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烈日偏西不再炎熱，天上之雲也被籠上一層紅光，黃昏正一步步的走來，一陣微風吹拂而過，山石上盤膝而坐的道人，衣袍被微微吹起，又飄落下來，靜默好一陣之後才緩緩的睜開雙目，看了看對面少年卻未言語，雙目再次閉瞌，似乎不想在浪費時間。
對面站著的少年睜著雙目，依舊看著山石上的道人，卻也未在多言，只是靜靜地一動未動。
就在道人即將雙目閉合之時，似乎想到了什麼，瞬間抬眼看向了漸近黃昏的天色，眼中偶有精光流動，似乎在想什麼，隨後看向少年說道：「你的名字、年齡，又是如何而來？」
赤腳少年也未再次抿了抿有些乾裂的雙唇說道：「旁人都叫我余兒，年齡差不多就是十五六吧，我是從郡城一路走來的。」
「余兒，接著！」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赤腳少年轉過臉來，便看到一個黑黝黝的東西飛到了面前，伸手將其抓在手中，盡然是一個水袋，早已乾渴難耐的少年，一下拽開水袋塞，仰起頭便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
解去了口乾舌燥，這才放下水袋，一邊用另一隻手背擦了擦留在嘴角旁的水漬，一邊看向拋給自己水袋的人，正是林蒙的父親。
男人微笑沖著少年點點頭說道：「送與你了！」
少年也未矯情同樣笑呵呵點點頭說了一聲『好』，而後回頭看向道人。
道人看少年也不做作，雖然衣衫破爛，頭髮凌亂，臉上還有污漬，自己卻毫不以為意，心中暗自點頭開口說道：「十五六歲，雖然年齡不是很合適，不過倒也不是問題，我且問你，你自己不曾有姓名么？」
叫做余兒的赤腳少年回道：「小子從小無父無母，靠著百家飯長大，沒有名字。郡城中的一些叔伯阿姨們，有多餘的吃食就給我一些，所以大家都叫我余兒。」
道人點點頭繼續問道：「從郡城到此處，少說也有六百里路，你說你一路走來，可這開山收徒是十天前才開始的，郡城若靠打聽得知此消息也要三天的功夫，這麼說來你是用七天的時間趕來此處的？」
赤腳少年搖頭說道：「不是，我是五天前才知道的，那郡城中的官富子弟怕人多與其爭搶，便故意不讓消息外傳。」
道人哦了一聲對此事不置可否，但卻繼續問道：「這麼說來，你用五天的時間，便趕了六百里的路程？」
赤腳少年點點頭說道：「差不多吧，不過我一般都翻著山走捷徑，就是怕趕不上。」
道人點頭招手道：「到近前來。」
少年走到近前，道人伸手抓起了其手腕，雙目盯著虛無之處，卻時不時地閃動著，臉上慢慢露出了微笑，接著高興之色布滿臉上，放開了少年的手腕盡然忍不住哈哈的笑了兩聲，這才說道：「掌門師兄果然了得，天道果然無需外力。」
然後看向少年又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這才開口說道：「你很不錯，仙根極佳。」正準備多說幾句時，又突然止住了話頭，轉了話鋒說道：「不過，再好的資質也需要不斷修鍊積累，你可記住了？」
赤腳少年茫然點頭說道：「記住了。仙師，我可是測試通過了？」
道人哈哈大笑說道：「自然是通過了，你很不錯。既然沒有家人便先到我身後來。」
赤腳少年興奮神情溢於言表的用勁點了下頭，便走到了道人身後，然後又望了一眼剛才送給自己水袋的男人，再次露出了一個笑容。
道人似乎心情很好，看向被選中的童蒙兒和那個孩童說道：「時辰不早了，想來該交代的事情已經交代完、想說的話也都說完了，這就隨我上山吧。」
兩個孩童都恭敬稱是，然後各自告別了家人後，走向道人。
身後那道士轉身在前先行，讓三個少年跟在其後向山上走去。
道人也下了山石，邁步準備跟上幾人時，忽然感覺天地靈氣有瞬間的紊亂，道人趕忙提升六識去感應，卻毫無異狀，待立原地許久未動。
良久之後搖了搖頭，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情來，回身讓何富貴到了近前，語氣有些不善的說道：「富貴，你莫要天天呆在什麼富貴樓，一個外門的執事能有什麼事？你找個人替你干就行了，天天憊懶的不修道。」
