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魔女隱憂
魔界,無序冥獄。
這是一片恐怖、詭秘、壓抑到極點的烏藍色煉獄,直徑延綿達八萬里,這裡光線稀薄,每一方空氣都被壓縮到了極致,隨處可見暴烈席捲的妖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夾雜著猶如來自地獄惡鬼的嚎哭之聲。大地在過於巨大的壓力之下崩碎成億萬塊,無序地漂浮著,彷彿無數四散的赤黑色妖星懸浮在幽暗星海中,碎裂的大地間充斥著狂暴翻滾的幽藍色岩漿,每一次掠動,都在大地上留下久久不能散去的暗黑痕迹,恐怖至極的炙熱似是只看一眼,就要將整片靈魂都完全撕裂吞噬。這裡,是惡魔的樂園,是野鬼的聖地,是世所認知中絕不應該也絕不可能存在生命的地方,這便是魔界最為可怕,也最為隱秘,甚至就連魔界之人也了解甚少的核心秘境—無序冥獄!
在北側的一座浮空島嶼之上,有一片僅數十丈之高的岩漿瀑布,在其他地方極端狂暴的岩漿卻在此地平靜地流動著,比水流還要溫順地匯入下方澄藍色的湖泊之中,讓人望而生畏的幽藍岩漿在這裡卻顯得生機靈動,沒有一絲炙熱傳來,更沒有絲毫的壓抑、恐怖充斥在此地,這裡的風是清涼的,似乎還挾有淡淡的魔靈花的清香,一切都顯得靜美之極,就這麼突兀的存在於這惡魔的領域。無數孤魂野鬼從此地路過,卻無任何一隻敢在此地片刻駐足,那慌張逃竄的狼狽摸樣,就好像對他們而言,這片遺世獨在的世外仙境才是噬心殘魂的無生煉獄。
就在此時,那同樣壓抑、充斥著詭藍色的天空卻突然飄散起魔靈花雨,魔靈花瓣片片輕盈似蟬衣,隨風飄落出這世間最為孤獨、最為凄慘之舞。而隨著這些花瓣飄落到離地大概十尺左右,本毫無規律可循的魔靈花瓣卻沿著橢圓狀的軌跡緩緩凝聚出一個魔靈花門,魔靈花門之後,那濃郁到極致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想要窺探的視線,也摧滅了一切妄圖感知的念頭。
魔靈花門緩緩凝實,其後的黑色漸漸褪去,無聲波動間,一雙修長筆直到石破天驚的纖纖細腿,白皙、嫩滑、透亮似新冬初雪,就這麼穿破空間的阻隔,攜帶著讓整片魔界戰慄的無上魔威,踏在了這片萬萬配不上她的破碎之地上。
這一刻,風停止了吹動,因為它知道自己根本不配吹拂眼前女子絕美無暇的雪白凝脂;幽藍岩漿停止了流淌,因為它害怕自己尖嘯刺耳的流動之音污濁女子懸月般的耳畔。這副荒誕離奇的詭異之景,只因眼前女子是而今魔界的執劍人,掌舵者,是魔威最甚、魔功最強的魔帝獨女——魔愔!
當她完全踏出魔靈花門之時,魔靈花應聲片片飄謝,化作縷縷黑煙繚繞其周身。魔愔蓮步輕移,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輕微曼妙,卻在落下之時,踏出一朵朵永曜黑芒的妖異之花。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妖嬈身肢之上,簡單覆有一層暗黑色玲瓏軟甲,那過於高聳的雙峰似乎下一刻就要掙脫黑衣的束縛,晃動間輕易便可點燃世間任何男子的野性,摧毀其所有理智。三千青絲如瀑垂落胸際,發梢處微微彎折,勾動起動人弧度,每一縷頭髮都烏黑亮麗似漂染自漆黑墨海,隨風舞動間,似有無盡黑洞吸引所有視線。黑煙裊裊散去,一張斂盡了世間所有芳華,絕美似幻世雲煙般的「畫卷」逐漸顯現。畫卷中漾動的湖是女子清澈流波的眸,巍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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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山是女子挺翹秀美的鼻,泛動的星辰點點是女子不經意間顯露的皓白貝齒,山水相融,勾勒出這世間最和諧,最完美的姣容。最極致的魅惑,最高貴的神聖感,這兩點本極為矛盾,卻在女子身上融合到了完美。
魔愔緩步停下,她漠然直視遠方,睥睨萬物的目光卻不在任何地方聚焦,隨之她淡淡開口,那輕微的聲音卻彷彿能洞穿人之靈魂,動聽似九天玄女共同譜寫的奇妙音律。
「淵,千帆界殞滅了。」
聲音落下,整片天地都陷入絕對無聲,四處游散的厲鬼無一不匍匐在原地,唯有後方的岩漿湖泊汩汩涌動,一位黑袍老者竟從湖中心浮出,那寬鬆的長袍遮掩了他所有身形,就連頭顱都深深埋藏在巨大的帽兜之下。
他雙手交叉插於袖子中,佝僂著腰身飄動到魔愔身後五尺之距,隨之頓下身形,沙啞的聲音傳出,帶著來自骨子裡的尊敬:「主人,看來一切皆如你所料。」
魔愔玉手輕揮,這片浮空島嶼的一處陰暗的角落轉瞬間便長出了幾束魔靈花,魔靈花晃動了幾下便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不細看難以發現。
「淵,這裡的魔靈花凋謝了,你為何沒有及時地補種?現在就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嗎?」魔愔語氣間帶上了幾分慍怒,整片天地似乎都在她的情緒波動下開始戰慄,但身後被她稱作「淵」的老者卻絲毫沒有為之慌亂,因為這世間沒人比他更懂眼前女子的性情。
