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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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又木擔憂的事情最終還是沒發生,楚弦也就膩歪了那麼五六天,就被迫中止黏人大業。
他得去出差了,隔壁省的高新論壇參會,沒一周回不來,上級指派,推不掉。
他以前出差頻率挺高,單身又年輕,效率拔群,要指派都中意他去,楚弦也的確沒拒過,反正在哪不是工作——
「梁又木。」他站那兒,滿臉是風雨欲來的架勢:「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你沒什麼話跟我說?」
梁又木正在拼他送的樂高街景系列,小顆粒零零碎碎擺了一大桌,看的人眼暈,她頭也不抬:「你來不來?」
楚弦:「來什麼?」
梁又木:「來一起拼。」
楚弦:「……」
梁又木拼完一個小部件,這才記得抬頭,見楚弦抱臂涼涼盯著自己后脖頸,一副「我就看看你什麼時候發現」的神情,她實在沒摟住笑意,唇角向上彎了一下。
楚弦:「笑?」
「又不是沒出差過,幾天就回來了。」梁又木把手裡東西放下,從小沙發上爬起來,慢吞吞抱住他脖頸,「不然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這話說的。什麼態度?
楚弦把她手那麼冷酷地一放,不是很想抱回去,撇她一眼:「行吧。」
還哼唧上了。
差不多行了,梁又木看他那張冷淡的俊臉,要說真生氣沒多少,倒從裡頭看出點裝腔作勢的恃寵而驕味兒,她捧住臉親了口,立馬軟化成一塊年糕。
「你能不能態度好點?」他吮完她唇,把腦袋埋進清香的發尾里,還氣上了,「我都沒要你送我了,現在還這樣。梁又木,我來這是看你搭積木的?」
他機票訂的清晨五點,哪捨得梁又木大早上起來送他。
在這坐半天了,別的女朋友不說噓寒問暖,好歹也問問行李收拾好沒,什麼時候回來吧,梁又木就惦記那樂高去了,他坐那跟個透明的一樣。
靠,東西還是他送的。小沒良心。
梁又木被抱得太緊,胸口壓的發疼,手抵住他結實胸膛往外推了兩下,突然發覺手感不錯,停住不動了。
楚弦:「……」
梁又木:「……」
她捏了下,好新奇:「軟的?」
她還以為肌肉都是硬的呢。
「梁又木。」楚弦黑著臉道:「我跟你說正事,你幹什麼?」
小手那麼閑呢,哪都敢摸?
再逗真急了,梁又木雖然情商低,但她不傻,遂及時收手。
「我看好時間了,你回來正好是生日的前一天,我去接你。」她早都規劃好了,道:「到時候一起過生日,好不好?」
楚弦雖然那麼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實則異常好哄,也就幾句話的功夫,氣全消了:「嗯。」
梁又木其實還想繼續拼樂高,但忍住了,問:「你說來給我送什麼?」
她大概能猜出來一點,應該是檢測報告。
前天鄭軒回來那頓晚飯有點食不下咽。雖然都說在醫生眼裡患者就是患者,沒什麼區別,但醫生畢竟也是人,是人就逃不過尷尬——
特別是接診到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隔壁孩子兼女兒新晉男朋友時,那種尷尬簡直微妙地讓人難以忍受,皮鞋都快被他腳趾頭鑿穿了。他一邊強裝鎮定,一邊想小伙心理素質不錯,結果遞過試管的時候,眼看著楚弦臉還是冷白的,耳根子唰唰粉了半截,當即心裡就是一個想法在翻滾著慘叫。
造孽啊!!
怎麼那麼聽話呢,好歹換個醫生挂號吧!
算了,他早該知道的,就沖九歲那會兒楚弦把帶魚刺啃掉碼一排放梁又木碗里那股勁,他就知道這孩子以後多半是個老婆奴沒跑。
楚弦無奈地看她一眼,把褲袋裡那張薄紙遞過去。鉛印字有點模糊,梁又木把眼鏡戴上,兩人腦袋碰一起,觀察。
「存活率88.21%,優秀,粘稠度適中,生石灰氣味……這個是什麼味?」梁又木虛心求問。
這讓他怎麼回答,楚弦生硬道:「就是生石灰味。」
「5ml,這個是不是太多了?正常值參考才2ml。」不知者無畏,梁又木進行點評:「憋太久了吧。」
楚弦:「……」
怪誰?
