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喜訊

月正當空，謝然宇抱著根棍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腳搭在凳子上面，身上蓋著一條紅色的舊毯子。

隔著窗子看月亮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過，但是像想著這樣長長久久地看著，這還是第一次，他發現今天的月亮很圓，路面的可見度很高，喪屍們在月色下遊盪，在尋找吃的東西，他偶爾能聽到一兩次狗叫，不過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在夜裡，喪屍表現得很活躍，稍微一點聲音，馬上就會抬頭看過去，那乾巴巴的凹陷下去的眼眶裡明明已經沒了東西，卻似乎能透出讓人心顫的光來。

謝然宇和那偉一同守夜，不過對方已經在對面的床上睡著了。

「謝謝。」黑暗中傳來周強的聲音，謝然宇扭頭看過去，上下鋪傳來輕輕地嘎吱聲，「你是謝謝吧。」

謝然宇點點頭，他一個人守夜很無聊，有人願意陪他說話當然歡迎。

「我說的是dota。」周強提高了聲音，「雖然你之前沒承認，我能看出來，你就是。」

謝然宇笑笑，沒點頭也沒搖頭，如果一個人心裡認定你是這樣，沒有實際證據的話，說什麼對方都不會相信，更何況他本來就是。

「我覺得咱們能活著，有你這樣的高手在，我就覺得有希望，呵呵……」停頓了好一會兒，謝然宇以為對方已經睡著的時候，周強又蹦出來一句，「等以後找到我爸媽，就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恩。」謝然宇點點頭，他也這麼想，平時不覺得重要的家人，在出現喪屍之後，是他想得最多的人。

「上次去超市，我們帶回來三十包速食麵，十六罐啤酒，一背包的紅腸，還有三袋切片麵包，還有一些鹹菜……」周強好像自言自語一樣地說著他們的戰利品，「這些東西，咱們這些人應該夠吃七天了吧。」

「主食，只夠三天。」謝然宇輕輕地打斷了周強的話，「下次有可能的話，帶上些米面和壓縮餅乾回來，咱們能熬得更久。」

「恩。」周強在黑暗中答應了一聲，「以後咱們的據點兒就在這裡了嗎？」

「據點？」謝然宇聞聲沉默了一會兒，他想回家看看，他很擔心爸媽聽說了這裡的情況，會回來找他，那樣的話，只有家才是他們能互相聯絡到的地方，最不濟也要在家留下線索，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今天就先這樣吧。以後的事情，看情況。」

……

天亮的很早。

謝然宇一夜未眠，只覺得身上發涼，常年熬夜包宿的生活，已經讓他習慣了這種感覺，疲憊和身體的酸澀，只要飽餐一頓之後就能緩解了，最好再睡一覺，一覺到晚上，然後繼續起來dota，不過眼下是不會再有這樣的日子了。

眾人陸續清醒過來，周宇聽到周強下地的聲音，從二鋪上摸著自己的武器爬了下來，看起來睡眼惺忪的樣子，宋文濤從床上坐起來先沖謝然宇打了個招呼，然後揉著肚子去了廁所。

那偉是被宋文濤踹醒的，他從昨晚到現在睡得正香，宋文濤從廁所出來之後，直接把他身上蓋的東西拽走，抬腳踹上他屁股，「起來！md，讓你守夜，你睡得比誰都香。」

「群屍環繞，能睡這麼香也是一種境界。」那偉閉著眼睛受了他這一腳，慢悠悠起來，「啊，又是幸福美好的一小天啊。」他說著開始抻懶腰。

「都過來吃飯吧。」周強說話的時候，正看到周宇在喝礦泉水，喝到一半將水澆到了頭頂上。「耍什麼呢？你有多少水啊？」

周宇抬手擦了把臉，顯得有些尷尬，他把剩下的礦泉水擰緊放到了一旁，沒吱聲，其他人就都當做沒看見。

謝然宇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想這些人應該還沒有嘗試過遭遇眾多喪屍的時候，一路走來太順利，才能讓他們的心態還這樣輕鬆。

「今天，咱們要再去一趟超市，帶些糧食回來。」周強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看向謝然宇，見謝然宇只是在默默吃飯，並沒有說話的意思，他才繼續說道，「咱們不能都去，要有人看家，所以，一會兒咱們抓鬮決定，看看誰去超市比較合適。」

「我去。」周宇說著把手上沾血的棒子立起來擺旁邊，看樣子這個動作應該是他剛剛才想著要做的，並沒有很熟練。

周強皺了皺眉，「一會兒抓鬮決定，你不用自告奮勇，抓到誰是誰。」這些人里周宇的體格最小，他這個做哥哥的擔心也是正常的。

一頓飯下來，宋文濤吃了三包面兩袋腸，這還覺得有點兒不夠，其他人比他少，但是都是長身體中的男孩，除了周宇和周強之前預期的食量之外，其他人都超過了他的預算，當下，他不禁想到前晚和謝然宇說的話，他當時還以為謝然宇是誇張了，現在看他真是預計不足。

