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主持人
雲斯鳴這些天一直觀察著洛逢源。
洛逢源於他而言,可謂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為，他其實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人，至少在那天之前——
那個周六下午，夕陽的光將人落在地上的剪影分的稀稀落落。
其他人早已三三兩兩回家,只余幾個值日的同學在教室里走動。
雲斯鳴漫不經心地拿著掃帚,朝另一邊瞟去。
算起來，他還沒掃過地。
每當他露出稍微苦惱的神色,和他搭檔掃地的女生一般會自告奮勇提出將地全部掃完。
雖說那自以為是勇士的語氣令人發笑,但云斯鳴一般不會拒絕。
他笑著應謝時,那些女生總會露出那種,千篇一律、滿臉羞赧的神色，就像過去那麼多年，他在無數人身上看到的那樣，如他的母親、他的姐姐,他的歷任女友。
膩歪反胃。
可這學期不一樣。
他的搭檔很特別。
他從來沒用過「特別」這種容易帶有曖昧意味的詞來形容過一個女生。
但除了這個詞，雲斯鳴一時想不到還有什麼能用來準確形容她——謝知瑤。
上學期的謝知瑤他不算陌生，囂張跋扈的外表下下，滿是脆弱，近乎不堪一擊,可這學期——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女生身上。
她似乎心情很好,掃地的時候腳尖會不明顯踮踮,身後的馬尾隨著動作一甩一甩。
那纖細脖子下脆弱的青筋在白到透明的肌膚上凸顯。
嬌嬌弱弱。
但云斯鳴卻想到那天在操場上她望向某處的眼神，那種渴望與野心,讓他恍惚中好似看到了同類人。
嬌弱的女同學絲毫沒有發覺自己正被人注視觀察著。
她動作一頓,突然側頭朝門口望去,半張臉在夕陽的照耀下,臉上小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她小幅度揮揮手,眸中藏著笑，與平日全然不同的笑，連嘴側的梨渦也甜得醉人。
雲斯鳴近乎陷於這樣美好的場景中，直到那聲襲來，
「洛逢源!」她的聲音甜美清脆，可卻好似把刀，鋒利的氣息登時讓雲斯鳴清醒。
她在叫誰？
他順著她的目光朝門口望去，一道近乎透明的身影立在門框旁。
「快過來幫幫我!」她開心地招招手，那身影走到她身邊，從她手中接過掃把，垂眸之際也笑了。
洛逢源，洛逢源。
這個名字哪裡能算得上陌生，他簡直要聽吐了。
一回家，他媽雲椰就要念叨一遍，往日還好，至少司源還未尋回他。
可近日一場又一場的官司，雲椰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睡不著就念叨，日日夜夜都念叨。
雲斯鳴知道她並不在意司家那點家產，她在意的是司源。
可笑的是，司源從沒喜歡過她。
在雲椰的口中，洛依然是插足她和司源的第三者，是她感情破敗的根源。
不輪是不是真相，雲斯鳴都只能當那是真相，洛逢源是小三的兒子，而他不是。
他絕不可能是。
按理來說，對於這個從小聽到大的名字，他應當如氣泡糖遇上水，不說激烈，但也總該有點印象。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從來沒有注意到他。
不過沒有關係。
雲斯鳴想起司源從小到大對自己露出的，彷彿在看什麼噁心人的東西一般的眼神，嘴角冷冷扯了扯。
為什麼他能輕易得到一切想要的？做夢吧。
許是平日里不顯眼的緣故，洛逢源經常毫不掩飾地朝著一個方向默默張望，雲斯鳴順著他的眼神望去。
可愛的少女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眸中卻滿是無奈，她略鼓鼓嘴朝著同桌說話，從神情來看，似乎是在吐槽。
雲斯鳴眸色漸冷，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鋒利的弧度。
*
謝知瑤被段許容找上門的時候正在辦公室里填寫各班扣分情報單。
「主持人？我嗎？」她稍瞪圓了眼，瞳仁鋥亮。
還有這等好事？
與聯誼不同，謝知瑤是真的喜歡這種不需要與人打交道，又可以站在舞台上獲取關注值的活動。
文藝部部長段許容顯然在人情世故中摸索出了經驗，「誒呦，瑤瑤，我的超人，」
她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那張清秀的臉瞬間變得搞怪，「你是對你的人氣有什麼誤解嗎？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的了。」
「可是。。。」謝知瑤皺眉，「迎新晚會的主持人不是還要進行評選嗎？」
段許容坐在她面前，正用手微支著頭，聽到她這話，露出些許無辜的神色，她攤攤手：「可是文藝團的老師們都很鐘意你呀，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和司一然。」
司一然？想到他可怕的氣場，謝知瑤有些膽怯，下一瞬，對關注值的渴望戰勝了所有感官。
她點點頭，應承下來：「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那麼，就請多多指教啦。」
*
迎新晚會的每次的排練地點在音樂廳。
音樂廳佔地極廣，前邊是足以容納幾千人的舞台，後邊的排練室。謝知瑤到時，發現不少排練室已被占，有些並未拉窗帘，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可見室內人的動作。
跳舞，拉琴，唱歌。。。
主持人的錄用是在才藝節目確定之後，所以看到的這些節目都是入選的精品。
謝知瑤沒忍住站在一間玻璃室外觀望，裡面一群瘦高酷帥少年正跳著整齊的舞步。
是popping?