說罷看了看還未散去的人群，忽然用手點了點遠處那個敢和自己說話的二狗子說道：「我看那個小娃子就不錯，雖然無甚仙根，但是敢言敢語的。要是可以的話，你就培養培養，讓他幫你做事，至少三五十年的你能專心點修鍊。」
何富貴趕忙恭敬點頭稱是。
道人嗯了一聲，邊轉身邊說道：「這麼小的事還得我來操心，你這師侄當得，可不比我徒弟的待遇差。」
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哎！這事鬧的，你這樣子，我還得編個瞎話回去和師弟說去。」
忽然又回過身來很嚴厲的說道：「對了！若哪天，你師父忽然來找你，看見你這幅樣子，便要想：是我編了瞎話。我可說清楚了，你自己找個理由來搪塞你師父，別牽扯到我身上，讓他平白來罵我。小心到時候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此事你可記下？」
何富貴趕忙躬身道：「師叔放心，師侄定一力承擔。」
道人點頭回身上山而去，然而口中卻兀自小聲嘀咕著：「承擔個屁，你那師父一問你，你還敢有半個假話？哎.......頭疼、頭疼！」說罷翩然而去，慢慢消失在上山之路上。
當馬車再次回到西峽村時，著實熱鬧了一陣子，有恭喜男人的，有祝賀二狗子爹的，只是從今開始，村裡少了一個能爬樹的童蒙兒，也少了一個能說會道指揮人的二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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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峽鎮上卻多了一個天天跟在何富貴身邊的小跟班，虎頭虎腦的機靈勁十足，每天都是滿臉的興奮喜悅之情，這也許就是二狗子最想要、也是最適合他的生活。
一條小徑蜿蜒而上，兩旁怪石嶙峋、樹木遮天，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前面帶路的是那黑色道袍的道士，後面依次跟著三個少年，四人一路而上也未有言語，而原本在後面的道人則早已不知去向。
約莫又走了半個時辰，道路盡頭豁然開朗，借著天上的點點星光望向前方，看到的是一個足足比西峽村大了倍許的空曠之地，寥寥數人的身影還在忙碌著，在遠處隱約看到是一排排的房屋。
道士領著三人向前走去，只見那忙碌之人穿著黑色的道袍，年齡並不大都在十三左右的樣子，有的正提著水，一桶一桶的跑向遠處一個大缸之處，而有的則抱著柴，也向著大缸旁邊的柴堆，一遍一遍的抱著乾柴。
道士也未多看他們，只是領著三人來到建好的房屋之處，看了看隨便點了一間房屋，說道：「今晚你們三人便在此間屋內休息，飯食什麼的一會的功夫自會有人給你們送來，明早卯時一過，所有人都會在入道場中央集合，你們三人也早些過來。」
三人點頭稱是，那道士便轉身走了不在多言。
余兒見道士走了也不多言，伸手推開了房門，一步邁了進去，屋內的擺設非常簡單，一個四方桌，四條長凳，一個左右挨著牆的通鋪，屋內還亮著三盞獸油燈。
余兒走到鋪前就要轉身坐下，而此時那一直沒有吭聲的富家少年開口叫道：「你別坐！你們兩個鄉巴佬和臭要飯的，你們坐了我還怎麼睡？」
余兒一愣扭頭看了一眼富家少年突然笑道：「你這小娃子，年紀不大，潔癖還不小，看著光鮮亮麗的人兒怎的嘴巴卻是如此之臭？」
那富家少年怒道：「你說誰嘴巴臭呢？你難道不是臭要飯的？」
余兒從小流落街頭，什麼樣的話沒被罵過，自然對臭要飯的這幾個字沒有多大反應，只是笑了笑道：「算了不與你這小娃子一般見識。不坐這裡便不坐這裡了」說罷向著牆角走去。
林蒙看了看那富家少年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了看走到牆角的余兒，自己也往那面走了走，將一多半地方讓了出來，然後用手比劃了一下道：「那邊那一大塊便是你的了，我們兩個擠一擠在這裡便好了。」
那富家少年眼光掃了一下，屋中只有這一個休息之地，『哼』了一聲道：「哼！算你兩個識相。」
林蒙走到余兒一旁坐下看著余兒說道：「你好，我叫林蒙。」
余兒看向林蒙笑著說道：「你好，我叫余兒。」
然後拍了拍腰間的那個水袋說道：「這個水袋是不是你爹的？」
