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幻海几案,青銅秤桿
「咕嚕咕嚕咕嚕~」
質樸的小型丹爐中是一枚純黑色的丹藥,葯衣斑駁坑窪。
爐內的最後一些藥液如同幾條蜿蜒小蛇,在混雜著微弱靈力的火焰貼壁灼燒下,緩緩向丹藥外壁收去。
終也沒能把丹藥修補圓融,丹藥散發出一股有些沖鼻的氣味,爐前的少年卻是長出一口氣:
「快兩個月了,總算是勉強成丹了。」
少年名為許羽,兩月前收得一件古物,賞玩時穿越而來。
發現自己穿越之後,便一直在積極地適應這個世界。
幸而原身給他留下些許物什,讓他不至於沒有方向去努力。
東西不多,一皮錢袋,幾冊書籍,筆墨紙硯,一隻小型三足葯爐以及數十副成套藥材。
聯繫書籍中一冊《基礎藥方》,許羽才比對出這些藥材分別對應療傷膏和祛邪丹兩種丹藥。
前者上手簡單,廢了七八副藥材后,便被他掌握,只是這療傷膏不入品階,都無法稱之為丹,在坊市中也賣不了幾個錢。
後者則是最基礎的丹藥之一,兩月來,在他耗費了大量發賣療傷膏得來的錢財后終於煉成一枚,也算是他成功煉製的第一枚丹藥。
儘管仍有多處缺陷:
氣味辛辣刺鼻表明雜質殘留過多,葯衣不夠平整則是凝丹時火候掌控不到位。
但這卻不是他操作有誤,而是與其體內靈氣有著莫大幹系。
自靈界現世,邪崇肆虐,萬物靈氣中帶上了莫可名狀的污穢。
修行者吐納之際不可避免地要沾染些許,日積月累,不經處置,一口先天真氣被污,修為停滯不說,連那神魂都要被污穢侵蝕,邪化成詭譎之流。
影響污穢累積快慢的一大要因便是修行最根本的靈氣吐息法,許羽習練的是原身留下最大路的《培元功》,對靈氣中的各色污穢是照單全收,每日吐納出的靈氣也少得離譜。
這也是非宗門大族修士的可悲之處:
散修要想賺取靈石晶幣維持生計便要消耗每日辛苦吐納得來的靈氣,或外出探險,狩獵採藥;或為匠人私營,畫符煉丹;乃至於搬磚壘石,提煉建材等等。
大路法門吐納出的靈氣本就少,被這麼一耗,修為就完全被晾在了一旁。
每隔一段時間還要多出一筆處理體內堆積污穢的花銷,長期以往,散修深陷這惡性循環的泥沼之中,道途唯艱。
靈界現世后的修行,對財侶法地中財的要求,更為嚴苛。
許羽同樣困於每日吐納,耗所有靈氣於煉藥維持生計;污穢積累,花費靈石晶幣購買祛邪之物清除的這一怪圈中,修為幾無提升。
第一枚祛邪丹煉製成功,讓他看到了一線掙脫的可能,不過陷於培元功的吐納效率,這一過程將會十分漫長……
多次祛邪丹煉製失敗讓他隱有所悟:
成丹如此皆因控火時,靈氣輸出疲軟,該大火收葯汁時,培元功依舊是那溫吞效率,就這般還能讓他煉得下品祛邪丹,已是唯手熟爾。
且每日吐納出的靈氣也就夠煉製一枚祛邪丹,成丹率在他的預估中不到一成,低得可憐,連購入煉丹藥材的成本都賺不回來。
難怪每次去購買煉丹所需的藥材,那藥鋪老嫗都勸他安心煉製療傷膏攢錢,說散修鍊丹是沒有前途的,而坊市中也少有賣成品丹的散修攤位。
究其根本卻是散修所練的大路吐息法普遍達不到煉丹所需,吐息法終究是橫於散修道途上的一道桎梏。
若能得到好些的靈氣吐息法,倒是能提升煉製祛邪丹的成功幾率,甚至有靈氣餘裕來推動修為。
即便如此,第一次煉出丹藥依然是可喜之事,許羽便欲將這一刻記錄下來,磨墨,鋪紙……
他的手因長期浸淫藥材,疏於保養,顯得有些暗黃。
就是這樣一隻手,拿起一毫,蘸了墨水,於硯邊一撇。
揮毫潑墨,大筆一揮,寫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大字:
「五月廿一,煉得下品祛邪丹。」
寫完正經人都不寫的日記,又欣賞了一會這枚表面布滿坑窪的祛邪丹,許羽小心翼翼地將丹藥裝入一隻瓷瓶,以木塞封口。
將令人苦惱的吐息法問題先放到一邊,他習慣性地取出與他一同穿越而來的那件古物。
這是一桿滿是銹跡的青銅秤,也是他在此界唯一眼熟的前世之物,閑暇之餘,許羽便喜歡把玩盤弄。
只是任憑他如何擺弄,滴血,貼放額頭,乃至於灌注靈氣……
這青銅桿秤都未展現出什麼神異之處,倒是先前帶於坊市中,擺攤賣那療傷膏時,稱量起來頗為順手。
似是近期使用得多了,那本無比牢靠的銅銹翹起一角。
他手也是個閑不住的,一掰竟是被他掰下指甲蓋大小的一片來,露出了其下的赤金之色。
也就是這抹亮色將許羽意識拉入一片奇異之地。
恍然之間,他已然立於一片虛幻的樓台廟宇間。
這裡陳列著密密麻麻的人像。
人像大抵高不過他小腿,大小材質各異,色澤光亮參差,就沒有一尊完全相同的。
或佝僂挺肚,或背生三翼;
或石質鐵骨,或肉觸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