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煞

時間再稍稍向前倒回一點，兩殭屍把夏安砸得不成人形之後從容離去。

「剛才那人好像有點眼熟？」

「嗯？」

「問你也是白問……想當初我是看上你的能力才給你買過來的，結果買過來才知道，那個奸商擺了我一道！賣給我個痴獃！喂，胖子？你在聽……」

瘦弱的殭屍緩緩回頭看向魁梧的殭屍，然而他所看見的，只有一具無頭屍體和屍體上的灰色身影。

「誒～馬哥你好高！」

一個球狀物滾落到瘦小的殭屍腳邊，正是被稱為「劉肥肥」的殭屍的頭顱。

瘦小的殭屍立馬消失在原地，以極快的速度從夏安的身後接近，但是還沒等它觸碰到夏安，就被一股強大的衝擊擊飛了。

「唔，怎麼回事？這個傢伙！」

劉肥肥立刻把腦袋裝在身體上，粗壯的手臂在空中揮舞，強大的力道將夏安摔到一邊，一個瘦長的身影立馬緊跟上去，一發手刀貫穿了來者的喉嚨。

「嘿～手下敗將，變了樣子就忘了自己是誰？」

夏安一手抓住細瘦的手臂，白色的火焰開始在手臂上蔓延，一雙強有力的手將馬本人推開，是劉肥肥。

「火，危險，馬哥，離開。」

馬本人剛脫離險境，劉肥肥就被夏安的拳頭貫穿了脊柱，夏安喉嚨上的傷口在以極快的速度在癒合，夏安舔了舔手上的鮮血，好像細細品味一番過後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你……本是同類，為什麼要背叛屍王！」

夏安把頭一歪，好像聽不懂馬本人的話，只是面無表情地沖向他，馬本人變換成了一名田徑運動員的身體，外加之殭屍的體魄，用以太強化過後其速度十分驚人，即便如此，面對夏安的追趕，馬本人仍然顯得十分狼狽。

「這丫頭怎麼突然這麼快？胖子一時半會用不了了，那爺就奉陪到底！」

馬本人再回頭看向夏安，但是視野中卻沒有夏安的身影，馬本人立刻警覺地回頭，夏安正站在面前！純白的火焰霎時吞噬了四周的空間，火焰散去，剛剛被火焰燃燒的地方無一例外被夷為平地，夏安四周連半個人影都不見。

四下都見不到馬本人，夏安緩緩走向剛剛被打斷脊柱的劉肥肥，殊不知身後的樹林中有個目光正在注視著她。

「嘿！想不到吧！我不光能穿人皮，動物的皮也一樣！這丫頭，竟逼得我退了一層皮！」

馬本人此時化身一隻松鼠，正在樹枝上觀察著夏安的一舉一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可不能死在這。」

身後爆發出戰鬥的聲響，馬本人沒有絲毫的猶豫扭頭便走。而另一邊，剛剛再生完成的劉肥肥看見不遠處已經被夷為平地，再不見馬本人的身影，憨厚的面龐被兇惡的表情佔據，劉肥肥不顧一切沖向夏安，笨拙的身軀卻配合著極其靈活的動作，劉肥肥在夏安的周邊閃轉騰挪從各個角度發起沉重的攻擊，但是卻被夏安用同樣驚人的力道一一擋了下來。

「馬哥！你把馬哥還給我！你把馬哥怎麼了！」

不論劉肥肥怎樣叫喊，夏安始終一言不發，此時的夏安有如灰色的殺神，赤紅的雙眸滿是殺戮的慾望，一切的理智彷彿煙消雲散，她開始不在使用凈火，而是開始逐漸享受雙手的搏殺，夏安習慣性地擺出刻在肌肉里的架勢，習慣性地運行體內的以太，天罡氣逐漸包裹她的全身，漸漸的，夏安的理智竟被拉回到身體里。

「唔……這是……」

剛剛回過神來，一個沙包大的拳頭直衝夏安面門，夏安剛回過神無暇閃躲，直接被這一拳把頭打成了肉餅。劉肥肥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拳頭，和倒在地上的無頭屍體。

