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血戰
天剛破曉,王峰就親自上了最前面的塹壕,和幾個參謀一起觀察著張家堡的陣地。
你是張家堡是個鎮,應該叫張家鎮才對!只不過這裡有一戶張家的大地主,他的家建設的像是個城堡,所以在這裡的人都叫張家堡。
也難怪呀,古時候,到處山匪,土匪那麼多,身為大地主自然要保護自己的財產,他建這個碉堡的時候,也不知道王峰要來呀!
不過這傢伙建立城堡,確實成為了這次進攻的最障礙。
不得不說第五鎮的土木能力很強,從圍牆的縫隙里看去,張家鎮已經被構築成了一個村落要塞式的防禦陣地。
而且火力點隱蔽得很好,幾乎看不出來哪裡有射口,而要做火力偵察的話,只有用人命去填。
師長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在兩天內拿下張家堡。
十二月二十八日之前,光復徐州。
在徐州有兩淮鹽政的三百多萬存銀,津浦路上的五十多個火車頭,早一天到徐州,就能多搶點東西。
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團,這種不能繞過的村落要塞陣地。以第一師訓練不足的部隊去攻打,要犧牲多少人才夠?兩天能不能打下來?自己雖然炮多,但是炮彈畢竟不是地里長出來的。
蚌埠一戰,把江南製造局的存糧,打了三分之一。通過滬寧線再轉運津浦路,這運輸也很不容易組織。
他收起望遠鏡:「拂曉攻擊,暫時取消!等候參謀長和我的進一步命令!通知各旅營以上軍官,十點到師部開會。」
吳文才這時也站在師部所在地的一個高處,支起炮隊鏡在朝張家堡方向看。
顧執中站在他的身邊,在本子上寫寫劃劃,計劃在五時起的拂曉攻擊,終於沒有打響。
王峰給了吳文才在一線臨機決定木又,是否發起攻擊的權力,看來,這個參謀長還是覺得這時進攻,還太唐突了啊!
他站直身子嘆了一口氣,他是多想早點拿下徐州啊,除了想要徐州的東西,也是想趕在臨時政府成立之前,拿到更多的地盤。
不然,到時候一個收束前方軍事行動的命令下來,他聽還是不聽?
更隱秘的是,他通過張季直和袁世仁的聯絡,現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要是聯繫好了,地盤還沒到手,他怎麼和人家討價還價?
不過,他自己有數,戰略上的事情,自然是他拿主意。戰鬥上的事情,還是尊重這些職業軍人們的意見吧!特別是吳文才,簡直是天生的參謀長料子。
看著吳文才穿過清晨薄薄的霧氣回到師部所在地,王峰又嘆了口氣,看來這個參謀長又要召開會議了。想著丟在張家堡的自己七十九個學生兵的性命,他就想豁出去一萬發炮彈,把張家堡推平了再說!
「張家堡的陣地實在很強固,而且也沒有迂迴攻擊的可能。這仗要打響了,那就真是鐵鎚打鐵占,肯定是場鋼花四濺的硬仗!大家都看過了地形,自己都有數。」
吳文才看看望著五萬分之一的地圖出神的王峰問道:「師長有什麼意見?準備拿什麼隊伍,朝上面進攻?」
王峰站了起來,掃視一下麾下躍躍欲試的軍官,只有呂四低著頭坐在那裡,他走到地圖前面,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張堡位置。
「北洋第五鎮這個對手,在蚌埠就堵在我們部隊前進的道路三天!第二旅犧牲了多少骨幹!現在在張家堡又狠狠的咬了咱們一口。這些都是訓練了五六年的老兵,只有兩個團的兵力,我們一師一路上對付他們還這麼吃力。大家千萬不要小瞧了對手!這次進攻誰也別搶任務,聽我和參謀長的安排!灼然!」
王陽明大喊一聲:「有!」
和北洋軍這種對手做單純的生死戰,看來最對這個人的胃口,就見他的臉上都泛起了興奮的潮紅。
王峰看著他:「我把六個炮兵營都配屬給你,二旅做你的預備隊,張家堡戰場可以容納一個團展開進攻,你把你最強的團拿出來,多少時間能打下張堡?」
王陽明沉吟了一下:「在固鎮那次不算,這次敵人有準備而守…師長給我兩天,我一定把張家堡給你砸開!」
陳江河在旁邊癟了癟嘴,但是要是以二旅來打,他實在也不敢象王陽明一樣誇,只要兩天的口,只好識相的不吭聲。
一旅二旅兩個兄弟旅實力的差距卻著實不小。
王峰點點頭:「好!灼然兄,再給你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北洋軍看我們拂曉沒有攻擊,到了中午,恐怕是最散漫的時候,一點準時發起攻擊!今天是二十五日,二十六日下午六時前,我的靴子要踩在張家堡後面的鐵路橋上!
