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 1夜魚龍舞
夜裡,躺在床上正在思考今天的行事是否有不周之處的張穩忽然發現有人推門進來。
他扭頭看去,小胖墩快步進來,合上房門后從門縫裡看向外面,又打開窗戶一角看了一眼外面,確定沒有人之後,這才長出一口氣。
張穩問道:「你怎麼來了?」
小胖墩癱坐在門口,「今天晚上好多人來我哪兒,說要和我做朋友,最厲害得是有幾個傢伙,提了只雞就過來了,說是要跟我歃血為盟拜把子!」
「我來你這裡避避風頭,明天還得考核呢,這麼下去,我今晚別想睡了。」
張穩道:「可能是你的資質太好了,他們想要結交你也正常。」
小胖墩無奈道:「結交什麼的就算了吧,就算是拜把子,我也跟你拜。」
張穩對於同年同月同日死沒有任何一絲絲興趣,「沒興趣。」
小胖墩泄了口氣,「那我今晚能睡在你這兒嗎?」
張穩翻了個身,「自己打地鋪。」
小胖墩喜滋滋抱起旁邊的備用被子,「謝謝你啊。」
站在屋頂上的主持長老聽著裡面的對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翻開小胖墩的書頁加了一句:飛黃騰達不驚,不忘當初落魄好友,道心上中。
他又翻開張穩的書頁繼續寫到:不趨炎附勢,遇權貴不折腰,道心上中。
他合上書頁,用兩人聽不見的聲音輕聲道:「倒是沒有想到,最後的這兩個,居然是兩個好苗子。」
他乘風而起,御風去了別處,直到這時,背對著小胖墩的張穩才微微張嘴,無聲吐出兩個字:元嬰。
翌日清晨,少年少女們早早地來到了昨日測試的青石平台,有的早飯都沒吃就過來了。
張穩和小胖墩就不一樣了,這裡的飯菜都不錯,很多年沒有吃過東西的張穩也是胃口大開,吃了不少。
吃飽喝足,兩人這才來到青石平台上,張穩一眼望去,三千多個少年少女,不算多,也不算少。
主持長老飛身立於空中,朗聲道:「今日測試的,便是悟性。」
「修行一道,天資固然重要,但是悟性也至關重要!」
「現在,我會演練我紫府的獨傳劍法:紫氣東來。」
「我只演示一遍,能夠學會多少,就看你們自己的悟性了。」
張穩看向天空中道袍鼓盪的主持長老,心道果然不錯,入門測試應該是劍法,因為比較簡單。
紫極神意拳已經偏向於神通了,那根本就不是還沒踏上修行路的少年少女們能夠看懂的。
當然,為了避免出現意外,其實紫極神意拳張穩也會一點點,那是他五百多年前救了一位紫府弟子,用計騙來的。
經過數次救落難的紫府弟子,他得到了完整的紫氣東來劍法,以及部分紫極神意拳。
這紫氣東來劍法,他已經練了快五百年,想來在悟性上混個上上等應該不難。
主持長老於空中演練紫氣東來劍法,一招一式吸引天地紫氣東降,舞劍處赫赫生風,劍振則有雷音起,輾轉騰挪,展示其中精妙之處。
走劍行雲流水,一行一步都如同有著節奏,呼應天地。
一次展示完,地面上的這些圍觀弟子看得如痴如醉,張穩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是疑惑輕聲道:好像,沒我厲害啊。
不過也對,元嬰都是在修鍊紫極神意拳,誰沒事修這鍊氣築基用的紫氣東來劍法。
