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狗男人給爺爬
好一會謝知瑤才在此起彼伏的背書聲中緩過神來。
對於一個合格的高中生來說,一心二用簡直就是基本的技能。
背著背著,自青春期身體溢上的那點子癢意抓住一瞬的走神,狡猾地鑽入她的心緒。
他會介意自己問其他男生問題嗎?
謝知瑤下意識抓緊手中的書,想要壓抑著自己往身邊那人身上瞄去的視線。
可內心卻好似有把勾子,一抓一抓,擾得她心煩。
她知道自己非常不對勁,在前世也未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像是被蠱惑了腦子。
理智在大腦里拉響警報器,提醒她,該馬上停下這種小女生般無措的行為。
可身體本能卻控制不住,在血液里沸騰。
可惡,就這麼被拿捏住了。
就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她就去背書。
謝知瑤慢悠悠地轉著眸子,再次偷偷掃了眼同桌的反應。
他似乎是在發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明明是她期望著的不被發現,可她又患得患失起來。
同桌這顯然不是在吃醋嘛。
心裡的失落慢騰騰膨脹開。
謝知瑤鼓鼓臉,正想繼續背書,可前排的動靜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的前桌是個有些微胖的可愛女孩,叫江粟,平時脾氣很好,可現下好像在和同桌吵架。
聲音不大,但他們這一小塊都能聽見。
江粟的同桌是個白皙瘦削的男生,此時被氣的臉頰通紅。
如若不是親耳聽到,謝知瑤簡直不能相信平日里說話輕聲細語的男生能像現在這般激動,
「江粟,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明明就坐在這裡,你為什麼還要去問隔著一條過道的男生。」
他說完委屈地抿抿唇,「這個我也會的,你怎麼不來問我?」
江粟磕磕巴巴,「那......那我下次就問你。」
從謝知瑤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見她通紅的耳尖。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謝知瑤心中不斷冒出酸水。
那個大傻子應該聽見他前桌的精品典藏模板了吧。
此時風從窗口的縫隙中泄入,謝知瑤緊緊身上的襯衫,癢意衝上鼻頭。
她打了個噴嚏。
餘光瞥見洛逢源一動不動地還在發獃,她胸口的悶氣愈演愈烈。
明明之前看到她打哆嗦,都會貼心地將窗戶關牢,下課後也會接熱水給她喝。
就算是冷戰的那幾日,也不會像今天這樣無視。
果然狗男人都是這樣!
謝知瑤惡狠狠地想著,得到了就不珍惜!
她越像越氣,這些怒火燒遍全身,化作勇氣。
謝知瑤戳戳洛逢源的胳膊,他沒動,依舊發著呆;謝知瑤用力了些,他才宛如從夢中驚醒。
他看向她,謝知瑤用筆點點窗戶,他悶不吭聲照做。
謝知瑤憤憤地在紙上畫了只大王八。
腦中卻有什麼一閃而過,是他的新爸爸欺負他了嗎?
但這個悶葫蘆又撬不出來什麼話了。
一旁沉默著的洛逢源扣上窗夾的那一刻,想起那人的話。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他不能讓她陷入危險。
*
前天在家時,那個像瘋子一樣的母親終於鬆了口,要司源給她一千萬,才答應放棄洛逢源的撫養權。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但他的便宜爹因著愧疚還是什麼不知名的情緒,竟眼也不眨地答應了。
但他答應的那一刻,洛依然更惱火,不僅當場把司源罵了一頓,回家后又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遍,反反覆復念叨著「都沒了」「沒了」。
洛逢源當然知道她的意思。
洛逢源像往常一樣沉默著,回房間學習,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雖然被接走意味著他可以不再受母親時好時壞的折磨,但他並不是很開心,這樣的明碼標價,就好像他只是一件商品。
那天雲斯鳴也找上了他。
一直以來以斯文形象出現的少年在他面前露出了如看下水溝老鼠般的笑。
他睨著他,眸里滿是惡意。
他說,他破壞了他的家庭;他說,他要搶走他的一切東西。
那一瞬間,他眼裡的嘲弄,他嘴角的譏諷,他的臉、他的手、他的一切,都讓洛逢源感到無比噁心,他頭一回那麼生氣,但還是隱忍著,就像過去的十七年。
洛逢源看著雲斯鳴,聽到他說:「你爭得過我嗎?」
洛逢源怕了。
雲斯鳴,天之驕子,全校沒有他追不到的女生,可每次都是以他熱情退散,女方被迫分手為結局。
就算如此,依舊有源源不斷的人飛蛾撲火。
他怕謝知瑤被這個人渣玩弄感情,只要有那麼一絲可能性,她都該離他遠點。
這一切都源於什麼呢?