「沒問題。所以你們就拿著試管進去……就好了?」梁又木把報告還給他,真的很好奇,「那裡面會不會有一些雜誌、影片之類的?醫院持有這些算不算違法?你平時喜歡看哪種類型……」
她話沒說完,腰就被人撈著摁在沙發上,視角翻越,後腦即將撞到扶手上的前一刻,被大手墊著,沿著髮根向下,警告似的捏了捏她的後頸。
勁不大,倒很准,梁又木被捏的一麻,後知後覺地縮了下脖子。
癢。
「什麼都想知道?」楚弦盯著她,眼底有什麼在翻湧,「別問了行嗎。」
梁又木呆了下,視線低了點,下意識去看自己領口。
她早回來的時候就洗完澡換了睡衣,在家裡當然不穿內衣,秋冬睡衣布料厚實,不明顯,可現在被換成了仰躺的姿勢,領口凌亂交錯,往下一瞥,滿目細膩的白裹著道圓弧,形狀清晰可見。
楚弦的視線跟隨她向下,一怔,喉結霎時滾動。
氣氛驀然粘稠起來。
時候晚了,姜梅和鄭軒早就各回各屋,不知道是不是給小情侶留了空間,窗掩開條縫,耳邊只能聽到一點點聒噪的蟲鳴,流水聲涓涓,載著落葉離去,細密又纖弱。
梁又木難得不知道說點什麼好,但楚弦也不說話,總感覺有些焦灼,默默道:「我也覺得挺好看的。」
她有時候洗完澡還會多看幾眼呢。
楚弦在一點點放低身子,嗓音變得模糊:「嗯?」
梁又木清清嗓子,道:「我也覺得……」
呼吸一頓,她下唇被人用虎牙銜著,舌尖一點一點填進來,進程慢又強硬,磨人且難捱,梁又木閉眼,天花板上的白熾燈透過微紅簾幕,彷彿在跟著世界旋轉。
楚弦側著臉,讓兩人的嘴唇能毫無阻礙地接觸,梁又木能聽到耳邊一點交換的聲音和輕微的鼻音,還有間隙細細的喘氣,她才發覺,同樣是親吻,但男朋友好像每次表達出的意思都不大一樣。
平常時候的親吻,大概是用來代替那些暫時說不太出口的話,「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哦」「好喜歡你」,或者「沒關係」「都好」,嘴唇單純碰一碰,說完就好。
在特定場合的親吻,比如學校里、辦公室里、對方的家裡,更像是填補過去的一些空隙,把每個熟悉的地方都覆蓋上新的痕迹。
……但現在這種更纏人的吻,梁又木甚至能察覺到對方好似乾渴般不斷起伏的喉結,他在渴求自己,但卻在壓抑著,並會一直這麼壓抑下去。
楚弦的手半輕半重揉著耳際,他往後退,梁又木睜眼,男性溫熱的鼻息落在頸側,慢慢平息。
「梁又木,我知道你好奇,但好奇不夠。」他啞道,「我們才在一起多久,你還沒想明白,別總這麼……逗我。知道么?」
「我是好奇。但為什麼你總覺得我沒想明白?」梁又木承認了,「我成年很久了,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謹慎是因為不知底細,楚弦的底細她還不清楚么,報告都主動上交了。
「我的問題,不關你事。我就想慢慢來,一點事都別有,越穩妥越好。這才幾天我就碰你,有良心嗎?別來那套什麼你也想要,我的風險跟你的能一樣?還有……」楚弦沒抬頭,她看不清臉,嗓音裡帶著點躁動,怪不爽快,「在你面前我還是有包袱的,不想弄得好像就這麼急……夠丟臉的。」
梁又木也怔了下,半晌才道:「……哦。」
兩人就這麼在小沙發上抱著,安靜中還帶著點突如其來的溫馨,梁又木頗不識風情,問:「那現在怎麼辦。」
「你別動。」楚弦說:「等會就好了。」
真的嗎?等會是要多久?