「難道，我……變強……了？」

劉肥肥正轉身歡呼雀躍大仇得報，殊不知身後的無頭屍體默默站了起來，劉肥肥聽見聲響回頭一看，嚇得大聲驚呼。

「鬼啊！！！」

只見夏安的頭顱憑空長了出來，對著劉肥肥一言不發就是一記手刀，劉肥肥急忙躲了過去，隨即再次使出它詭異的身法，夏安也再次將攻擊一一接下，又一次擺出熟悉的架勢，理智再一次回到夏安的身體，然後腦袋又被打碎，這樣周而復始數次，終於，夏安的反應跟上了劉肥肥的拳頭。

「咒言·縛！」

咒言落下，劉肥肥感到身體受到一股強大的束縛力，使得它定住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的宗旨是溫柔待人，你也是久遠時代存在過的人，因此雖然你傷害了我的朋友，我也會溫柔地對待你。」

夏安的右手忽然亮起，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覆蓋在夏安的半邊身體上。

「你，你騙人！你剛剛說要溫柔對我的！」

「對我來說，將人煉成殭屍是對死者的褻瀆，我會儘快結束你的痛苦。」

說到這裡，夏安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水。

「你為什麼哭啊！」

「再見了，可憐的人啊。」

夏安把手慢慢伸向劉肥肥，劉肥肥一臉的驚恐，想要逃避身體卻動彈不得，就在夏安即將碰到劉肥肥的瞬間，樹林中突然竄出了一個人影，那人的手指精準地洞穿了夏安的頸部，大量的鮮血迸射而出，夏安也同時扭斷了那人的手臂，隨後卻被劉肥肥一掌擊飛。

「馬哥？是你嗎？馬哥！」

「呃……快鬆開……死胖子！」

劉肥肥一個熊抱緊緊摟住馬本人不放，把馬本人勒的險些腰間盤突出。

「怎麼辦，腦子一熱就衝出來了，本來還想著靠我的能力在現代過上順風順水的好日子，帶上個痴獃反而誤事，現在呢？連活著逃跑都是個問題了！這可不像我！」

馬本人在衝出來的瞬間就反悔了，但是即便如此，它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出來，此刻看向劉肥肥幸福的模樣，馬本人內心也有了一絲的寬慰。

「感人，即便自己能夠逃脫還堅持回來救自己的同伴，悲傷，這樣的兩人卻被煉成了殭屍，嗚嗚嗚……(抽泣)」

夏安緩緩站起，不知眼淚還是雨水撲簌簌地從夏安的面龐滑落。

「這人什麼毛病……情緒也太不穩定了吧！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喉嚨這種複雜的組織竟然再生了！這恢復力已經可以媲美「不化骨」……不，甚至更誇張。」

「馬哥，一起，殺了她！就像以前一樣！」

馬本人看向劉肥肥，彷彿看見了曾經的兩人，曾經兩人並稱「夜行雙煞」用人頭換錢的時候。

「嗯，跟以前一樣，咱們也不是沒遇見過比這難纏的對手。」

馬本人的身體再次變換，幻化成一個威風凜凜的男子，男子手執長槍，身披戰甲，儼然一副將軍模樣。

「當初得到這幅皮囊可費了咱倆不少勁，胖子！老規矩！」

「好嘞！馬哥！」

劉肥肥碩大的身影即刻消失在夏安的視野，夏安四處張望想找出它的下落，但是面前一桿長槍直衝面門而來。

「看哪呢！」

夏安急忙抬手用臂鎧格開，馬本人收回長槍隨即又是一槍刺向夏安心口，夏安雙手格擋住槍尖整條槍如拱橋一般被彎曲，馬本人踏步向前，將槍桿向下一壓，強大的力道將夏安逼退好幾步，雙腳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迹，馬本人繼續趁勢追擊，長槍不斷橫掃步步緊逼，夏安時而格擋時而彎腰閃躲，絲毫沒有反擊的意思，為的是看看這兩殭屍究竟有何打算。

馬本人的攻勢不斷加快，長槍連續突刺招招直取要害，正當夏安應接不暇，忽然腳下一滑，躺倒在地，原來是劉肥肥在身後使絆子，重拳隨即打來，夏安急忙翻身躲過重拳，卻只聽一聲鎧甲的碰撞，馬本人大吼著躍起高舉長槍就要刺向夏安，夏安只好不斷翻滾閃躲，找機會立刻起身，此時夏安突感背後一涼，立馬低頭俯身，只聽「嗖」的一聲，是劉肥肥的踢擊，不知何時它又到了夏安的身後，然而攻擊還沒完，劉肥肥一記下劈將地面砸出個大坑，而夏安此時早就躲到一旁，馬本人的攻擊緊隨其後，眼花繚亂的槍法逼的夏安節節後退，又趁夏安應接不暇，劉肥肥從身後又是一記重拳打在夏安身上，直將夏安打飛進樹林里。

