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清算

霂霖一消失，竹兒便癱倒在地，那個高傲的天神沒有留下一句寬慰的話語就離開了這裡。

估摸著也是沒有發現竹兒，不然怎麼可能這麼「瀟洒」離去？

林鐘下令，命戰士打掃戰場，務必將村民的屍首找齊，然前線士兵卻先一步派人傳回消息，在那黑泥牆根並沒有發現任何屍首，那些村民不單隻是被殺死，而且被永遠拖入了煉獄之中……

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便是魂歸極樂，但按剛剛的場面，村民的肉身更大可能還是被霂霖以黑泥為媒介裹挾帶走，「活著」確實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了，眼睜睜看著被攪碎，但恐那三魂七魄也被挾持不得安生，而這些事實卻不能說與竹兒及樂建中。

或許有一天，竹兒與樂建中能打敗霂霖，或者是那在西方高高在上的朱曦，令靈魂往生，但在那之前，不知道這兩人會經歷何種險象。

而在此之前，林鐘需要確定一些事情。

於是，林鐘緩緩靠近竹兒，將她緊握弓弦的手一根根掰開，因為「緊握」，加之方才震怒之下過分地拉扯，緊扣弓弦的三指已經被深深割傷。

簡單包紮過後，林鐘扶起竹兒，輕輕撩開她額前碎發，為她拭去細密汗水：

「還遠沒到傷心難過的時候，這還只是開始。現在，有件事情，需要你解決一下。」

說著，林鐘將竹兒輕輕推至樂建中跟前：

「之所以這麼多年都沒人找得到你跟樂靖霖，是因為南邊的那座山有小仙在幫你們，在森林裡化了魔障，以至於沒有陌生人能穿越那片森林。可是那黑龍卻『輕鬆』穿過了森林，並且踏過了他們畏懼的水界，這其中，是不是應該有些故事。」

竹兒聽著這話抬頭，正對上樂建中渾身顫抖的樣子。

在看到樂建中雙親都還活著的時候，竹兒就已經開始懷疑了，只是剛剛那樣的情形，她不可能浪費時間去質問，現在黑龍走了，是應該好好推測一下了。

可不等竹兒發問，樂建中自己便招了個乾淨：

「我不知道那樹林子是那樣的！我只不過是給那黑龍指了路！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其實過不了河！那箭都要射我頭上了，我選擇保命也有錯嗎？！」

竹兒確實沒有辦法要求別人跟自己一樣，或許應該這麼問：

「如果你知道那是魔障，你還會指路嗎？」

「我！」

「別騙我，我看得出你在撒謊。」

樂建中慌神了，與竹兒相處許久，知道她是個比樂建寅還難對付的「聰明人」，哪怕是挑個眉，她也知道自己放的什麼屁。

「……我…會……我只是不想死……」

「可是我不會！他們出現在阿寅哥門口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來者不善，這樣的人！我怎麼可能讓他們過河？！」

「那是你！我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村夫！我家裡沒錢！我受不了你那樣的夫子教育！我沒你那麼高尚！我只想掙點小錢過日子而已，我想活著有錯嗎？！」

「可是你也不能以犧牲全村人為代價啊——！」

竹兒已經是嘶吼，真的很想把那句話【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你這樣的人】說出口。

然而話到嘴邊，想到樂建中那無辜父母，還是忍住了，誰還不是誰的心頭肉，至少他的父母和照顧過他疼愛他的人會高興他活下來了。

可是看見竹兒失控，樂建中卻也像是失去枷鎖般怒吼：「我沒想過讓其他村民死——！」

頓時，竹兒的腦袋像是被狠狠敲了一棒，看著樂建中已經憤怒到胡言亂語的樣子，微顫著嘴唇問道：「那你，是想誰死？」

「我給他們指的是樂建寅的家——！」

一瞬間，爭執中的兩人都像是收到了電擊，一個臉陰沉的像是死去，一個臉色煞白與見鬼無異。

「不…不是……竹兒妹妹……你聽我……」

一旁一直不說話的林鐘忽而靠近竹兒，在其耳邊呢喃一句：

「這種人，居然還活著。」

就像是急切混亂的琴聲突然停滯，綳直的琴弦突然斷裂，「錚」一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你……這樣的人……」

聲音陰冷沙啞，明明靠的那麼近，樂建中卻聽不清……

「竹兒妹妹……你聽我解……」

「釋」字還未出口，只見竹兒雙眼一閉頭一甩，緊握玄弓的手便揮了出去。

什麼都沒看見，只聽到樂建中突然慘烈的尖叫。

竹兒只是想發泄一下，教訓一下樂建中，聽聞其如此痛苦的叫喊，似是躺倒在地打滾，忍不住睜開眼看看是什麼情況。

這不睜還好，一睜眼就看見樂建中滿臉是血倒在地上打滾，地板上已經被他的鮮血浸濕一片，一道盤踞在他左臉的傷口正泛著烈焰燃燒的光。

竹兒瞪大了眼，深呼吸著抬起玄弓，它的一角沾染鮮血，卻透出暗紅色的光。

林鐘站在竹兒身後，眼神說不出的複雜，剛剛只是想測試一下看竹兒是否會殺掉眼前這個叛徒，結果卻是小孩子過家家那樣的爭吵，因為不知道玄弓的威力以及自身真實的能力，所以揮出了玄弓，造成樂建中重傷，看她現在這滿臉後悔的樣子，就算是剛剛異常憤怒的情況下，她也不會輕易地奪取他人性命。

然而眼前這一切都已無法改變，而這沾染了樂建中鮮血的玄弓即將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