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你們自己選的
「林彥俊參加了沒有?」黑夜的屋子裡,王峰的聲音傳了過來。
狗頭老高立即回道:「林彥俊?他可沒有精神參加到這個密謀裡面,他被其他二人拉來,也不過是作為事後,收拾第一師部隊軍心的一塊招牌而已!何況這兩個人現在也沒有心思關注到他這裡!說白了,人家倆人根本瞧不起他!跟本沒打算帶著他一起玩兒。」
「那他現在幹什麼?」
「林彥俊?…晚上的時候,他自己喝了點酒,早早的就上床休息了。可能他自己也感覺到自己就是個棋子兒,被人家擺布過來的!」
「那就好!不妨試一試他,給他個機會,省的有人說我們殺戮太多!」
「是!我去安排人!」高大隊來的快,去的也快,一轉身人就沒有影了。
「是不是這個世界有靈氣?這傢伙的功夫越來越好了!難道這是一個靈氣復甦的時代?」
王峰搖搖頭,感覺自己是想太多了。
這個徐州畢竟不是自己的舞台啊,林彥俊雖然才四十歲不到,才從江南聯軍司令的位置下來,這還不到一個月,但是已經覺得自己老了。
旅社房間的門被冬冬敲響,聲音很輕微,也很謹慎,林彥俊本來不想理門外的人,但是停了一下,外面的人又繼續敲響了門。
他有些惱怒的起身,柏烈和雷老虎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找他商量?
兩個旅社茶房服色的人,正在門口等他,一個三十歲不到臉上笑容和藹可親,另一個二十歲出頭滿臉精悍的神色,眉頭稍一皺起,就再眉峰之間形成了一個川字。
林彥俊有些奇怪:「我什麼東西也不要,你們老敲我的門,做什麼?」
那個笑得人畜無害的三十歲不到的青年,四下看了一看,壓低了聲音對林彥俊說道。
「林副師長,我是王將軍的衛隊長白客,這位是師部上尉參謀庄焱,不請進去說話嗎?」
林彥俊驚疑的將二人讓了進來,,王峰派人來找他了?還叫他林副師長?這是怎麼回事?
三人坐了下來,林彥俊只是不住的打量他們,白客神色有些急切,但是按捺住了性子,朝林彥俊說道。
「恭喜林副師長,王師長,今日已經委任您為第一師的副師長。我們化妝前來,就是來通知您!」他說得平淡,從懷裡取出了委任狀。
林彥俊正眼也不看一下,冷笑道:「王峰也來拉攏我了么?我這個下台司令,倒也真吃香!柏烈可是答應將整個鎮軍交還給我!一個空頭副師長,王峰開的價碼可真低啊!」
「不識抬舉!我們就不該來!連他一起幹掉就是了。」
「小庄!師長說,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我們得給人家機會。」白客拉了小庄一把,坐在了椅子上。
白客微笑著說道:「王師長,同時還委副師長為第三旅的旅長。我們的旅都是混成旅建制,比鎮軍的實力還要強!這些鎮軍,將來還不是交到第三旅的麾下?」
他看林彥俊還是滿臉冷笑的神色:「我們師長的原話說了,柏烈志大才疏,不能容人。敗壞淮北道局勢在前,後來在雷老虎支持下,又奪了副師長的兵權,副師長真的相信,日後柏烈會對您坦誠相待?雷新田是張季老的學生,此次行事完全是獨斷獨行,張季老那一關他真的能繞過?只怕我們師長一倒,拋出來當替罪羊的就是副師長您了!我們師長平常行事,您是知道的。只要是他麾下,他都是極盡照料,大家捆在一起發展。您過來先屈就一個旅長,第一師遲早是擴成軍的,您自然就是師長,將來絕對可以獨當一面。」
他頓了一下又說:「先生和張季老,都是支持我們師長,這名分上我們就占著先。副師長是光復前輩,自然是願意站在光榮的北伐第一師的旗下。而且以第一師現在的兵力、財力和影響力,怎麼樣也比副師長帶著鎮軍,卻無處照應的好!」
他看林彥俊低頭沉思的樣子,和庄焱兩人對望了一眼。又從懷裡取出了一張支票,還有一封王峰的親筆信:「王師長說了,林副師長初接委任,用錢的地方定是很多。招攬舊部人心,也要花錢。鎮軍的弟兄們也苦得夠久的了,師長知道您是一文不取的,不過這些錢都是花在鎮軍四千弟兄身上。王師長說這個人情他做了很無謂,不如讓林副師長出面。」
林彥俊沉著臉,接過來一看,是張鐵血銀行開出的二十萬元的支票。
他冷笑了一聲:「王峰下了好大的本錢!現在雷新田做事情那麼狠,把所有面子都撕開了。現在你們三千人都被分割開來,眼見著天一亮,王峰就要做階下囚了,我為什麼要跟著他一起倒霉?」
白斯文只是微笑搖頭,庄焱卻在旁邊大大咧咧的說:「我們師長自然有安排!在他籌劃之下,定申海,奪金陵,取徐州,還沒有看走眼的時候。我們弟兄相信師長,他定是早就安排好了。柏烈和雷老虎不知道怎麼,吃了豬油蒙了心啦,居然打起我們第一師的主意,不知道張季老怎麼教出這麼個弟子?」