夏安躺在被砸斷的樹榦里，發色慢慢變淺，瞳色逐漸變紅，自從夏安來到這片桑林，她就顯得莫名的興奮，明明其他隊員卻對這裡感到渾身不適，夏安只覺得充滿力量，感覺隨時都會失去理智。

「集中精神，捨棄感性，拋棄野性，用絕對的理性觀察對手……」

天罡氣再次包裹夏安，夏安的心也慢慢沉靜下來。

「冷靜……肥胖的殭屍使用的大概是一種躲藏在對手視野死角里偷襲對手的身法，用神曉教我的，將自己的以太擴散開來……不要用眼睛去觀察……」

夏安閉上雙眼，用自身的以太感知著四周的環境。

「在那裡！」

劉肥肥再次從視野的死角發起攻擊，卻被夏安提前預知擋住了，劉肥肥立刻換了另一個角度卻再次被夏安提前預判。

「那樣的體型卻能將這種格鬥技發揮到此，它的技藝怕不是早已根植在身體里。」

劉肥肥之後又是馬本人，馬本人的槍法格外剛猛，每一次格擋都讓夏安的手發顫。

「武姐說過……面對使用長兵器的敵人時要盡己所能縮短距離……」

夏安尋找時機從馬本人密不透風的槍法中閃到馬本人側面，一鼓作氣衝到馬本人面前，旋身轉體踢出一腳，卻被馬本人用槍桿防住。

「一旦縮短距離，一定要緊緊咬住，不能給它任何拉開距離的機會。」

夏安緊踩馬本人的腳步，敵進我退，敵退我進，讓馬本人的槍7法無法發揮出來。

「但是當你同時面對這兩種敵人的時候……」

「噗嗤！」

一隻手掌穿過了夏安的胸膛，隨即馬本人後撤一步一槍擊穿了夏安的腦袋。

「胖子！趁現在！開溜！」

「開溜！開溜！」

兩殭屍絲毫沒有猶豫轉身就跑，強大的壓迫感如洪水般從身後湧來，兩者此時清楚地意識到，已經晚了。

馬本人和劉肥肥幾乎同時停下腳步躲進了就近的樹叢中，陰暗的雨天是天然的庇護所，不光能遮蔽視線，還能清除氣味殘留，兩殭屍幾乎同時進行了「閉氣」，所謂「閉氣」就是斷絕一切自身內源與外源的聯繫，阻斷自己內源與外源的以太交流，從而實現不被他人所感知，對於普通人來說，閉不閉氣沒有區別，但是對於求道者來說，以太感知相當於與五感同等的第六感，所以，想要完全逃離以太感知，對「閉氣」的水準要求極高。

灰發的夏安如同行走的殺戮，只是慢慢地行走，無與倫比的威壓卻從未斷絕，彷彿每一步都踏在對方的心臟上，夏安在感知，這種狀態下的夏安不光身體能力和反應速度大大提升，感知的靈敏度也不可同日而語，夏安在耐心地尋找，尋找可以狩獵的獵物……

「我的『閉氣』水準遠不及劉肥肥，他是天生的暗殺者，這樣下去會被發現的！」

腳步聲逐漸接近。

「嘿，還說什麼『夜行雙煞」……其實大部分目標都是胖子解決的，我只不過是個會騙騙人的小丑罷了。」

夏安好像注意到了馬本人，開始向馬本人那邊走去。

「我也就仗著有個神通……胖子可能更應該活下去。」

腳步聲加快，夏安開始飛速跑向馬本人。

「但是啊……想讓他活下來可誠不容易。」

腳步聲隨著一聲巨響停了下來，是劉肥肥，它擋在了夏安的面前。

「馬哥！我來保護你！你跑！」

「因為是個傻子。」

馬本人越過劉肥肥，用長槍刺穿了夏安的身體。

「瞧不起誰呢！」

夏安的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有如孩童看到最愛的玩具失而復得，她不顧長槍刺穿身體跑向馬本人，一手抓住它的腦袋，一記重拳隨之而來，將夏安打回原地，劉肥肥想要尋找夏安的視野盲區，但是只要它一行動，夏安的雙眼就死死盯住劉肥肥，它到哪夏安的眼睛就跟到哪，劉肥肥一下子躍到夏安的背後，以為這便萬無一失，可誰知下一秒夏安竟將脖子扭轉180度角，雙眼從未從劉肥肥的身上

