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明月不住空

「你知道你是誰了，你知道你為什麼參與這場遊戲了嗎？」一個聲音不知從哪裡傳來。

包裹在七彩光球里的瞳子，漂浮在一顆藍色星球前。望著這顆他再熟悉不過的「地球」，過往的經歷、因為他的作為對別人產生的感覺、世間的運作規律、風聲、雷聲、電流磁場、所有人的話語，一瞬間如驚濤駭浪般襲來。

面對這股巨浪，瞳子像是一隻螞蟻的身軀，突然承受了千億噸巨物的打擊，強烈的身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恐懼感在他心中震蕩...他知道這是他曾給其他生命帶來的感受。

與恐懼感同時降臨的還有一股暖流。這時，他眼前浮現與親朋好友及一些陌生人的故事，像一團團光亮燃起...他知道這是他曾給其他生命帶來的感覺。

緊接著，一切信息迸發在瞳子的意識里，他終於知道了真相。

正當他要回答那個聲音時，包裹著他的光球進入了一個各種菱形矩形變幻的白色空間。與此同時，瞳子所有的記憶，也在這一瞬間消逝。

「我...」瞳子正欲大聲呼喊，可睜開眼的他，此時正躺在s市城市cbd，鬧市公寓區28樓。

卧室里狹小的窗戶敞開著，襲來南方潮濕又夾帶著燥熱的風浪，掠過他的身體。

「剛才...好像自己要說什麼，要趕緊做什麼來著，我...忘了？。」瞳子在心裡念叨，伴隨頭暈和一股強烈的不適感湧起，他大聲呼喊：「啊！啊！」可嘴裡的，卻是發出一陣乾嚎。這幾聲乾嚎，可把瞳子震驚到了，因為，他發出的竟是初生嬰兒般的啼哭聲。

「或許，在地球人間遊戲里，新生嬰兒之所以會哭，就是因為在那一瞬間，忘記了之前的一切，卻又對身邊的新環境感到不適應。」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傳來。說是虛空，是因為瞳子的耳朵明明沒聽到任何聲響，可這個聲響卻又像是從他身體里某個位置傳來。

「誰啊？」瞳子趕緊打開床頭燈，可眼前空無一人。他望了望床頭柜上的幾個空酒瓶，想是自己之前酒喝多了。

可剛才那個聲音就像是在和他說話一般真實，並且自己為什麼會幹嚎那幾聲呢？

「新生嬰兒...父母...」瞳子想到這裡，聯想到之前媽媽給自己打電話，表示有點擔心自己一個人在s市，問他要不要回老家工作的事。

「也是，大學畢業好幾年，東奔西跑，事業無從說起，又欠了家裡不少錢，前不久還差點住進了心理醫院...」想著想著，瞳子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半，這個時候媽媽還沒下班，就撥了號。

「瞳子啊，有什麼事嗎？」電話那頭問到。

「沒事，媽媽，看你睡了沒。」瞳子轉口說道，本來他想直接說工作的事的，但一想到自己一事無成，又沒資本，回家的話只能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於是轉了話鋒。

「還在上班呢，睡什麼！」媽媽語氣有些不耐煩，頓了頓，又問到：「你沒什麼事吧？」

「沒事沒事...」瞳子腦子裡閃著這些年自己的各種荒唐事，大部分都是家裡給買了單的畫面，低頭說道：「對不起，媽媽。」

電話那頭先是一愣。

「你做錯什麼事情了嗎？你對不起我什麼？」媽媽問到。

「就...自己這幾年...做事也沒做好，還讓你們幫我還了那麼多錢。」瞳子聲音有些顫抖。

「哎！你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麼用？以前早就跟你說過，要你做這個你不願意，要你做那個你不做！你都這麼大人了，你反正只想著你自己！算了，跟你說再多都沒有用，我們年紀也大了，說多了累！就這樣吧！」媽媽吼完便掛斷了電話。

