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第二天是周六,陳林虎睡到快中午才被屋裡的雜亂的動靜吵醒。
他凌晨三四點才窩在行軍床上睡著,這會兒廢了半天勁兒才睜開眼,先聽見的是小院兒里老陳頭的吆喝聲。
「……那能好吃嗎?就點兒菜葉子,拿醬拌了直接吃?」老陳頭大著嗓門驚嘆,「肚子里油水都給刮沒了,你們小年輕現在就吃這個?我說你怎麼瘦的跟耗子似的!」
趴在陽台欄杆上的張訓笑得不行:「我這還耗子啊陳大爺,沙拉就得這麼吃,要想吃肉也可以弄點蝦仁什麼的。年紀大了不能再頓頓肥肉大油那麼吃了,之前不都跟您說得多吃點兒素的,虎子不也老囑咐您嗎?怎麼就不聽呢?」
老陳頭自知理虧,但依舊嘴硬:「他還囑咐我呢,就他吃得多!一盤紅燒肉盤子都能讓他舔乾淨,上回鹵了幾條豬尾巴,扭個臉就少一條,我都不敢扭臉了。」
「行,下回他再舔盤子的時候您跟我說,」張訓邊笑邊說,「讓我也開開眼。」
陳林虎躺在行軍床上聽著倆人大庭廣眾之下地編排他,神經卻放鬆得很,彷彿跟窩在太陽底下曬暖兒似的舒服。
不管陳林虎在不在,張訓差不多每天都得跟老陳頭打個招呼問幾句。他平時下午去書咖,午飯前就得見老陳頭一回,確認老頭兒身體硬朗氣色不錯才去上班。
這習慣在陳林虎來寶象之前就有了,張訓是真喜歡房東老頭兒。
洗手間傳來呼呼啦啦洗漱的動靜,陳林虎皺著眉看了眼身旁的床,陳興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了,在廁所洗漱完,就啪嗒啪嗒朝小院兒走。
沒等陳林虎徹底清醒,就聽見陳興業的聲音插進老陳頭和張訓的對話里:「小張起來了?比虎子強多了,他這會還睡著呢,多好的天氣就知道睡覺。」
張訓沒想到陳興業會來,愣了愣正要開口,陳興業就已經接了下一句:「我看他挺累的,還畫畫到挺晚,昨天你送他回來的那你倆應該在一塊兒,都幹嘛去了?」
「昨天張老師送虎子回來的?」老陳頭驚訝,「都沒人跟我說!」
一股怒火頂得太陽穴「突突」地疼,陳林虎掀開薄被起床,兩三步走到小院兒。
張訓那句「順路開車回來」的解釋剛說到一半,小院兒虛掩的門就被猛地推開,陳林虎頂著頭睡得蓬亂的頭髮,眉頭皺著,肩頸線條綳得死緊,張訓看了一眼就暗叫不好,這防禦全開的架勢明顯是脾氣又上來了。
果然,陳林虎走進小院兒的第一句話就是對著他爹的:「你什麼時候走?」
小院兒里沉默了三秒,陳興業肉眼可見的頭髮倒豎,怒髮衝冠:「什麼意思陳林虎?你跟我說話就這語氣?」
陳林虎不耐煩,卻聽見張訓跟老陳頭一起咳嗽,不得不強壓著火氣換了個說法:「請問你什麼時候走?」
張訓:「……」陳林虎你好大的虎膽!
父子倆怒目而視,鬥雞似的瞪眼,老陳頭摸著禿頭禮貌詢問:「你倆到底是想互相氣死,還是預備著先把我氣死?」
二樓陽台上站著的張訓看出點兒不對勁,昨天跟陳林虎分開前見著陳興業,這爺倆狀態還都行,雖然不那麼親乎,但好歹還算是和平共處,一晚上的功夫就掄胳膊甩腿似的翻了臉,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都聊了什麼。
張訓敏銳地察覺到八成跟自己有關,心裡擔心,面兒上卻不能帶出來,只咳了聲:「那什麼,我電腦還在車裡,得去搬上來。」
「那你午飯下來吃嗎?」老陳頭問,「沒事兒啊,他老子中午就得趕回去,不跟咱們一道吃午飯!」
「他老子」被氣的差點兒倒不上來氣,見二樓的租客很有眼色地走了,才扭頭跟老陳頭抱怨:「爸,當外人的面兒都說什麼呢?你看你把陳林虎慣的,他整天、整天跟——」
「整天怎麼?」陳林虎瞪著他。
只要陳興業把張訓或者是有的沒的當著老陳頭的面兒說出來,他就敢上去跟陳興業干仗。
「跟個王八蛋似的!」陳興業到底沒說出來,伸手就想抽陳林虎後背,「你瞪眼?你跟誰瞪眼!」
老陳頭也舉起手作勢要抽陳興業:「想幹嘛?啊?手伸那麼長幹啥?」
老陳家的小院兒里雞飛狗跳,張訓咬了根煙在角落裡聽了一會兒,嘆口氣,他覺得陳興業八九不離十是猜著了。
雖然不一定猜到了兒子的對象是他,但至少是猜到了陳林虎的性向。或許是礙於父子關係,又或許是因為老陳頭在場,陳興業不說,也相當於不承認,只能靠罵和吼來糾正陳林虎在他眼裡不對的地方。
這會兒還有老陳頭坐鎮,鬧不起來,往後會是什麼樣?張訓沒再往下邊兒想,想多了真得難受。擼了擼湊上來的肥貓的腦殼,張訓拿著車鑰匙去樓下搬電腦。
陳興業的巴掌沒下去,老陳頭的巴掌也只能意猶未盡地收回來,祖孫三代在小院兒里三足鼎立,老陳頭問:「到底怎麼了又?一大早就吹鬍子瞪眼的?」
「你問他!」陳興業指著陳林虎,「你問!看他好不好意思說,有沒有臉說!」
「想問你自己問我,」陳林虎拍開他的手,冷冷道,「別逮著別人騷擾,查戶口還是當狗仔啊?」
老陳頭眉頭蹙起,呵斥:「虎子,怎麼跟你爸說話呢!」
陳林虎閉上嘴,把頭別一邊兒。
「我都說讓慣壞了吧,」陳興業怒道,「昨兒晚上還跟我叫板呢,大半夜差點給我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