離開，馬本人則稱夏安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默默後退兩步俯身按槍，隨即大跨步向前，長槍如出水蛟龍迅猛有力，此槍一出，兩側樹木皆倒，讓出一條直行道，雨水竟也被一瞬捅出一道通路。

待煙霧散去，這驚人的一擊過後，夏安雖然以一種詭異的姿態下腰躲過了這一擊，但還是被那滿盈的槍意灼燒到了些許，夏安看了看灼傷處，又看了看馬本人，臉上不帶一絲表情，馬本人毛骨悚然，劉肥肥趁機繞道夏安身後雙手抱拳向下猛砸，然而卻被夏安一手便停住了，地面被硬生生砸凹陷了下去，夏安搖了搖頭，手臂閃出白光，純白的火焰再次充滿整個空間，馬本人故技重施退掉一層皮逃過了凈火，劉肥肥雖然迅速地躲到了遠處，但是手臂上還是沾到了火星。

「嗚嗚嗚……好疼啊！馬哥！」

馬本人上前一記手刀切斷了劉肥肥一臂，火勢得以停歇。

「快走！」

馬本人此時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逃！不管到哪裡，總之只要遠離面前這個傢伙！而給出這種判斷的即非感性，亦非理性，而是本能——求生的本能，然而它們卻不能跑，一旦扭頭逃跑，留下的只有死路一條，這一點它們都心知肚明。

「這倒霉東西現在看上去應該是不會說話，那應該用不了那稀奇古怪的術式，只要躲開那火焰，給她腦袋上多來幾個窟窿，她的內源總不可能無限大。」

雙方劍拔弩張，可天地間忽然明亮起來，抬頭只見漫天火雨。

「這……是那「不化骨」乾的？」

馬本人沒有想到，剛剛與自己同行的那幾個之中，竟有如此大能，它看向夏安，剛剛還緊咬不放的夏安此時卻安靜的像個雕像，只是呆立在那裡，痴痴地望著天空的火雨。

馬本人見夏安沒有動靜，立刻暗示劉肥肥撤退，而在夏安看來，眼前的景象彷彿勾起了她的某些回憶，燃燒的天空，滿眼的紅光，彷彿世間一切都是紅色的，夏安莫名覺得自己好像經歷過這樣的場景，但是她始終回憶不起，就好像有什麼在阻止她的思緒向記憶深處挖掘一般，夏安越想越煩躁，越想越感受到身體里的衝動在膨脹，夏安頭痛欲裂，痛苦地捂住腦袋，那股衝動越來越強烈，直至完全佔據了夏安的思想。

夏安的發色再一次逐漸變淺直至變得純白，雙瞳露出可怖的凶光，跑在前頭的兩殭屍感到毛骨悚然，雖然只是瞬間，它們已經跑出數百米之外，但是一股殺氣卻就在它們的身後一般，那是純粹的，不帶有任何雜質的殺氣，馬本人用強化過的視力觀察身後的夏安，卻沒成想與百米外的夏安對上了眼神，眨眼之間，純白的身影已經來到了眼前，除邪的火焰就距離自己不過兩寸。

「糟！來不及脫皮了！」

然而那火焰卻沒有落到馬本人的身上，一個魁梧的身形如盾牌一般擋在馬本人面前。

「馬哥，快跑！」

馬本人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身體早已領先頭腦行動了起來，他的本能為他做出了選擇。

隨著火光消失，地上還未燃盡的巨大軀體仍被純白的火焰包裹，馬本人早已不知去處，夏安一腳將那軀體踢走，祝余草已經所剩無幾，夏安飢腸轆轆，此時卻傳來一股濃郁的香氣，夏安抬頭一看，只見空中一個巨大的麵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