梁又木回手攬住他脖頸,心想,從明天開始,就要一周都見不到了。
唉。
感覺有點久。
她突然對楚弦說:「我會想你的,一路順風。」
「…………」
「你知道嗎,女朋友。」楚弦抬眼,眉梢帶著點沒褪下去的薄紅,他短促一笑,「我坐這麼久,就等你這句話呢。」
*****
年糕精上了飛機去出差,很快就體現了什麼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梁又木忙完工作,每晚準時跟他視頻,楚弦那邊也不輕鬆,有時候七八點打過去,他在吃飯,很快扒拉兩口,把手機擺正。
沒什麼有營養的話題,「吃了什麼」、「工作內容」、「累不累」,想說就說,不想說了就停,分享日常是已經做了很多年的事,兩人早就掌握好了最合適的頻率和距離。
也就在楚弦去出差沒多久,梁又木家庭里終於又開了一次小會。
三人正襟危坐,鄭軒咳嗽一下,道:「你和小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們呢,沒什麼好說的,你從小就獨立,做好的決定就是最好的決定……」
姜梅在旁邊橫插一嘴,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怎麼這麼突然?」
正經不過三秒,鄭軒閉了閉眼,差點沒憋住:「到底哪裡突然了!」
這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情嗎!!
「確實很突然。」梁又木竟然還點頭贊同,「如果不是一些事情,可能還要往後面移一移。」
鄭軒:「……」
跟木頭沒法交流。
「藝聲也知道了,她很高興。」鄭軒道:「你也知道,她這些年一直挺擔心楚弦以後沒法生活的問題。可能說起來有點誇張了,不是那種物質上的沒法獨立生活……她是真把楚弦當弟弟看,但霖林也大了,之後讀書可能要去別的地方讀,她擔心楚弦一個人在這情緒不好,所以一直拖著沒搬。」
楚藝聲沒比楚弦大特別多,雖然手續上是收養了,但比起母親更像是姐姐,途中也放養更多。初三那會兒她剛把楚弦接回來的時候,他情況實在很差,印象太深磨滅不去,以至於現在還止不住擔心。
「嗯。」梁又木點頭,「我知道的。」
「之後的事情,你們自己決定就好。」姜梅伸手拿了顆堅果,全神貫注地鑿,「我們就不管了。」
梁又木笑了下。
她娘一向的教育方針就是如此。管那麼多幹嘛,愛怎麼樣怎麼樣去。
鄭軒沒忍住揪了下姜梅越來越明顯的雙下巴。
姜梅很不客氣:「你自己沒下巴?」
「……」
家庭小會開完,梁又木回自己房間。
日曆上顯示著十二月二十二號,正好是冬至節氣,溫度降了不少,已經有人開始穿棉衣戴圍巾了,梁又木隨手一看朋友圈,一連串相似的文案:
【冬至,你好。】
【又是一年冬天,請善待我。[微笑]】
【這個冬天會有心軟的神嗎?[太陽][太陽]】
就在這一大串歲月靜好中,一條口氣懶洋洋的朋友圈闖入她視線。
【某人說我壁紙選的不好。有道理沒道理?】
底下附著三張候選圖,都是梁又木之前選好發給他的,還很小氣地只截了局部,女孩瓷白的臉看著鏡頭,笑意淺淺。
【王凱耀】:狗東西你真的夠了沒有,線下秀不夠線上也來??一腳踹翻狗糧!上勾拳!下勾拳!龍捲風摧毀停車場!
【袁莎莎】:P2最適合當壁紙。但我這裡還有更好看的照片,建議V我1000解鎖。
底下一長串以前的同學、同事評論,翻都翻不到底:
【女朋友?!!靠啊你小子】
【真的是女朋友嗎?不是真心話大冒險?】
【是又木啊……】
【是又木啊+1】
【+2】
【怎麼說,竟然完全不意外】
【恭喜!】
最後一條是徐班主任發的,楚弦回了她一個笑臉。
【謝謝。^^】
梁又木看著那個小小的笑臉,嘴角微彎。
她點了個贊,將手機熄屏。
再過三天就是楚弦的生日。
其實這一周的時間對她來說剛好,讓她能好好捋清自己的思緒,來準備禮物。
梁又木把桌面上的雜物挪開,鋪好紙,提筆——
五分鐘后,那張潔白的信紙上只有一個名字。
梁又木是真寫不出來:「……」
她有點頭疼地咬著筆頭,看向那個小小的鐵盒,又想起小男朋友那一大堆文藝的詩啊歌啊詞的,心想,難怪楚弦高中語文那麼好。
情書都寫的跟別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