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命與運
門外兩個警察聽到動靜,以為柳凝凝發生了什麼意外,顧不上瘋狂往外跑的美女醫生,猛地衝進了病房裡,卻見趙一江好端端地躺在那裡,一臉無奈,男警察狐疑地前後左右觀察了一番,沒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你給我放老實點!別打什麼歪主意,小心我一槍崩了你。」
男警察一邊喝斥,一邊走上前來,拎了趙一江的脖子使勁兒晃了幾晃,手銬被帶動的嘩楞楞直響,後腦勺幾次碰到醫院鐵床的床頭上,磕的生疼生疼的。
趙一江緊咬緊牙關忍受著,重新閉上了雙眼,不搭理兩個令人生厭的傢伙。記憶里,自己好像是在一個下雨的夜晚,正走在回家路上時被人打了,而不是他殺了別人,這件事怎麼會弄到自己頭上了?必須要搞明白!
門外,柳凝凝手扶胸口驚魂未定,嘴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剛才,她確實被趙一江給嚇到了!從某種意義上講,她也是被自己給嚇到了。
側耳聆聽,裡面的病人並沒有像殺人犯或者神經病人那樣狂吼亂喊,甚至連警察的呵斥都沒什麼反應。不禁又有些好奇。
悄悄把身子重新移動到病房門口往裡偷看,卻發現男警察正在磕碰病人的腦袋,這還了得!「殺人犯」後腦勺還未痊癒,哪能經受得住這種折磨?於心不忍又沖了進去。
「喂,你不要那樣,他會被你弄死的。」柳凝凝攔住了正在施暴的男警察勸說道,聽了美女醫生的規勸,男警察才悻悻作罷。
「哼,你這個危害社會的人渣,要不是看在柳醫生的面子上,今天就再讓你受點苦頭。」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善良是一種本能,對於柳凝凝來說,無論這事、這人,明明都與己無關,但這些天來,她竟然萌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每每看到昏睡中的趙一江,那張安詳的娃娃臉和清秀的面容,甚至會露齣兒童般天真的夢囈,壓根就不相信這是一個殺人犯該有的表情。
「如果這樣的人也去殺人,這個社會真是沒法想象了。」柳凝凝暗暗感嘆。
處世不深的她,受當時電影上對壞人形象的宣傳影響,以為壞人都是寫在臉上的,趙一江那樣子確實不像一個「壞蛋」。讓凝凝內心之中總有一股母性的光輝在勃發,想保護這個特殊的病人。以至於每當看到那些實習的護士和其他醫生用一種厭惡的表情,用比對待其他病人粗暴的多的動作,隨便處理趙一江傷口的時候,她總是攔下,主動為他換藥打針。
幾天來,在悉心照顧趙一江的時候,柳凝凝甚至忘了自己此前所受的所有委屈,忘了「男朋友」對她粗暴的拳腳。
「唉!這就是命吧。」
兩個警察的審訊毫無結果。好漢不吃眼前虧,趙一江後來改變了策略,不再強行對抗,也不再裝瘋賣傻嚇美女醫生,而是以沉默應付警察。
人這一輩子,可以不認命、不信命,但總有不同的命運在等著你。
趙一江重生前大學剛畢業時,正是高校擴招后第一批畢業生走向社會,市場體制逐步完善的時期。就業完全推行了市場化,除了考錄公務員之外,國家一般不再進行計劃安置。同時,又恰逢國有企業改制進入攻堅階段,有大量下崗職工進入再就業服務中心,等待轉崗安置或自謀職業。另外,還有大批量的農民工進入城市。這三大群體交織在一起,就業壓力特別巨大,畢業生們的出路問題成了一件大事。
這與八十年代的就業形勢極為相似。
「八哥!畢業就失業,這日子怎麼過啊?」
趙一江記起了自己的無奈,爹娘是沒辦法跟人拼的,要拼就要到地下城去了,還得給閻王爺送禮,趙一江可不想放棄這麼多姿多彩的世界。其他關係更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打拚。
沒有蝸居的資本,也沒辦法啃老,他只好一家單位一家單位的求職、碰壁,再求再碰,記憶中呆的時間最少的一家單位還沒超過三天,就讓人頂包了,唉!關係!!關係!!真是要了人命了。
一江曾去保險公司應聘業務員,那種單位門檻低,只要你願意,保證能錄取,只是基本工資非常低,主要靠拉業務分提成。在參加專門培訓時,不明就裡的他還相當自豪了一把。
「哈哈,一身西裝革履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是領導幹部呢!」
被錄取后,卻發現不是那回事!這行當,磨練了嘴皮子不假,可不能憑臉蛋吃飯,更不可能拉來幾單業務。後來才看透,保險這個行業也需要拉關係走後門!有個同事的老公是吃公家飯的,聽說在市委里干副秘書長,人家隨便打幾個電話打過去,同事手上立馬多了幾個大單子,這得拿多少提成啊,把他羨慕的要死!