林彥俊卻在看那封親筆信:「頌亭兄,鑒金陵一別已一月矣,一日三秋之說,古人誠不我欺。遙想我兄風采當更勝往昔,弟率二萬健兒北伐艱苦備嘗稍有所得,也不過得寸則寸,得尺則尺而已。正卧薪嘗膽,準備直搗幽燕腥膻三百年之地時,奈何同志竟存圖謀王某之心!弟自問,為人行事無一是處也,此心可昭之日月,竟招如此之對待。不得不對同志二字而寒心矣,然二萬將士尚須人哺育,北伐大業未成,弟尚不敢息肩,只得勉任艱巨。聞我兄此次來徐州,弟有傷在身不能親迎。特派衛士隊長少校白客持書告罪。若有所聞,少校白某當盡以告之,尺牘修短不能一一盡情此中事盡在把握,望吾兄無以憂弟,此函,弟,王峰頓再拜。」
林彥俊盤腿坐在床頭,只是顛來倒去的看著那張支票。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最後終於嘆了口氣。
「我現在是下野的前司令,柏烈和王師長都太高看我了,我實在是什麼忙都幫不上啊!」
這時,在徐州青年醫院,王峰還是坐在病床上,這幾日的操心,讓他臉色很不好看。他在那裡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吳文才站在他的身邊,也靜靜的並不說話。
「念蓀兄,我想不通的就一件事情,柏烈還好說,這人不怎麼聰明,被人攛掇一下,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可雷新田是個聰明人,這次怎麼也迫不及待的跳到台前?而且吃相這麼難看?」
吳文才聽到王峰問他,也只是苦笑搖頭,這些事情對於他這個純粹的軍人來說,他的確不太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王峰也知道吳文才不會回答。他轉頭從拉開的窗帘望出去外面的黑暗中,有隱約的人影閃動。他的衛士連正在忙著布置醫院的防務,兩架重機槍架在了門口,樓頂還有兩架,沙包拒馬都在匆匆布置當中。
人心真是一件最複雜的東西,也許雷老虎在大時代沒有開始的時候,他就安於做個富貴紳士,當個張季直的好弟子。
但是當歷史的風潮撲面而來的時候,這個人的野心就開始勃不可抑制,看到有那麼多的人,一步登天比如說自己,自認為聰明權謀不在人後的他,自然就走到台前,有將自己的兵權拿過來,做江南立憲派頭號人物的打算。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還真的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呢,就連這次受傷,也給了雷老虎這麼一個機會呢!大時代就這一次機會,稍縱即逝,難怪他這次不肯放過。
他收拾起這些想法,換了剛硬的神色,說出話來的語調,都變得冰冷:「都布置好了嗎?」
吳文才點頭:「全都布置完畢,晚上一點準時動手!師長,我很奇怪,您怎麼知道柏烈一定住九里台大旅社?」
王峰淡淡道:「當年,柏烈分到淮北新軍的時候,曾經在九里台大旅社宴請自己的同事,還賦詩以紀盛,這裡是他得意的地方,他不會不住的。」
吳文才心裏面佩服,卻沒說出來,只是朝王峰敬了個禮,大步的走了出去,屋外空氣濕冷寒風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精神一振。
第一師既然已經形成了一個團體,那什麼事情就要以團體利益為重!他在心裡給自己下了決心,又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要是灼然在,還不知道會對師長的決定說什麼呢。」
他把胡思亂想都壓了下去,正正自己頭上的軍帽,恢復了那個冷靜從容的師參謀長形象,大步的沒入了夜色當中。
晚上一點,寒冷的徐州街頭。
突然,從教導團控制的關押辮子軍俘虜的地方,湧出了一大堆亂紛紛的江防軍。他們身上的號坎雜亂人卻精神得很,一邊朝身上揣著每人五塊的光洋,一邊大喊大叫:「鎮軍北伐,要拿咱們腦袋祭旗啦!大家快逃命吧!打今起,就各自回家啦!」
有的人手裡還有槍,朝天砰啪亂放。有的地形熟悉的人,就找當鋪商號下手,砸門放火無一不為。鎮軍辛苦了一天,除了少數哨兵都各自休息了。
而第一師的部隊又袖手不管。徐州城裡放出了這麼多亂兵,半個城頓時就騷動了起來,幾處火光冒起漸漸的越來越多,整個城市哭喊聲也響成了一片,滿街都是人影亂晃。
第一師在徐州俘虜了三四千的辮子軍,還沒來得及遣散,這就全湧出來了。
在青年醫院的那個方向機槍,突然也吭吭的響了起來,流彈拖出的火光飛得到處都是。接著步槍的響聲,也錯雜成一片,還有喊聲傳來:「打下醫院捉住王峰啊!徐州就是咱們鎮軍的地盤啦!」
整個徐州城,一下就變成了兵荒馬亂的地方。
在徐州大旅社還在商議事情,每個步驟的柏烈和雷老虎聽到城市開始騷亂,都極其詫異!他們沒打算今天晚上動手啊!