顧執中又是一陣低頭猛記,所有軍官卻沒他這樣的閑情雅緻,都板著臉立正敬禮,四下散回部隊布置去了。
王峰將自己身上武裝帶整理整齊朝吳文才道:「走我們到一旅指揮部去親自督戰。我倒要看看,我的最強部隊和北方軍公平碰上,到底是怎麼樣個情形!」
當時間走到中午十二時的時候,這正是這一天中,能見度最好的時候。一旅用作攻擊的一團三個營,都在出發的陣地里,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大炮的突然轟鳴。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六個營七十二門山野炮,同時怒吼起來的時候,所有士兵還是被這連成一片的暴響,震動得身子緊緊貼地。
這些炮聲就象在他們的耳邊心口擂鼓一樣,整個世界除了轟鳴聲,就再無其他。
一裝在柳條箱里的七十五毫米口徑裝著不同引信的炮彈,被推進炮膛。
然後隨著火繩一拉,這些爆破彈,榴霰彈都向著張堡落下。
炮團全部裝備的是管退式新式大炮,射度很快,五分鐘的急射中,這些炮兵發揮了超人的水平,向張家堡發射了快一千五百炮彈!
張家堡已經完全籠罩在了煙火塵霧當中,不少炮彈還越過了張家堡打在運河當中,水柱此起彼落。爆炸開來的彈片,將鎮子外面的一個小桑樹林,砍得枝斷樹倒。
爆炸聲中,張家堡鎮中,不時有人的肢體被高高的掀起來,又不知最後落向了哪裡。
站在一旅指揮部,同樣也在忍受,這撕心裂肺的炮聲和震動聲的王峰。在望遠鏡看著張家堡不斷升騰的煙火,最後一聲巨大的爆響,張家堡西南角一個碉樓被打坍塌了下來,裡面的彈藥也許被打著了,子彈尖嘯著四下亂飛。幾個人還有一架破損的機關槍,隨著倒塌的碉樓,一起摔了下去。
王峰不自主的放下瞭望遠鏡,以炮兵打成這樣,張家堡的北洋守軍應該喪失抵抗的勇氣了吧?
