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舞娘

「有人要買花嗎？好看的鮮花。」菲麗那瘦弱的身體在寒風中微微顫抖。

在港口城市波爾圖，哪怕還未入冬，天氣也刺骨的寒冷。菲麗儘力拉了拉那單薄的衣衫，似乎這樣能讓自己多少有些虛假的溫暖。

與這個年紀的其他女孩不同，菲麗的生活里沒有好看的小裙子和美味的小蛋糕，在孤兒院長大的她每天能吃上那酸澀的黑麵包就足夠幸福了。

可是，如今就是這樣簡單的要求也顯得遙不可及。

因為瑞文戴爾國王連年的戰爭，普通的人民吃飽都異常艱難，更不可能有餘錢來支援孤兒院了。

院長吉安娜為此傷透了腦筋，沒辦法，她只好召集了孤兒院里比較大的孩子們，讓他們出去做工好養活更小的孩子。

菲麗對這件事並沒有什麼怨言，沒有孤兒院的照顧自己早就不知道躺在哪裡的陰溝里或者落到了奴隸商人的手中。

因此，就算要在凜冽的寒風中叫賣大半天，菲麗也不願意回到孤兒院那破舊卻溫暖的床上，儘管她的手早已經生出了凍瘡。

今天的運氣很不好，菲麗看著籃子里塞得滿滿的五顏六色的花束，那是她清晨忙活了幾個小時的結果。

此時太陽已經有些疲倦，光芒也變得昏黃。

菲麗搓了搓凍的通紅的雙手，無奈地準備返回孤兒院。

「我今天就少吃些晚餐吧，留給小安娜她們。」儘管肚子咕咕叫了好久，菲麗還是對自己這樣說道。

正當菲麗想要離開街道的時候，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先是驚喜地端詳了一下菲麗，然後伸手拉住了菲麗說：「小姑娘，你這是沒有賣出花去嗎？」

菲麗警惕地看著男人，在這條街道上從來不缺地痞和惡棍，這也是為什麼吉安娜不願意讓孩子們出來做工的原因。

但是，想起小安娜她們餓的面黃肌瘦的臉，菲麗還是決定做一做嘗試。

「是的，先生。」菲麗舉起花籃湊到男子身邊，「都是很好看很漂亮的花呢！」

男子把花籃撥開，他的眼神從始至終都只在菲麗的身上打轉。

他擠出了個看起來和善的微笑對菲麗說：「叔叔知道個很需要這些花朵點綴的地方。怎麼樣，願意跟著叔叔去那裡嗎？叔叔保證你能把手裡的花全部賣完。」

菲麗後退了幾步，她太熟悉這些說辭了。

下意識的，小姑娘就想逃離這裡。

可是她轉念又想，如果她走了，孤兒院的大家就又要餓肚子了。

萬一這個叔叔不是騙她的呢？

萬一真的有地方想要買下她手裡的花朵呢？

菲麗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

「那好吧，叔叔，我跟你過去看看。」

跟隨著男人的腳步，菲麗左轉右轉最後來到了一條簡陋的無人小巷。

她緊緊抱著懷裡的花籃，似乎這樣能夠給她帶來些許的安全感。

「叔叔，你說的地方到底在哪裡？」菲麗顫巍巍地問道。

那男人回過頭，臉上滿是得意的壞笑。

「小姑娘，你天天賣花才能賺多少錢？」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菲麗蒼白的臉蛋，菲麗立刻厭惡地別過了頭。

「嘖嘖，還是個有脾氣的。」男子絲毫不以為意，這樣的小姑娘他見的多了，到最後不還是會老老實實的？

「聽好了，你現在可沒得選，乖乖跟我走吧。」男子說著就要去抓菲麗的肩膀。

菲麗大喊著轉身逃跑，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後面多了個像是鐵塔般壯實的大漢。

那大漢毫不留情地揮了一拳，頓時，菲麗的眼前被黑暗所填滿了。

「輕點兒！」她聽到了欺騙她的男人的怒吼聲：「要是打壞了臉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唉，今天小安娜她們的晚飯可怎麼辦啊？還有明天的，後天的。」菲麗在昏迷前絕望地想道。

等到菲麗醒過來，她發現自己已經被關在了一個碩大的鐵籠中。

在她的四周，還有很多相似的鐵籠，裡面也都是和她一樣的被抓來的年輕女孩。

這些女孩都無助地在黑暗之中哭泣著，渾身像是受驚的小白兔般不停顫抖。

菲麗嘆了口氣，自己這次恐怕是再也回不到孤兒院了。她往鐵籠的角落裡縮了縮，不想讓別人聽到她的嗚咽。

忽然，她聽到了均勻的鼾聲。

在這個充滿著哭泣與嗚咽的倉庫里居然有人能睡得這麼香甜？

菲麗不敢置信地循聲望去，然後她看到了自己這一生所見到的最美麗的人兒。

在菲麗旁邊的籠子里躺著個舞娘打扮的少女，她的黑髮如同瀑布般柔順，身形纖細卻不顯得柔弱。

潔白的臉蛋上坐落著精緻的五官，比起那些古代名匠雕刻的石像都更勝一籌。

她毫不在意形象地大字躺在籠子里呼呼大睡著，彷彿她並不是在奴隸商人黑暗潮濕的倉庫中而是在家裡乾燥溫暖的大床上。

出於好奇，菲麗透過鐵籠的縫隙戳了戳那個少女。

少女不耐煩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怒視著菲麗說道：「你幹什麼？沒看到我睡得正香嗎？」

菲麗驚訝地捂住了嘴，因為那個『少女』的嗓音又粗又低。

「你是個男的！」菲麗不敢置信地低聲說：「你是男人！」

少年也呆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穿幫之後連忙掐著嗓子說：「你聽錯了吧，我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是男人呢？」

菲麗指了指少年的脖頸，那裡喉結正緊張地上下移動著。

發現自己已經徹底地露了餡，少年索性也不演了。

他曲起腿斜躺著看著菲麗說：「好吧，我是男人，那又怎麼樣呢？不還是比你長得好看？」

菲麗突然覺得很生氣，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面前這傢伙居然還在糾結自己的外貌？

不過，菲麗也不得不承認，面前的少年在她所有見過的人中，無論男女，都是絕無僅有的美麗。

當他睡著的時候菲麗還沒有發現，少年有著一雙如同春天樹上新芽般的淡綠色的眼眸，僅僅是被那雙眼睛看著菲麗的雙頰就飛紅起來。

看到菲麗局促的模樣，少年顯得很是開心。

他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掌對菲麗說：「你好，小姑娘，我叫愛德華。」

伴隨著菲麗謹慎地握住他的手掌，愛德華像是獲得了什麼了不起的勝利似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潔白的牙齒就像是在黑暗的倉庫里閃爍的星辰。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愛德華乘勝追擊著問道。

菲麗不敢面對那雙似乎蘊藏了萬千柔情的眸子，她低著頭呢喃般說道：「菲麗，我叫菲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