瞳子放下電話，坐在了沙發上，像這樣的談話，已經好多次了，他雖然想說自己現在的情況也不是他想要的，但從現實層面講，現在的瞳子看上去就是為了自己夢想在試錯，事事錯。他原本的夢想是想做一個企業家，然後讓身邊人都過上好日子。簡單的夢想，可實現的路上總是困難重重，幾次創業都以失敗告終，欠下的錢想著是自己承擔，但到最後，自己始終不願意去老老實實打工賺錢，東窗事發，跑的了房子跑不了廟，也只有家裡願意給自己擦屁股。

面對這些爛攤子，瞳子常常心煩意亂，於是自己也不常喝酒，想保持清醒，以此彌補自己的心虛。但一味地壓抑自己，又導致自己一喝酒就崩潰。所以，他認為，媽媽面對他這個爛攤子這麼久，有情緒再正常不過了，並且，不用喝醉酒就能讓媽媽宣洩下情緒，也未必不是好事。

儘管瞳子這樣理解著，可一股悲涼還是從四面八方襲來。這種感覺，之前和媽媽的對話中也有過，只是似乎這次有些不一樣。瞳子想了想，就學著一位老師教導他的，開始觀察自己的感受。

「這次的感覺從主觀上來說，悲涼就是悲涼。只是，從客觀上來說，這陣感覺自己感受的很清晰，怎麼說呢...就像一陣風吹過...」瞳子喃喃道。

「像是一陣風吹過，你感受到了風，但風沒有住進你的心裡。」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瞳子從沙發上蹦起來，想找這個聲音的源頭，手上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是爸爸打過來的。

「瞳子，睡了沒呀？」爸爸緩緩地問到。

「沒呢，爸爸，這時候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瞳子兩頭疑惑。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你想不想回家工作，在家裡雖然工資不高，但是有吃有住，也能存下一些錢...」爸爸試探地問到。

「倒也是，老家是s市管轄下的另一個市的小縣城，反正打工就是兩三千的工資，但是吃住都可以在家裡，也和父母有個照應。只是，自己很難有發展的空間，之前創業失敗后，我還是想在老家自己搞一個影視工作室，自己接單賺錢，但當時的情況，剛提了一嘴，就被媽媽給否了。並且，自己才在s市安穩下來，現在的老闆也挺賞識自己的。」想到這裡，瞳子就說道：「哎，在家裡打工，我高不成低不就的，爸爸，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搞不長久的。」

「跟別人打工我曉得你是搞不長，我是說，之前你不是說過搞什麼網路工作室嗎？我最近看這些視頻什麼的挺流行的，你又喜歡做這些，在老家搞一個怎麼樣呢？」爸爸問到。

「我沒錢，才工作沒多久，沒存到錢。」瞳子不以為然。

「我跟你打點錢過來怎麼樣，你在縣城裡先搞一個小一點的，然後屋裡有吃有住，你就可以安心搞，一個人在外面也難得生計，還要看別人的臉色...當然，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呀。」爸爸說著說著又緩慢下來。

爸爸還是非常了解瞳子的，句句都說在瞳子的痒痒肉，瞳子遲疑了下，問到：「那媽媽怎麼說？」

「你媽媽不知道，你也不要告訴你媽，我就跟她說，我們給你出一年的租金，其他的什麼我們都不管。說你自己工作的這幾個月，存了點錢，自己搞裝修添置設備，怎麼樣？」電話那頭爸爸規劃的好好的。

「好當然是好，就是自己失敗了這麼多次了，即便是像自己這麼看得開的人，也未必那麼有自信了...不過上次創業失敗都過去這麼久了，自己在這兩年裡，在技術上、為人處世上，也有了不少進步，應該能行！」瞳子想著，覺得在家裡還是好，自己有了作為的話，方便讓家人也享清福。於是答應道：「那好，這次我肯定和之前不一樣，爸爸，我會把事情做好的，謝謝你相信我。」

「好，那我現在給你把錢轉過來，怎麼給你媽說，你記住了啊？」爸爸又叮囑道。

瞳子再次答應后，爸爸就掛斷了電話，接著手機到賬提醒就過來了。

瞳子舒了口氣，原本他以為，父母因為自己之前失敗的經歷，已經不怎麼相信他了，現在看來，爸爸還是了解自己的。

只是，瞳子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瞳子走到窗前，望著半輪明月懸挂在空中，想著或許，都是喝酒了自己想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