主持長老懸於空中,
開口道:「一次過來三十個人,我念完名字,便開始舞劍。」
說完,主持長老開始念少年少女的名字,讓他們上前去舞劍,展示他們學會了多少。
小胖墩臉色發黑,伸手拉了拉張穩的袖子,「怎麼辦啊莫急,我們是最後到的,這不是最後才上去嗎?等到那時候,我早忘了!」
張穩嘆一口氣,「真拿你沒辦法,隨我來。」
小胖墩知道張穩跟著他爺爺練過劍法,頓時大喜,「我爺爺總說你練劍天賦很好,有你在,我肯定能過關。」
張穩心道:你這資質,就算是上去亂舞一通,人家都絕對會收你。
兩人正準備找個僻靜之地讓張穩教小胖墩練劍,就在這時,昨天那個開口嘲諷張穩的少年來到兩人面前,「王鐵心,你的天賦可是我們之中最好的,你怎麼可以和這種根本沒有修行資質的人混在一起?」
小胖墩有些生氣,「我和誰混在一起,關你什麼事?」
陳行悶哼一聲,「他這種根本無法修行的人,會成為你修行路上的拖累,以後遇到危險,他就是你的弱點!」
「而且,仙凡有別,你日後成就絕對不凡,但是他,恐怕就是壽元終了也連築基都修行不到,你覺得幫助他有意義嗎?」
小胖墩叉腰道:「既然我修行天賦不凡,那我就強大到能夠保護他!」
陳行一時說不出話來,因為以小胖墩的資質,還真有可能做的到,他丟下一句話,默默離去,「好自為之!」
待得陳行離開,張穩才默默道:「其實他說得不錯,你確實不應該與我有太多交集。」
歷經萬年風霜,張穩知道陳行的話其實是沒有錯的,只是有點讓人寒心。
小胖墩搖頭,「可是那樣,我心裡不舒服,莫急你放心,等我修行有成,我就幫你!」
兩人尋了一處林子,張穩開始教小胖墩練劍,張穩刻意收著點,沒有暴露太多,只是劍招一模一樣。
小胖墩看完一遍,愣了片刻才道:「原來我爺爺說的劍道天賦不錯,是這個意思,你這叫做劍道天賦不錯?」
「你這雙眼睛是鏡子吧,看過一遍就能完全記下!」
張穩搖頭,「也不能算是太好,至少我還沒有悟出其中神韻,我多練練,應該有機會在今天測試前練出一道神韻來。」
張穩練劍,一如這五百年的風雨無阻練劍。
小胖墩在旁邊學,練到下午,他還是沒有完全學會,他忽然道:「張穩,如果能夠把我的資質給你就好了,你才是應該擁有這般資質的人。」
練劍的張穩在他的眼中越發出塵,和那些少年相比,就像是淤泥池中開出一朵蓮花。
張穩收劍,笑道:「你不好好練劍,日後怎麼保護我?」
小胖墩點頭握拳道:「嗯,我看他們那邊還長著呢,估計要到晚上才能測試到我們,你繼續教我!」
落日西沉,圓月東升,待得快要到他們時,他們才來到平台上,等著叫到他們的名字。
月至天中,終於是到了叫他們名字的時候了,三十個少年提劍上陣,在長千丈寬千丈的平台上一字排開。
雖然是三十個少年少女在這裡練劍,但是大多數的少年少女目光卻是都匯聚在小胖墩的身上。
他們很期待這個小胖墩的表現,如果他在悟性上也表現非凡的話,那麼可謂是天之驕子!
修行界是很殘酷的,如果自己不夠強,那就要期待自己有一個很強的師兄。
或者師姐。
他們看著小胖墩開始舞劍,之前其他的少年少女大多都是招式七零八亂,唯有小胖墩一招一式都耍的有板有眼。
他似乎是完全記住了這些劍招!