他平和出聲道歉,語氣間卻絲毫不帶愧疚之意:「呵呵,主人,此事是老奴疏忽了,還請主人莫要怪罪。」
魔愔自知無趣,也不在此番小問題上再做糾纏,她仰面眺望遠空,璀璨的星眸竟罕見地流露出深深的迷茫:「如我所料又如何,這百年來像這樣如我所料之事多如牛毛,可每次......也僅僅只是如我所料罷了。」
「淵」的帽兜動了動,似是抬起了頭,他想出言安慰,可卻不知如何安慰。正如魔愔所言,這百年來發生過無數如千帆界隕滅之事,而每次發生這些事情之前,魔愔都能收到魔界聖物特殊的預示,可這些預示僅僅提前數個時辰......很難說這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主人,不必沮喪,記得二十年之前硫瀛界隕滅之前,您收到的預示只提前了半個時辰,而如今千帆界殞滅前,您卻可在五個時辰前收到預示,這又何嘗不是長足的進步呢?」
「呵,進步?」魔愔咧起了嘴角,自嘲之意溢於言表,「數十年的努力,無盡的人心人力,無盡的魔核魔晶,卻僅僅將預示時間提前了幾個時辰,你告訴我這是進步?」
「淵」默然,這二十年來,自從發現魔界聖物居然有預示災難發生的神力,魔愔便不計代價地探求激活此種神力之法,而探求的結果竟是需用強大的力量來刺激它,且所用之力不能一直相同,不然便會失去效果。二十年中,共有十十七個界域覆滅,從最開始的硫瀛界到罪魔寒潭共十個界域,預示時間從半個時辰增加到了五個時辰,而之後不論以何種力量刺激聖物,都無法再次延長預示時間,而由於每次發生此種情況的界域總是在太過遙遠的位置,五個時辰,不足以魔愔做出任何反應......
魔愔緩緩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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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左手,瑩徹柔荑之中燃起一簇青紫色的魔焰,望著眼前竄動之物,魔愔眸光片刻渙散,她喃喃自語道:「自百年前我融合了魔魂旌中父王的魔焰,這百年來我都不曾如今日這般疲憊,直到今日我才發現,似乎這一切都是天定,無論我如何努力,都難以改變分毫……」魔愔握緊左手,魔焰熄滅,亦似乎帶走了她眼中的明光,「父王,看來愔兒要讓您失望了,可若今日您仍在界,又會作何打算?」
「淵」依舊默默站在魔愔後方一言不發,可萬年來古井無波的心境卻在此刻盪動起漣漪,百年前他親眼目睹魔愔因先魔帝離世而慟哭流涕,那一天的她剛剛年滿十六歲,而自那時起,他不再見過魔愔哪怕流露過一絲負面情緒,尤其是二十年前她執掌起魔界聖物,她又變得更加殺伐果斷,手段之凌厲,伴隨著滔天魔威,迅速席捲整個魔界,他日蠢蠢欲動的魔界諸王唯有臣服。而今日……
「淵」緩步向前,與魔愔並肩而立,魔愔有些詫異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淵」,淡淡開口道:「淵,你越界了。」言語中雖有責備之意,卻無責罰之舉。
「淵」沒有回應魔愔的責備,而是開口說道:「主人,您可知在老奴所經歷的這萬年歲月中,記憶最為深刻的是何日嗎?」不曾等待魔愔的回話,「淵」自顧自地說道,「是您百年前從悲痛的情緒中振作起來,決定不再隱世而去統御魔界那天。」
言及此處,「淵」緩緩抬起了巨大帽兜下的頭顱,歷經萬載滄桑歲月而愈發渾濁的老眸中竟緩緩凝聚起了幾縷神光,「那一日,您為老奴棄去昔日之名——臨淵,而後又賦予我『凌淵』之名,那一刻,您告訴老奴,『我所執掌之器,不為了讓敵人有如臨深淵之懼,只為讓自己有凌駕深淵之能』,而從您走出此地之後,您的確做到了這點,我看得到,老奴相信,先魔帝也看得到。」
聽著「淵」的話,魔愔心緒更加凌亂,她怎麼會不記得那一日,或者說,誰會比她對那一日更加印象深刻,那一日,她失去了世上唯一寵溺她的父王,那一日,情緒崩潰的她將此地化為森森煉獄,卻唯獨保留了她與父王經常一起遊玩的一座浮空島嶼,那一日,獨自走出此地的她,拋下了所有不安、善意與懦弱,成為了萬魔敬畏之帝。
「凌駕深淵之能嗎?呵……」魔愔雙手交叉抱於胸前,默默而立,一刻鐘后,她傲然轉身,素手輕輕揮下,玉軀之上的玲瓏軟甲竟頃刻間轉化為了一身華貴至極的暗夜色宮裝,「既決定御世,那便去統御萬世諸界;既決定凌淵,那便去凌駕深谷天淵!」帝音響徹整片天地,此刻,再次走出此地的她已不再帶有絲毫的彷徨,唯有發自魂底的堅定。
身後的凌淵恭敬拜下:「恭送主人離開!老奴會繼續為主人探究聖物之秘。」
魔愔側目道:「不必,你跟我一起去個地方。既然憑藉自己再難向前一步,那麼有些外力,也不得不用了。」
魔愔話音落下,凌淵身影竟緩緩變得虛幻,而後憑空爆裂成無數黑暗碎片,隨之,魔愔左手之中,碎片凝聚,一柄黑色長劍具現,碎片之間的紋路中,充斥著暗黑色岩漿,流動間連周遭的空間都難承其力,微微顫動中裂開無數空間細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