「每個人負重不同，想大批量帶東西回來，我建議是一起去，或者只留下一個人看家。」謝然宇吃完飯，發表了自己看法。「中途如果遇上什麼情況說不定會捨棄一部分食物，這樣能帶回來的東西就不會多了，而且去之前最好先列一個清單，到了之後每個人分工不同能節約不少時間。」

「這個我支持，高手這方面就是有經驗。」那偉馬上贊同了，其他人的沒說話，不過也都默認了。

眾人身上都沒有筆，於是用手機記錄了需要的東西，食物就不用說了，大米、水還有鹽都是必須的，其他的東西，刀具之類的上次他們去已經拿了很多回來，帳篷、手電筒、衛生紙……如果誰有本事再搞輛車回來，現在滿大街都是。

商量過需要的物資，謝然宇看應該不差什麼了，便說道，「看看誰比較適合留下，或者大家一起去。」

「我看，就周宇吧，他年紀最小。」宋文濤看了一眼周強又看了一眼周宇，冷不丁提了一句。

「憑什麼是我？」周宇握住自己的棒子，「我殺過喪屍，你們誰殺過。」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直接省略了謝然宇，那偉聞聲樂了，「關公門前耍大刀，我們都沒殺過，不過就高手一個人你就比不過了，是吧，高手，您當年一定是混黑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啊。」

謝然宇搖頭，「留下不見得是好事，現在喪屍到處都有，如果被其他路過的人不小心引過來喪屍，那很難再想什麼辦法再引走，畢竟這邊靠著大路，聲音大了就會從遠處引來更多喪屍，所以如果有人留下，必須謹兩點，就是不能發出聲音，也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那這麼說留下的任務還挺危險呢，周宇你不一直想要挑戰一下嗎？你留下正好。」那偉平時儘管總是和宋文濤鬥嘴，但是在這種時候，都一致希望周宇能留下，畢竟他在這些人里算是最弱的，雖然他自己不覺得。

「如果大家一直贊同你留下，那就不用抓鬮了。」周強收回前言，他覺得謝然宇說得情況雖然危險，不過只是可能會發生的一種情況，比起他們的任務就相對安全很多了。

「我不同意！」周宇從座位上站起來，「要麼抓鬮，要麼一起走！」

謝然宇是無所謂誰留下，當下拿著自己喝剩一半的啤酒來到窗邊，時不時從縫隙間看看外面的路況。大白天還掛著窗帘，讓屋內的光線顯得很昏暗，外面的喪屍在這個時間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除了路上沒人清理，多了很多雜物之外，一切看上去就和原來一樣。

謝然宇吃著東西，不由地想起自己的事情，他切切實實地感覺到女人將那水果刀捅進他身體的感覺，而且也看到了女人當初拿刀子划喪屍的樣子……如今他卻沒有變成喪屍，這多少讓人有些意外，難不成那女人拿刀捅他之前良心發現把喪屍血擦乾淨了？這樣說根本就不成立，如果真的良心發現，就不會用刀子在他背後下手了……

「憑什麼他不用抓鬮啊！你怎麼就知道不會是他抓到呢？」謝然宇的思緒被屋內的爭吵聲打斷，他輕輕撥開窗帘看了一眼外面，不見引來喪屍，才重新將窗帘放下。

周強一臉無奈地來到謝然宇身邊，「高手，你先抓一個吧。」他說話的時候，背對著眾人，在和謝然宇說話的時候，眼睛有意無意往左邊瞟。

謝然宇抬手抓起左邊的衛生紙團，拿手展開來，裡面什麼都沒有。「是空白的。」

「好了，現在咱們抓。」周強吐出口氣，回到眾人身邊。

謝然宇將衛生紙團丟開，接著剛才開始回想當初自己挨刀子的細節，下意識把手摸上大腿挨刀的位置。

不疼？謝然宇愣了，他又捏了自己大腿兩下，確實不疼。他是很確定自己挨刀子了，而且按照這幫小孩說的時間，應該還沒過兩天，那刀子插的深，不至於這麼快就癒合吧？

「高手，我們這邊搞定了，那偉看家。」謝然宇聞聲第一眼看向周宇，他抿著嘴將手裡的紙團丟開，看似是已經識破他哥哥使的小手段，顯得十分得意。

那偉則是若無其事，「各位兄弟，你們多保重，哥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啊。」

「收拾一下吧，帶上背包過去，萬一那邊的背包已經被其他人拿走了，這些就能派上用場。」周強支開周宇去幹活，接著走到謝然宇身邊，低聲說道，「高手，一會兒你幫我多照看他一眼。」

