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農家閑事

第六章 農家閑事

當落日餘暉灑落羅家灣時,宜冬領了主子的吩咐尋到了王大柱家。這時他們一家都齊整的在家。其時燈油蠟燭金貴,一般農家都是趕在天黑前吃完飯收撿好,早早睡下的。

王大柱和何嬸子剛從田間回,王父王母在廚下備晚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是王家的雙生子,王喜和王樂,才三歲。照說三歲的孩子正是上房揭瓦,追雞趕狗的年紀,可這兩娃此刻卻在收撿晾曬在院子里的乾柴禾,宜冬見狀,也不由讚許的點了下頭。

王大柱三十多歲,中等身材,因長年在地里勞作,一副常見的地里刨食的農人模樣:皮膚黝黑,腰微彎。何嬸子倒白凈了很多。他們和莊子里大多數人的一樣,也是江南水患逃難至此。

當日他們到了王家灣,原本的一家六口,只剩王父王母與他們夫婦,一兒一女卻在逃難途中得了風寒,無醫無葯加上飢餓,都沒挺下來沒了。

當時,王大柱夫妻都已年過三十,即便是安頓了下來,一家子也過得得過且過的,只租了十畝水田打算混個溫飽。

直至何氏竟又懷上了,一家人高興中還帶點忐忑,待到分娩,居然是雙兒子,這可把一家子歡喜得差點找不著北,生活重新有了盼頭,這才去尋了李庄頭求租多十畝水田。王父王母原來也有點病秧秧的,何氏懷上時便開始見好,及至生下雙丁,這腰也不痛了,腿也不疼了,下地,帶娃都不在話下。

當宜冬尋了何嫂子說明來意時,何嫂子死活不肯接那一兩銀子:

「鄉里鄰里的,去幫上幾天原也應該,知道小姐是個心善的,也不看重這幾個錢,可這錢我拿了,看到趙妹妹時都不能自在。」

宜冬把錢往何嬸子手中一塞:

「你也是知道小姐不在意這錢銀,可卻沒有支你白做活的道理。趙嫂子家的地萬一這一季收成不好,他們一家子勞作一春,卻連個飽飯都吃不上,以後外邊的人誰還願來租種咱們莊子的田了?你也知道的,小姐去年又買下了西邊的玉山和南邊的春花嶺,連帶那兩邊的荒田地也買了不少,正招人租種呢,你去給趙嫂子干幾天活,是幫了小姐大忙了。」

孟小姐買山和地,正招人來種的事並不藏著掖著,莊子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如果這話還不足矣讓何嬸子收下錢子,宜冬下邊的話就更有份量多了:

「你們家小喜和小樂都三歲了吧,俗話說"三歲看八十",還有一年也到開蒙的時候了,莊子里的學堂雖不收束修,筆墨紙硯你卻是要備的,現今看他們那機靈樣,說不好是個讀書的好料子呢,等哪天給你掙個浩命也未可知。」

宜冬說起這個,趙嬸子看了看院子里乖巧的兩兒子,塞錢的手果的頓了一下。宜冬見狀,拉了趙嬸子的手輕輕合上,說了會別的閑話,又朝廚下王家二老招呼一聲后才走了。

宜冬走後二老己把飯菜端上了桌。

因知二老是嘴牢也知事的,於是把宜冬尋來的事,包括讓他們到時把小喜小樂送到莊子學堂的事都說了一遍。

王父聞言,臉上的褶子更深了,感嘆道:

「都說為富不仁,這孟家卻是極厚道的人家,我也是活了快一輩子的人,這樣厚道的東家也沒見過,給了我們活路這本都是天大的恩了,這幾年,小災免租大災倒貼的,又處處說我們幫了大忙了。」

王大柱也是一臉感激:

「誰說不是呢,莊戶都說雖遭了災,離鄉別井的來到這,鄉里是不想回去了的,世代就在這安家了。」

「誰說不是呢,」

王父嘆了口氣再說:

「租田之初,雖說田租收得少,大家也是種慣了田的,看這田地雖不十分瘦,可四下無水,東邊倒是有條河,可河低地高,離得也遠,遇個旱天,挑水灌田也不實在,估摸著收成也不能十分好,不少人也是因為東家願先出米糧種子一應農具,讓大夥先得活著,大夥雖留下了,但心裡也沒個底,大多打算先種上一季,等鄉里災情過了,這裡正好地里也出息了,還了東家租子糧米,再尋個法子回鄉。」

王大柱點頭:

「大夥也沒想到孟小姐居然讓人造了水車,修了水渠,把水從那麼低的清河運上來,這水田季到田頭,各家都只幾日輪去踩一回水車,還能得一日兩文,現在租子收了三成,可這剩下的,一畝比咱們以前種三畝還多。」

說到租子,這是租戶最為關心的,:

「聽李庄頭今年春和大夥說,這租漲到三成就是個盡頭了?」

王父問。

「是呢,李庄頭說東家說了,這租子往後也不再漲了,往後大夥只要願意種著,東家都不收回,還把這寫成合約,找了見證雙方簽了,送到鄉里,縣裡都備了檔。這不,咱們屋北的丁三哥家,據說原鄉里自家也是有十來畝田地的,心心念念著回去,今春聽李庄頭說租子往後只三成,遇災減,豐年不加,倒是狠下心來,尋了福伯去給他們家也在這落了藉。」

王大柱說到這田租,也是歡喜的。

「兒啊,咱們沒什麼本事,孟家是富貴人家,據說在京城也是排得上號的,咱們沒有幫得上大忙的地方,若有需要力氣的活,你也不要省下這身氣力。」

王大柱老實的應了。

王母也囑咐何嬸子:

「柱兒媳婦,孟小姐難得吩咐咱們一回,咱們家受了她們家大恩,也沒法報回去,讓你做這事,咱們得做得地地道道的,趕明一早就過去,家裡的早飯也別摸索了,乾脆帶上兩斤米面,直接在他們家一起吃,咱們錢也收了,不能把便宜也佔了。」

何嬸子對婆母素來敬重,自是一一應了。

回到別院門前,宜冬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又說不上來。直至進了內院不對的感覺更明顯起來:一向遇事不慌不忙,按小姐自己的話「天掉下來當被蓋」的人,這會在葡萄架下來回踱著,裙裾來回晃蕩,顯得心急又煩躁。一向在小姐面前極為得臉的福伯,正拿帕子一下一下的擦著汗,一旁的趙嬤嬤也不勸著小姐「貞靜閑淑,行不動肩」了,宜春,宜秋也是一臉憤憤。

宜冬心下奇怪,:「從小姐得信,候爺大勝,不日將班師回朝時,就差了福伯往京城府里去了,小姐但凡接到候爺的信,向來是笑得眉眼彎彎的,這回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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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風雨半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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