「還是公務員好啊,職業穩定,工資福利也不錯,還有大把的資源可以利用。」
考上機關單位,雖然掙錢不是最多的,卻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養人啊!可惜的是,自己除了一個相依為命的奶奶外,既沒有剛爹,也沒有虎媽!多次參加公務員考試總是功虧一簣。
即使這樣,趙一江沒有怨天尤人,最終在仁和置業公司站穩了腳跟。
在單位里,趙一江卻讓鄭富財省了不少心。他的八面玲瓏,讓老鄭感到撿了個寶。
「一江啊,只要你好好乾,咱老鄭絕不會虧待你,現在公司人手少,確實累了點,但也把你鍛鍊出來了不是,嘿嘿……。」
鄭富財話雖然有點無賴,卻符合實際。趙一江知道一個笑話:再過幾年九十年代初的南方,樓上一塊磚頭掉下來,砸倒十個人,其中九個是總經理,還有一個是副總。他畢業時大街上隨便問十個年輕人,有九個是大學生,剩下的那個還是中專畢業。能得到鄭總的信任,像他這樣一個失去雙親的人知足了!總比現在被不明不白地當做犯罪分子強多了。
早上,柳凝凝端著藥品走進病房,看守的三個警察都在外面閑聊,並沒有跟隨進來。她凝視了一會兒閉著眼睛的趙一江,輕輕開口叫道。
「喂!無名氏,該換藥啦。」
「瞎嚷嚷什麼?正做美夢呢,嚇我一大跳!另外,我不叫無名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趙名一江。」迷迷糊糊中的趙一江非常不滿,正做著一個好夢呢:自己不但考上公務員了,還分到了一套大大的福利房,剛買了車,正準備再去建設局向龐琳琳求婚呢!
換藥本應該是護士做的事情,柳凝凝卻主動攬下了,甘願為這個「特殊病人」服務。聽到趙一江自稱為「爺」,她氣笑了,這人真有意思,手銬都帶上了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大人物呢。
「呸,你以為我願意呀,沒看見我們醫院護士少嗎?」口是心非。
趙一江清醒過來,知道剛才那是黃粱一夢,也懶得向柳凝凝道歉了。自己雙手被銬在床上,很不得勁兒,他不得不稍微抬了一下剛去掉繃帶的腦袋。
「錯啦,上頭已經好的差不多啦!是這頭兒……。」
柳凝凝皺起彎彎的柳葉眉,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羞紅的臉色卻暴露了她內心的忐忑不安。病人腦袋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下體那裡的傷卻沒有好,需要及時換藥。病人在之前昏迷不醒的時候,需要凝凝和護士為他脫掉內褲,現在他人雖然清醒了卻依然要做這樣羞人的事情。那傢伙還總用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看著自己,讓凝凝感到不好意思。她是醫生不假,但更重要的還是一位沒結婚的姑娘。
為此,她曾跟警察商量過,想讓病人自己脫衣服,但人家堅決不同意去掉手銬,沒辦法,還得要她親自做。
「快點,把屁股抬起來!」
凝凝見趙一江抬起腦袋,於是假裝有點不耐煩,好看的紅唇微微翹起,纖纖玉手指向他雙腿之間受傷的部位,「是那裡!」
趙一江樂了,原來是「小腦袋」有傷啊,「啊……?嘿嘿,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