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異變前的暗潮

大烏鴉張開龐碩的黑色翅膀，羽毛根根炸起，矛尖兒似的喙向著大蛇頭頂狠狠刺去。大蛇側身閃躲未及，頭側被劃開一道口子。利喙劃過鱗片時迸出一串金色的火星，鮮血緊接著噴流而出。

朱雀在峽谷中橫行，鍾會和眾軍士對這空中翻騰、捲起熱浪的火鳥應接不暇，可他一面也沒有放過對前方戰況的掌握——他發現大蛇的鱗甲不如先前那般堅固，可見這幾日下來麒麟之力也日益衰退。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因為其雖說名為麒麟之力，所喚亦為神獸，但說到底依舊是天體星宮之力，與他這種靈獸一派截然不同。天體之力雖偉，但說到底要看老天爺的臉色。星相多變，恐怕如今正是他羸弱之時。

他想知道鄧艾那一路情況如何，進而發現自己更擔心他進展順利……一隻烏鴉飛出了峽谷。

「將軍當效前漢元侯之法，以天子之命，封侯拜相，拔擢百官，以攬民心。」

鄧艾從夢中驚醒，腦中無限環繞著夢裡那個無名老者的話。他被衣起身，在床前來回踱步，月光照進來，映在掛於腰帶的將軍令上，發出幽幽的閃光。鄧艾見后感到一陣眩暈，自他入蜀之後身體多有異狀，這一方面也與他茫然無從的心情有關。他回想此生從民到官，從兵到將軍，從將軍到……到什麼？皇帝？

他連滾帶爬地回到床榻上，閉眼前的最後一幕，所見的是一隻停在窗欞上的烏鴉。

「你既要效前漢將軍之法，」夢裡，另一個年輕的男人對他說道，「何不繼季漢之統，建成大業？」

譙周雙腿盤起，身披褂衣，坐於床榻之上。窗外涼風習習，可他的額頭依舊冒出一陣陣細密的汗珠。這幾日來，他都在竭盡全力進入鄧艾的夢中引導。就幻術來說，要做到以生人託夢是一件極費功夫的事情，為了節省精力，他不惜從數木人身上撤走了幻術，只寄希望於他們不被城中的魏軍察覺。

可這數天來頭一遭，他遭遇了一股與之抗衡的力量。他閉上眼，立即看見一雙紅瞳正死死地盯著自己，如同直視強光太久，殘留在視網膜上的影像那樣。

他雖年邁，但明白自己的幻術功力在世人已知的範圍內是無出其右的，因而這股力量並非是源於幻術的科技，而是來源於另一種力量。或許是靈獸。而這個靈獸一族的強大力量，如今也想要進入鄧艾的夢境當中。

突然，他眼前的紅眼消失了，即刻便感受到了空氣中的涼意——他也退出了夢境。天亮了，他知道那名將軍已經作出了決定。

「拜劉禪行驃騎將軍，劉睿為奉車都尉，劉洵為駙馬都尉，劉永為騎都尉，劉理……欽此——」

假借天子之名草詔，再將之昭告蜀漢百姓，正是效前漢元侯鄧禹所為。譙周身處木人百官之中聆聽詔書後暗自寬慰，感到自己幾天來的努力達到了效果。他深知鄧艾沒有謀反的野心，這樣做既能保全鄧艾以穩蜀內局面，也可保衛城中君臣——雖為木人所化，但他心中始終堅信，炎漢的命運或許終究如此了，他雖助後主與眾臣逃脫，但依舊以為再興光武，是萬不可期的。終有一日君臣回歸，至少還可保全性命，留得虛名。

然而，午時許，一條消息讓譙周的面色逐漸凝重：魏蜀陣亡將士同葬於城門外，築高台以作京觀；築銅像於城中集市，所築之人未知。

譙周明白過來，在那場神秘的交戰中，他贏了，那隻烏鴉也贏了。他們二人都在鄧艾腦中種下了不同的種子，他的率先發芽，倘若另一顆其後搶佔了風頭，那麼風雨亦會大變。如今鄧艾之舉不過寡斷。

又過了數日，朝中來信，封鄧艾為太尉，鍾會進位司徒。譙周知道，異變就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