林蒙點點頭說道：「是的。」
余兒笑著拍了拍林蒙的肩膀說道：「林蒙，以後在這山上有人欺負你了，就來找我。」
話音剛落，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一個十歲左右的俊俏道童，雙手端著一個木盤，木盤上放著三碗湯飯走了進來，小道童進來后將三碗湯飯放在桌上，然後說道：「沈師兄叫我端了飯食與你們三人。」
小道童說完后便坐在了一條長凳之上，看向三人。
富家少年眼光瞟到那湯飯，皺了皺眉說道：「小道士，可有魚狍之類的肉食？」
小道童搖搖頭道：「這裡晚上只有這些飯食。」
一旁的余兒和林蒙二人則早已有些餓，便走到桌前坐了下來，對小道童道了一聲謝，便一人拿起一個碗喝了起來，也不知是太餓了，還是心裡的緣故，總感覺湯飯特別香甜。
富家少年畢竟也是剛來此地，不明白小道童的身份，也就未在多言，加上今天站了一個下午，又爬了近兩個時辰的山，肚子也是餓了，只是皺著眉看了一眼林蒙和余兒二人，走近將湯飯端起又走到了榻旁，獨自喝了起來。
林蒙喝完湯飯後看著小道童說道：「謝謝，我叫林蒙，他叫余兒，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道童面帶微笑的說道：「我叫封帝。」
余兒笑著打趣道：「你這個名字古怪的很啊。」
小道童封帝說道：「我們族裡孩子的名字，都是由族中族老取的，父母是不允許取名字的。」
林蒙恍然說道：「原來你們還有這麼奇怪的風俗？」
小道童點點頭說道：「我們族中好多名字都重複了呢。不過族中的歷代族老，每個都是如此起名。」
林蒙笑著說道：「那這麼說來，你們族中有好多個封帝了？」
小道童封帝搖搖頭笑著說：「那不是，封帝這名字可是就我一個有啊，你看我現在，那麼多族人中就我一個合格過了測試的，自然是不一般。」
說罷還挺起胸來，表示自己很厲害，逗得林蒙和余兒直樂。
封帝隨後說道：「那我們以後可就是朋友了啊？」
林蒙和余兒都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了。」
三人又在那裡說了一大堆話后，小道童才將幾人的空碗又放在木盤上，然後高興地端著木盤走了。
過了一會，門再次被推開，封帝笑嘻嘻的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幾套黑色道袍，道履，進了門說道：「沈師兄讓人送道袍給你們，哈！我便搶著要來。快試試合不合身，試好了我把剩下的就拿走了，你看我聰明吧！。」
林蒙笑著說道：「小機靈鬼，跑來跑去的你不累么？」
封帝笑了笑說道：「那有啥累的，你們可是我封帝的好朋友，為朋友赴湯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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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都不能鄒一下眉頭的！」
那富家少年也沒有客氣，直接走了過來拿起一套道服便在身上比劃了起來。
翌日清晨，天才微微亮起，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四五十個孩童，林蒙和余兒還有封帝三人也在其中，還湊在了一起三人說著話。
一會的功夫林蒙看到昨日帶他們上山的那個道士也走到了廣場中央，站在了和自身年齡相仿的幾個道士一旁也說起了話來。
封帝開口說道：「蒙哥兒，余兒哥，這個就是我說的沈師兄了，聽他們說快要化開五行了呢。」
林蒙點點頭卻有些迷惑的說道：「什麼是化開五行？」
封帝也是一臉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早來了幾天而已。反正看他們說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然後又說道：「和沈師兄說話的是向師兄、李師兄和林師兄，他們都是之前早早就被收入師門的，其餘都是最近才剛拜入師門。」
