珠頓時慌了,下意識覺得老狗日的又要強迫她,頓時想拔下簪子防身,可轉而想到洛陽城和無數的僧侶因她受難,且此番自投羅網,本就是要平息魏王的怒氣。
哎。
玉珠跪行著上前,手顫抖舉起,搭在男人的肩膀,他的肩很寬,正當壯年,胳膊將窄袖撐得滿滿的,手很大,若細看,指甲縫裡還有殘餘的血……就是這雙手,在頃刻間殺了數名殺手。
「很舒服。」魏王閉眼,享受著按摩,忽然壞笑著問:「你不怕孤王又強迫你?還是說你偷偷藏了什麼碎瓷片子,想趁孤王不注意,抹了我的脖子?」
玉珠手沒停,繼續按,苦笑:「吃一塹長一智,妾身不敢再傷您,因為這代價我實在承受不起。」
「可你心裡還是不服氣的。」魏王抬手,拍了拍女人的胳膊,柔聲問:「這些天在做什麼?千萬別告訴孤,你沒日沒夜地和十三在一起廝混,孤真的會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