那些少年少女的眼中閃著光,如同在見證一顆冉冉升起的修仙界新星。
就在他們關注著小胖墩的時候,他們忽然聽見了風聲。
那風聲越來越大,讓他們不得不側目看去,在小胖墩的身旁,張穩開始漸漸放開自己的劍勢,一劍出,風起如卷掃得地面上松針亂舞。
張穩一招一式出劍,行雲流水,走劍如魚龍狂舞,繁星明月之下,那劍上隱隱發出微弱的紫光。
圍觀的少年少女們這才發現,原來小胖墩不是學得最好的那個,學得最好的那個,在他的旁邊。
之前看張穩,他們覺得沒什麼,但是張穩一旦握住劍,就如同畫龍點睛一般活了過來。
如同沉睡的魚龍蘇醒,此刻整個平台都成為了他一個人的舞台。
一旦看向他,那目光就再也移不開,那劍法驚艷絕倫,劍身上反射的月光在地面上光影交錯,一劍一劍遞進,如同松濤陣陣,一層層推向更高處。
張穩感覺到時機到了,於是他閉上雙眼,全身心開始沉浸在舞劍中。
其他的少年舞劍完了,都是停下,但是那獵獵風聲不止,劍卷松針,翩若游龍。
主持長老看到還在繼續舞劍的張穩,眼中閃過驚色,只是一遍,只是一遍,這少年的悟性竟然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在他眼裡,沒到五十歲,那都叫少年。
他沒有阻止張穩繼續舞劍,而是在一旁看著,他想要看看,張穩這悟性到底有多強。
周圍的三千少年也是在周圍看著,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
張穩也不在意,兩萬年的風霜雨雪,他見過的大場面比這多了去了。
他只是在舞劍,只是在練習劍法。
一個人獨自閉關的時候他總是喜歡舞劍,因為可以清心,將那些煩躁的思緒都斬去。
看到張穩舞劍,小胖墩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便提劍,學著張穩舞劍的模樣,開始練劍。
看到小胖墩在旁邊學,周圍的少年少女們似乎也是想起了什麼,看到這美輪美奐的劍法,他們也忍不住要跟著舞起來。
就好像看到別人千軍辟易,自己也忍不住上頭就跟著沖了過去。
那意念在胸口越積越多,最後化作一陣陣劍舞聲。
月至天中,三千少年少女於群山之巔上舞劍,三千劍舞,那劍嘯聲陣陣,響徹群山。
紫府大殿。
紫色明玉琉璃為瓦,萬年靈木為柱,三十六根柱子上雕刻著繁複的銘文,形成一座大陣,吸引著天地間的靈氣往此處凝聚。
在大殿中正在論道的長老們在半夜突然聽見這劍嘯聲,眉間疑惑,這是怎麼回事,半夜為何會有這劍嘯聲?
難不成是主持招收弟子的吳長老在整什麼幺蛾子?
他們走出大殿,看向那群山之巔,三千少年月下劍舞,劍嘯聲響徹群山,而立在所有少年之前的,並不是吳長老,而是一個白衣少年。
他的身上,紫氣越發濃郁,就如同這紫氣在生長一般,越發茁壯。
他們懸在雲中,看到這一幕,伸手摸了摸下巴鬍鬚笑道:「人人向道,人人向道啊。」
「這一屆弟子,很不錯。」
「我忽然想起了當年我拜山學道的樣子。」
就在眾人讚歎的時候,忽然發現前方自天空中如同浮光般落下一人,他們頓時彎腰拱手,「我等,見過府主。」
聶棠章一步踏過層層雲涌,身上的深紫色祥雲道袍微微盪起,落在主持招收弟子的吳長老身旁,朝著他伸手,「將此子的書頁翻開給我一觀。」
吳長老不敢怠慢,看了一眼面色深沉如鐵的聶堂章一眼,翻到張穩的那一頁遞了過去。
聶棠章落目在這一頁上良久,以指為筆,金鉤鐵划落下一行字:知己身天賦不佳道心不亂,道心上上,悟性......
悟性他沒有落筆,-而是看向張穩,就這麼靜靜地看著。
張穩此刻並不知道聶棠章到了,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奇怪,萬古大帝墓開啟在即,紫府府主親自降臨也屬於正常。
一個時辰過去,在張穩的帶領,這些少年少女舞劍越發有力,就好像行船之時順水,有人推著走。
聶棠章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時間緩緩過去,少年少女們已經有些累了,有的已經想要停下看張穩練劍了。
就在這時,吳長老恰到好處問了一句,「府主,現在怎麼辦,就這麼一直讓他練下去嗎?」
本是疲累的少年少女們聽到這句府主,頓時滿血復活,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勁,劍嘯聲再起。
聽著耳邊的劍嘯聲,聶棠章雙眼移向吳長老,目中分明是有責問之意,「你這老傢伙,居心不良。」
吳長老哈哈一笑,「都是些不錯的孩子。」
聶棠章扭頭再次看向張穩,「先看著。」
吳長老點頭,「是,府主。」
一夜過去,晨光再次降臨,那旭日東升,一抹陽光照耀在張穩的身上,張穩心領神會,那連綿不絕的劍勢如同是找到了宣洩口一般。
一劍出,紫氣東來!
耀眼的紫氣從劍尖飛出,經過一夜醞釀,他還是決定來一劍紫氣。
而且,氣氛都烘到這兒,不來一劍紫氣東來好像也不像話。
使出這一劍,他裝出脫力的樣子,倒地不起。
聶棠章一夜沒有合上的雙眼終於是眨了一下,他落筆只有兩個字:
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