隨著炮火漸漸的停歇出陣地上,一片尖利的哨子吹響的聲音。配屬到各個突擊連陣地的重機槍,在炮火停歇後,頓時火力全開。
幾十道火蛇向張家堡方向噴吐,張家堡的圍牆上緣一片子彈激起的土煙。剛才這個圍牆已經被炮火削矮了一截,這麼猛烈的機槍火力打過來,這圍牆又被削矮了一層。
步兵們將步槍上好刺刀,在軍官的帶領下。成密集的連衝鋒隊形先是快步行走,到了發起衝鋒的距離,就同時加快度快跑起來。
每個連還帶了兩架梯子,準備翻越壕溝用的。士兵們越沖越快,都出了吶喊的聲音。幾層黃色的人浪,朝張家堡鎮涌去,似乎就是要將這個鎮子淹沒!已經被打得破破爛爛的張堡鎮里,突然噴射出了步機槍炙熱的火力。圍牆上面一些二層小樓里都有機槍射的火光在閃動,北洋一個團編製是六架重機槍,但是張家堡擁有的機槍火力肯定不止這個數目,看來把張大辯子手頭的機槍火力,都集中在張家堡鎮裡面了。
這些機槍拋灑出扇面狀的火雨,衝鋒的人浪前鋒頓時就倒挫了下來。但是第一旅第一團這次的衝鋒看來,也是下了最大的決心,後面的人浪仍然在朝前涌動,又不斷的被打倒。
在壕溝外倒下的黃色屍體,已經成了屍堆,終於有幾架梯子架在了壕溝上面。
衝鋒的連隊,現在已經在壕溝前面擠作了一團,這下找到出口之後,頓時都湧向了梯子。北方軍的機槍聰明的轉移了火力,每兩架機槍封鎖一架梯子,子彈象暴雨一樣掃過,機槍發射的吭吭吭的銅音已經連成一片。
第一團的弟兄們,不斷的從梯子上栽倒,有的人就掛在了上面,被不斷飛來的彈雨,打得象個蜂巢。
只有一個軍官沖近了圍牆,他已經渾身帶了好幾處傷,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一種力量,促使他堅持到了前面。
卻終於靠在圍牆上,雙手大大張開,失去生命的軀體,就此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第一次衝鋒遭到了最慘痛的失敗。
王峰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第一旅這個他手中的王牌。在包抄迂迴甚至追襲,還有野戰中,都能打出相當高的水平。
畢竟他們裝備好,士氣高,但是在這種村落要塞的攻堅戰中,卻暴露出了軍事素質的遠遠不足。
這種衝鋒應該推進一段,再火力跟進,以自己的火力壓制對手的火力,窒息敵人的抵抗。再以小群的迅猛動作向前推進,要借用地形地物而不是這樣蠻勇,像中世紀式的衝鋒!在野戰中,這樣也許能壓倒敵人,但是在攻堅戰中,遇到同樣有決心堅守下去的對手,這樣只能招致最慘重的傷亡。
第一旅在後撤,重整衝鋒隊形,炮火又開始恢復了吼叫,但是明顯不如上次急射猛烈了。
炮團只攜行了一個基數的彈藥,剛才就打掉了三成。炮彈爆炸的煙塵重新將戰場籠罩,只有那些在張家堡鎮南面堆積成一片的屍堆的黃色,在煙霧中那麼的刺目。
「各個營的預備隊,進入出陣地!傷亡太慘重的連隊,暫時合併!再調整好衝鋒隊形!」
一團長張三沒戴軍帽,滿頭都是汗水,沿著壕溝一個個的整理著退下來的連隊。
這些起了第一次衝鋒,並遭到了挫敗的兵士們,將出發陣地上的幾條塹壕擠得滿滿的。有的滿臉蒼白,有的帶了傷,卻還是一聲不吭緊握著步槍,等待第二次衝鋒。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亂紛紛的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張三脖子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滿臉都是灰土,大聲叫了起來:「軍官呢?軍官都站出來!他娘的,把隊伍給我整齊整了!我們是第一團!金陵連和固鎮連在哪裡?你們連長呢?」
幾個士兵抱著一個青年軍官的身子,走了出來:「團長,我們連長在這裡。他衝鋒的時候,在最前面,撤退的時候,還在後面組織火力掩護我們退下來,敵人的機槍打過來,我們拚命去搶他的人回來,可連長他…………」
這個已經沒了呼吸的青年軍官,就是第一旅兩個王牌連隊中,金陵連的連長。
在攻打雨花台的時候,曾經跟著張三沖在最前面,白刃戰的時候,一個人挑出了四個江防軍士兵的腸子。現在卻帶著身上六七個機槍的彈洞,靜靜的躺在他麾下士兵的懷裡。
而且張三並不知道,那個死在張家堡鎮圍牆前的軍官,就是他的表弟,固鎮連的連長,喜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