鎮軍要喘口氣,只要王陽明和陳江河還沒回來,明天他們有一天的時間是足夠的。
他們認為王峰受傷,部隊又是新拉起來的,對部隊肯定控制力不強。林彥俊又能拉攏一些第一師的基本幹部,只要鎮軍一用強,四千收拾三千,還是極有把握的。
沒想到,這當天晚上的徐州,就自己鬧騰起來了!
聽到青年醫院那邊的槍聲,雷老虎有些變色:「不好!王峰想先下手為強了!他這是在找借口!難道王陽明和陳江河,他們回來了?」
柏烈到底是軍人,這個時候不願意去想太多。開門就想去叫衛兵既然扯破臉了,乾脆就調部隊打個痛快吧!
門外卻又傳來了沉悶的撞擊聲,接著又是自來得手槍在樓道里放大了的響聲,樓道內紛亂的聲音響成了一團。
隨著幾聲槍響,一個衛兵撞破了大門倒了進來。接著就是幾個茶房手裡拿著手槍沖了進來,柏烈伸手就去摸槍。一子彈就鑽進了他的小腹,緊接著幾槍,一起連放子彈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柏烈大張著眼睛,獃獃的看著那些晚上才伏侍他們用餐休息的茶房,那幾個人怕他不死,又連開了幾槍,這個北伐第一軍司令才慢慢軟倒。
雷老虎是個文人,雖然頗有計較,卻哪見過這種局面,當時就嚇得呆坐在地上。
一個茶房大聲道:「他是雷新田,師長說要活的!」
兩個人走了過去,將雷老虎提了起來,當先一個人雷老虎認得正是王峰的副衛隊長魏和尚!他這才算明白過來,王峰雖然受傷,但還是動手比他們快!
他頹然長嘆一聲,又問了句:「林彥俊是不是投靠你們了?」
魏和尚雖然身上斑斑點點都是血跡,但還是笑得溫和:「雷議員,我們師長說了,您還是咱們第一師的上賓,至於林副師長,他剛才在旅社裡,已經就職了。」
當鎮軍聽到徐州旅社的槍聲。最近的幾個連隊,都朝自己的司令部湧來。到了才現在旅社門口,外圍的衛隊已經和樓里發射的子彈打成了一片。
徐州旅社除了老闆和廚子,幾乎都是拿了長槍的茶房!火力頗為猛烈,子彈打得自己人抬不起頭來。
過了一會兒,窗戶里升出了一面白旗,然後就傳來鎮軍老司令的福建官話:「你們這幫王八蛋!老子還在這裡,都別打槍了!」
鎮軍停下了手裡的火力,疑惑的看著窗戶,林彥俊站在窗前,白客提著一盞燈替他照亮。
林彥俊表情有些古怪的站在窗子面前:「柏軍長,已經給北洋的亂兵打死了!現在我暫時接回來鎮軍的指揮權,你們這幫傢伙,立正槍上肩,向後轉,齊步走!都給我回駐地!」
柏軍長給亂軍打死了?鎮軍中頭腦明白的,已經瞭然,還有些人傻獃獃的看著他們老司令。
林彥俊也懶得管他們,和白客一起出了旅社,前呼後擁的朝鎮軍各個駐地趕去安撫。
一個明白的鎮軍小軍官,拍拍自己士兵的肩膀:「我說夥計,下面咱們該拿第一師鐵血銀行的票子啦!」
「是嗎?那感情好!不用吃了上頓沒下頓,還是給王都督當兵好,除了能吃飽飯,還有餉銀拿!」
這傢伙說出了大部分鎮軍的士兵心思,他們哪管長官是誰?只要能給吃飽飯,他們就知道給誰賣命不是賣命!再說他們的長官,在這半年就換了三個人,他們根本不知道是忠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