洛依然與司源的愛情故事,從她自己時而混亂,時而清醒的表述里,也能拼拼湊湊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大小姐與大少爺相愛,雙方都因過於高傲的性子不肯向對方低頭,感情在大大小小的爭吵中逐漸消磨。
洛依然反覆念叨著,當年司源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他累了。
她那時年輕氣盛,直接讓對方滾,在門板扣上的那一刻卻淚流滿面。
那段時間,司源天天借酒消愁,洛依然一時心軟,跑去找他,卻不曾想看到的是司源親吻自己閨蜜的畫面。
後面的故事,是其他人說的,大抵是洛依然的朋友或是一些算不上熟悉的陌生人,他們說,洛依然自殺了,被救回來后,不顧司源的哀求,不知去了哪個地方;他們說,司源最後還是娶了她的閨蜜雲椰。
或許有許多人不解,明明司源那麼愛洛依然,她又為何要走,但對她來說,愛碎了就是碎了,就算重新拼湊在一起,也有裂痕,就算是一絲絲缺憾,她的高傲也不許她低頭。
洛依然意外發現自己懷孕后,覺得沒臉面對自己的家人,也不想看到司源,於是一個人躲到了鄉下。
那時的她還是正常的,日日憧憬著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將他視為唯一的救命稻草。
直到去年,她為了洛逢源能上最好的高中,不得不搬到鎮上,拉著洛逢源去買菜時,正好被外出辦公的司源撞上。
洛家和司家對洛逢源的歸屬都不肯鬆手,官司打了一場又一場,最終還是司家棋高一招。
洛逢源無所謂自己將來會去哪裡,對他來說不過是從一處牢籠換到另一處,而他就像個石子,被拋來拋去,不會有人願意透過那灰撲撲的外表看他。
他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去期待,就像小時候媽媽在白天總會和他說,放學后一定會來接他,但他知道不會。
每晚都是她發「病」的時間點,每個夜晚。
她的病其實算不上病,有時洛逢源甚至懷疑她所有的發瘋都是裝出來的。
洛家接回她之後,不是沒叫過心理醫生,可答案果然就是他想的那樣,「裝的」。
這一裝,就是這麼多年。
別人都說,男人在床上的話不能信,但對他來說,媽媽在白天的話,才是最最不能相信的。
但就算知道是假的,小逢源依舊會牢牢握住媽媽的手,一遍一遍與她拉鉤鉤。
等到所有家長走光,等到所有期待泯滅,還要笑著騙老師,只是想多在幼兒園待一會,他們家就在隔壁路口哦~
最後孤身一人回家,伴著黃昏與影子。
她的和煦溫暖與冰冷厭惡,時常在折磨著過去的洛逢源,直至麻木。
他討厭自己的名字,好似他只是個附屬品,只為那個男人而活。
每次看到她痛苦地沉溺於過去的樣子,他甚至不理解她居然還能活著。
但她仍是很堅強,或許是為著過去的那點愛而活。
*
星期三,
洛逢源內心的一絲希望也被硬生生磨滅。
他和瑤瑤之間唯一的聯繫也沒了。
他在日記本上一筆一劃寫著,銳利的筆鋒劃破紙面,寫到最後一個句號時,手已顫抖。
10月8日,她的同桌不再是我。
*
一班每個月都要換位置,班主任將新的座位表公布時,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盯著屏幕。
謝知瑤旁邊的名字赫然是江盛年。
她一驚,猛地側頭看洛逢源的反應,不知是在期待些什麼。
她想,如果洛逢源表現出一分不樂意,她就去找班主任,運用語言的藝術,包下她身邊座位的所有權,反正老班和她熟。
但洛逢源只是安靜地看著屏幕,彷彿是在說「哦,然後呢」。
平淡淡,輕飄飄,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捉摸不透。
那一瞬間,酸澀與心累衝垮了她。
她手指攥得手心發麻,忍不住問他:「同桌,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謝知瑤儘力露出那種稍帶柔軟卻又不顯狼狽的眼神,好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卻不知已染上幾分哀求。
洛逢源看到后,只覺細密的抽痛感襲來,恍若在玫瑰群中翻滾,不算劇烈,卻密密麻麻,無處遁形,
他扯扯嘴角,恍惚中想起自己好像在她面前沒怎麼笑過,最後只裝作漠然地說:「我現在不是你的同桌了。」
所以,請遠離我,我會帶來不幸。
謝知瑤不知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了,更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大抵就是僵硬著一張臉吧。
舍友們都被她突如其來的殭屍臉嚇到了,白晏晏甚至以為她中了什麼病毒,徐小小很相信她能夠自我痊癒。
於是她們就放她自我痊癒去了。
謝知瑤聽到后表示,
中毒?她才沒有!不就是個男人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又不是戀愛腦,狗男人都給她爬。
爬爬爬!
她埋在被子里一邊哭一邊咒罵,卻聽見隔壁床的肖蘊桐奇怪地用氣音發聲:「兄弟們,睡著了嗎?」
謝知瑤忍不住打了一個哭嗝,連忙用手捂住臉,又聽到肖蘊桐疑神疑鬼:「隱隱約約怎麼老覺得有啥子凄厲哭聲,嚇得俺都不太敢睡覺了哈。」
此時臨近凌晨,白晏晏叫她別瞎想趕緊睡、屁事咋這麼多,謝知瑤心虛地把頭再次埋進被子,不敢吱聲。
夜色漫漫,泛著點灰,好似又傾倒了白進去,混雜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