謝知瑤挑挑眉，視線從他們隨性瀟洒卻又酷炫的動作掃過，其中一個男生在側頭時對上了窗外謝知瑤的臉。
他瞬間有些慌張，漏了個節拍，走位隨之錯誤，他的同伴皺皺眉，也朝著這邊望來，對著謝知瑤露出那張清俊的臉。
雲斯鳴？
謝知瑤訝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許是表情管理的緣故，平日里斯文的少年沒在笑，眉間懶散還未褪去，狹長的眸子透著股冷酷的邪肆。
見到謝知瑤的那一刻，他不但未停止躍動，反而漫不經心地勾勾唇角，抬肩甩手的動作利落漂亮中暗含力量感，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舞動，配著閃著光的耳骨釘，那種性感簡直搖搖欲墜。
他今日穿了件鬆鬆垮垮的黑T恤，隱隱約約勾勒出精瘦而富有力量感的輪廓，領口略低，裸露在外的鎖骨線條優美，隨著一個利落的地板動作，衣擺掀起，漂亮的腹肌稍顯。
謝知瑤的心漏了好幾拍，反應過來后又羞恥不已。
喂，謝知瑤，你出息點！！！
這幾天是去甲腎上腺素分泌過多了嗎？！怎麼天天在腦子裡想著男人的身體？！
「謝知瑤。」低沉的嗓音在耳邊炸開，腦袋亂糟糟的謝知瑤被嚇了一跳。
她側身一看，不遠處高挺的少年正站在走廊盡頭望向她，黑眸銳利，摸不清情緒。
這是謝知瑤第一次同司一然搭話。
她小心翼翼抬眸。
「會長，」她彷彿被某種不可摸捉的能量撼住，好似小動物遇到天敵，只得顫顫打了個招呼。
上次讓她產生這種感覺的，還是高中時期的教導主任，那強大到好似分分鐘能抓你去刷上百套卷子的氣場，簡直就是所有高中生的噩夢。
連上司都撼動不了他在謝知瑤心目中的地位，不——
她的禿頭上司其實並不恐怖，只要看見他的地中海就能不由自主笑出聲來。
謝知瑤目光不自覺往他臉上瞟，見他微頷首，算是應了自己的稱呼
又往玻璃窗里掃了一眼，在看見雲斯鳴后頓了頓，接著沒甚情緒地轉眸回來。
「方老師叫我出來接你，怕你迷路，」他說著，他稍轉身示意謝知瑤跟上。
謝知瑤忙小跑著跟在他後頭。
124室看著蠻好找，但因七拐八彎的構造，硬生生走出了迷宮的味道。
最後他們來到一間階梯教室，司一然先是扣扣門，在裡面傳來「請進」時，才推開門，而後禮貌性地為身後的女孩撐著門，請她先進去，擦身時謝知瑤可以看到他手上微凸的青筋，極富力量感。
——最近她的注意點總是這樣奇怪。
謝知瑤走進教室才發現，除了她外所有人都到齊了，雖說還沒到達約定好的時間，但她依舊羞愧地說了聲抱歉。
方老師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女長者，渾身透著股藝術氣息，她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接著將謝知瑤叫到她面前。
「小朋友們都互相認識嗎？」方老師手輕搭在謝知瑤的肩上，樂呵呵地問。
謝知瑤當然知道這次入選的主持人有誰。
——她掃了眼漠然的安斐，他旁邊的夏寧，還有正微笑著的溫令璟，另一個面容倒是有些陌生，她只知道她的名字——程漣。
她微笑著和所有人點點頭，朝著方老師說:「就算不認識，之後也會熟悉的。」
寒暄完后，方老師叫大家拿出自己的台詞，挨個聽過去，並給出一些指導。
還沒輪到的同學則會走到旁邊，自己再單獨練練。
謝知瑤翻開台詞本，雖說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但多熟悉幾遍總是好的，她不容許自己出半點岔子。
正念著詞，旁邊傳來一道甜美的聲音:「學姐。」謝知瑤抬頭一看，是那個叫程漣的學妹。
她面容姣好，只是。。。
從剛開始看見她便滋生的熟悉感湧起，謝知瑤望進她的水眸，笑著說:「是有什麼事嗎？」
程漣有些緊張，她最近摘了自己的眼鏡，報名參加晚會的主持人選拔，在沒日沒夜的練習下，總算進選。
她剋制住自己的怯懦，不論如何，現在必須要和謝知瑤打好交道。
她咬唇道:「學姐，你能幫我聽一下嗎？我好緊張，怕在方老師面前出醜。」
程漣方才眉間一閃而過的情緒被謝知瑤敏銳的察覺，熟悉感愈演愈烈，究竟是......
「好啊。」她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