宋文濤聞聲看過來把刀子挨個別到身上，順手遞給那偉一把，「你一人在家多小心，如果放進來喪屍，這些吃的回來沒你份兒了。」

「切，忒能鬧，一會兒你們一走我就在屋裡補覺。」那偉說著叮囑道，「cf超市那邊我看還有家打火機店，牌子的，記得拿回來幾個，說不定日後賣好錢呢。」

「先搞定吃的再說吧。」周強說著把背包掛在後背上，學著宋文濤的樣子把刀掛在腰上。

謝然宇拎著他晚上用笤帚把和水果刀臨時接起來的槍站在門口，「那偉，看看門外的情況。」

「好嘞。」那偉趕緊來到窗戶邊上，把窗帘撩起一道縫，「一切正常。」

謝然宇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我數一二三，出去之後，我看前面，周強看左面，文濤看右邊，周宇在中間注意後面的情況。」

眾人點頭應諾，那偉插言笑道，「小宇注意屋子裡的情況啊，哈哈。」

周宇聞聲瞪了那偉一眼，對謝然宇的安排有些不滿意。

「一、二……」謝然宇一手握著門把，一手提著槍，最後數到三的時候，猛地一擰門，沖了出去，上銹的合頁發出刺耳的低鳴，眾人都提十二分的精神，那偉在周宇最後一個踏出門口之後，跟著關上了門。

眾人貓著腰快速來到路邊一輛車的後面蹲下來。

「怎麼樣，你那邊有情況嗎？」躲到車身後，眾人的位置就變成了周強、謝然宇、周宇、宋文濤，聽謝然宇發問，周強馬上答應道，「沒有。」

「同上。」宋文濤跟著說道。

「好。」謝然宇緩緩起身，從車窗里看過去，一張灰敗凹陷的人臉出現在眼前，謝然宇頓時呼吸一窒，他緩緩蹲下來，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謝然宇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收拾，他剛才已經看到這個車子那邊的門是開著的，如果裡面的這具屍體是活屍，那說明它還沒「睡醒」。

「繞過去。」謝然宇兩隻手指比左邊，兩隻手指比右邊，眾人點點頭，兩人一組從車子後面繞到了兩邊，並迅速過了馬路。

「咱們過去恐怕要遇上情況，hc橋下面堵了很多車，我估計會有喪屍在那邊。」眾人貼著面向牆面的廣告牌後面站著，周強說道，「需要繞路嗎？」

「現在哪兒都有喪屍，咱們只是路過，又不是在橋面上走，小心點兒不會有事，如果繞遠，說不定會有新的情況。」謝然宇說罷，問道，「上次你們去cf的時候，怎麼引開的喪屍？」

「上次也沒怎麼引，就是把遠處的一輛車的報警給打開了，然後我們就進去了。」周強說完，問道，「有問題嗎？」

「是cf後面停車場上的，還是更遠的。」

「更遠的。」

「那不用想了，應該是起不到作用的。」謝然宇心說自己和這幫人一起行動是不是錯了。「上次是碰巧喪屍少了，這次的情況不明，大家都小心些。」謝然宇說著讓周強在自己後面，他貼著廣告牌往路上看了看，確定沒有情況，往後招了招手，一夥兒人排著隊快速貼著牆面往前跑。

眾人一路半躲半藏地趕到了cf超市後門附近，在一個水泥的連著台階的立方燈柱下面躲著，幾個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的喪屍在周圍晃蕩著。

周宇拎著棒子就要上去，周強一把將其拉住了，壓低聲音訓斥道，「你沒看見那些車後面的喪屍嗎？搞清楚情況再動手！」

「他們都沒醒呢？」周宇看著那為數不多的喪屍躍躍欲試。

謝然宇看了一眼那幾個喪屍所在的位置，重新蹲低了身體，「如果咱們從後門過去，他們所在的位置一定能發現咱們，必須有人把他們引開，然後約定一個地點匯合。」

「我去！」周宇迫不及待地舉手。

「不行！讓我去吧，上次引喪屍的就是我，我有經驗，等到引開他們之後，我會來找你們的。」周強說道。

「咱們能不能幹脆就一起上，把他們一鍋端了呢？」宋文濤提議。

「聲音大了說不定會引來喪屍，而咱們的目標還在三樓，撤退的時候容易留下隱患。」謝然宇說完，周宇還想說點兒什麼，就聽遠處突然響起一陣廣播聲，那廣播聲由遠而近，好像是車載音響被放大了數倍一樣，聲音轟鳴。

「請注意！倖存者請注意！請在明天上午十點前趕往dl區，政府會安排你們過江，江北有人類的聚集地，有食物、有醫院。如果趕不及前往dl區，請隨時留意其他廣播。」廣播不停地重複著，漸漸走遠，附近被吵醒的喪屍們嚎叫著追逐過去。

眾人面面相覷，神情都十分激動，就好像是走在沙漠里的行者突然聽說這裡有綠洲一樣興奮，如果不是周圍有喪屍，都恨不能大吼一聲。

「快看！喪屍走了！」宋文濤一直注意著喪屍的情況，他一彙報，熱血沸騰的眾人馬上就都笑了，「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