林蒙看了看那幾個師兄后說道：「看來你還是個萬事通嘛，什麼也知道。」
封帝笑了笑說道：「我天天干好多雜貨，自然就知道的多。」
幾人正在說話之際，一個道人穿著青藍色道袍，緩步從山上而下，到了場中央。正是昨日給他們測試之人。
沈姓師兄此時也走到了道人一旁開口道：「請各位師弟保持安靜。」
道人見眾人都不在說話才開口道：「我靈峰山自開派以來，歷經五代四千載，首次開門廣收弟子，所以不在先行拜師，等化開五行方可被正式收入門下。」
示意眾人不要說話而後才繼續道：「我北斗峰一脈所收外門弟子，由各殿親傳弟子代行傳道，五日一輪換。每三十日，由我們各殿主中的其中一人傳道三日。」
隨後用手指了指站在隊伍一側的四人說道：「在平日里，就由你們的師兄沈風、向成、李元和林江代為管理你們，若有事可向他們四人稟報。」
「明天開始，便開始傳道，今天、最後一天將這裡環境熟悉。」說完后又對站在一旁的道士沈風說了幾句話，轉身也不再多言，緩步上山而去。
領他們上山的道士恭送了道人走後，轉身擺了下手示意眾人安靜：「各位師弟，剛才是我師父天璣殿店主李在道。我是沈風，你們稱我為沈師兄即可。」
隨後又介紹了其他三人：天璇殿的向成、天權殿的李元和玉衡殿的林江。
沈風介紹完后又說道：「有些事情之前我也講過，今天因為來了新的師弟，我便再講一次。
我們所處的這片地方，名為『化仙坪』，處於北斗峰的山腰之處。由於此次收徒人數眾多，且並非長輩親傳弟子，所以各種生活用度，都由我們各自解決。當前之需，則先由外門執事何師兄送來，日後都將一一理順，自給自足。
成為外門弟子后則每人都需要種植靈香穀物。除了每人負責的靈香谷外，還需要各自處理好分配下的所有雜事，以保證我們的正常生活。
人群中有人想要開口說話，卻被沈風打斷說道：「各位師弟可能聽不明白我剛才所說之言，不過不要著急，當我最後分配完任務后，若還有疑問，可來尋我或其他三位師兄師弟。」
揮了揮手又說道：「各位師弟跟我一起前往靈香谷。」
一大群人跟著沈風一路步行，繞過了屋舍，又繞過了主峰，走了約有一個時辰，便到了主峰的南面，這裡地勢相對平坦，陽光充足，一條清泉從山上流下，圍著主峰繞了個半圓，才又向山下流去。確實是種植各種穀物的最佳之地。
沈風指了一下前方平坦之地說道：「這裡是山峰陰陽交泰之地，上有靈泉汩汩而過，下有山體靈氣滋養，所種植出的穀物有強身聚靈之功效，今後所有人都要再此地種植一塊靈田，一是自己食用，二是上繳師門從而換取靈幣
至於靈幣的用處，我只能告訴各位師弟，非常有用，越多越好，以後各位師弟自然知曉。」
「山泉為首，山崖為尾，每人可選三丈寬。各位師弟放心，靈香穀物並非普通穀物，無論酷熱嚴寒穀物照常生長，每百天成熟一次，無需農地中複雜的農活，只需按量澆灌，而最重要的是兩點，一是：此地儘管都是一塊土地，但靈氣卻有足有潰，所以生長有豐有荒，不過盡可放心的是，就算最次等的土地都可夠一人百天食用而不愁。
二是：由於靈香穀物的非俗特性，造成了雜草也能四季生長，而且比較迅速，每隔十多天就需要進行雜草處理。」
然後一揮手說道：「你們現在可以自選靈田，將你們選好的地點都做上記號，然後報於林師弟，由林師弟負責統一記錄。」
林蒙封帝和余兒三人也一起開始選擇靈田，但是放眼望去，看到都是普通土地的樣子，根本看不出是不是上好的靈地，三人只能試探著往前走，然而其他人卻直接開始划靈田，直至最後三人也沒有看出好壞才在靠近西邊的地方選了三個相鄰的靈田，也為了方便三人互相照顧。
靈田登記完畢后，沈風又將眾人聚集說道：「靈香穀物的種子待會可以去找向師兄領取，我現在說一下雜事：一是挑水劈柴，我們雖然有專門負責伙食之人，但終究是凡人，不能長期勞作，所以挑水劈柴要保證所有人的飲食飲水。二是到廚房打下手，為的是以後要都能獨自下廚才可，三是清掃整個廣場及下山道路。」
「三個雜活任務輪流執行，我現在分配今天的任務，以後開始每十日兩兩輪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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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