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老太事件
智能生產實驗室是威森科技計算機方面人才最集中的地方，有數百的博士學位獲得者。不過「八十人團」尚沒人拿到博士學位，最小的一個還是大三。雖然在it界聲名不顯，但李庄的水平毋庸置疑，弟子們的出色就是證明。智能生產實驗室內部，他算總教頭，經常講課，和絕大部分人都有師生之誼。
「你這幫學生中計算機方面的能保住多少，得認真考慮，他們不是正式員工。」周奇森說。bxwx.org
李庄揉揉臉，「在別人的地盤上，總不能太橫，據理力爭吧，再說我們是外資企業。八十人團入籍的有多少？」
周奇森默算了一遍，抬頭道：「有十來人，其他的暫時沒考慮，不過你最看好的四個都入了澳籍，希望問題不大吧。」
李庄沉默片刻，「我去問問張凱，他擅長這類玩意。」
周奇森說：「我們一起去吧，計算機類公司前後花了數千萬的培訓費，希望研究員們不要做離譜的事，否則太讓人心寒了。」
兩人到行政副總裁辦公室時，張凱正等著。李庄直奔主題，「明天京城有人過來，估計跟智能機研究有關，你幫我出個主意，該怎麼辦？」
張凱輕聲道：「還能怎麼辦，涼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有電話不用，跑來跑去幹嗎？」
李庄笑笑，「老坐在辦公室容易生鏽，出來換換腦子。你還是幫我想想，談判你是高手，我菜得很，明天得指望你和周奇森。」
張凱擺擺手，「去吧，把智能生產實驗室的博士級研究員統計一遍，看看哪些人不對。」
李庄點頭道別徑直返回辦公室，拿起電話打給金昌則，「昌則，這段時間有異動嗎？」
「目前很正常，園區里跟以前沒什麼不同，我聽周博士說京城明天有人過來了。」
李庄嗯了一聲，「我怕有意外，你們從現在開始警惕些。」
「您放心，我會提高防禦等級的。」
李庄放下電話調出計算機類研究員的資料，琢磨疑點，弟子們暫時不用管，本就沒指望他們為公司工作，能不來最好。
……
第二天一大早，威森科技高層一起在大門口迎接京城來人。車隊浩浩蕩蕩，非常壯觀。
周奇森輕笑，「好傢夥，這麼大的車隊，看來派頭不小啊，莫非是一路搜刮人才，我們只是其中一站？」
沒人接話，因為車隊已經停了，大大小小的人物從裡面鑽出來，不過從氣質看，真正做事的就二十來人。至於有沒有特殊部門的人夾在裡面就不清楚了，受過嚴格訓練的人善於偽裝。
領頭的姓段，是科學院的院士，政府部門領頭的是一名姓祖的先生，據說是負責這個項目的某部高官。段院士大名在外，沒法作假，祖先生很難說，鬼知道他是哪個衙門的。
毫無營養的寒暄，大家一陣熱乎，不過會談開始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況。開年後各地的研究所計算機類研究員都有被抽調的，相關的新聞在報紙和網站上隨處可見，一如既往的做事很豪邁。至於被騷擾單位是否同意，那就不是某些人需要考慮的範圍。
在行政樓的小會議室坐定，總裁秘書送上香茗，大家開始談正事。
段院士說：「周博士，我出來之前見過你的導師俞老，他對你讚譽有加啊，威森科技短短數年發展成現在的規模，你功不可沒。」
「謝謝段博士的誇獎，」周奇森習慣性地說了一句，剛張口，就知道犯錯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這是全體同仁的功勞，我只不過是個領頭的，有什麼事您說吧。」
段院士眉頭輕微地皺了皺，看來是對「段博士」的稱呼有些不舒服。博士嘛，遍地都是，院士可是極少數。周奇森這幾年經常去國外，威森科技內部也主要稱呼學歷，一時忘了改口。
「後生可畏啊，這時代終歸還是你們的。廢話不說，這次過來主要是想在威森科技抽調熟悉計算機的員工，參加bai的研究工作。這次我們舉國動員，希望你能支持，這是關係到國家和民族前途命運的大事。」
段院士不著邊際地誇了一句，隨即又做了一番動員，口號很老套，很實用。
周奇森接上，「我們能支持的當然支持，不過威森科技不是以計算機為主，您覺得我們這裡能找到有用的人才？」
「你們這裡智力密集，高手眾多，我們有學校的推薦名單，希望你能同意。」
段院士說完轉頭問被當成隱形人的法人代表，「李總不會反對吧？」
雖然不喜歡這廝，但被點名，李同志只好開口，「您總得先讓我們看看具體的名單，我們還得徵求員工個人的同意，您說呢？」
「祖部長，麻煩您出示一下名單。」
李庄冷眼旁觀他們的表演，心知肚明。姓祖的估計是個副部長，正部長是不可能全國巡遊的，要處理的事情一堆。具體是什麼部，那就不清楚了，威森科技內務部也是部。
周奇森雙手接過名單掃了一遍，立刻站了起來，「你們這份名單里很多都不是搞計算機的，說說吧，什麼意思？」
李庄一驚，這幫人夾帶私貨？這種事情現在很常見，官場上的人辦公事的同時替自己謀利比比皆是。
段院士輕笑，「我們總不能光研究智能機吧，機器人和自動化都是ai的附屬研究項目。威森自動化大名鼎鼎，我們需要的人才眾多。」
周奇森臉色微紅，「我們是外資企業，如果你們一定要挑，我們必須徵得員工的同意，另外涉及到公司技術秘密的，如果在外面出現使用公司技術的競爭對手，我們保留訴訟的權利。」
段院士點頭，「那是自然，你們畢竟是企業，該走的流程要走的。」
張凱沒說話，李庄也沒怎麼說話，祖部長一聲不吭，事情暫時就這樣定下。
接下來的幾天，威森科技人心惶惶，沒入澳籍的研究員都被公司人事部和京城選才團約談。選才團的動作很快，只要同意的，馬上就有人幫他們辦理手續離開前往京城。智能生產實驗室一下子走了三分之一，以計算機、機器人和自動化方面的高級研究員為主。
最後一天矛盾終於爆發，他們想抽調新能源實驗室的核心員工，理由是「機器人需要能源」。
「周奇森，你還是不是華夏人，怎麼不替國家考慮？再說了，這些都是華夏的寶貴財富，任由外資企業使用，已經是我們法外開恩了。你不要太過分，這裡還是xx的天下。」
祖部長陰陽怪氣，官威十足。周奇森勃然大怒，「我現在是澳洲人、英國人、花旗國人，沒有華夏國籍。我當年高考以全市第五名的成績上的t大，這些年為國家創造的財富已經對得起所謂的培養費。法外開恩？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專門沖著我們來的，誰怕誰，大不了一拍兩散，我們回澳洲去！」
張凱和李庄都站了起來，會議室里氣氛緊張。
段院士一看要壞，趕緊打圓場，「和氣生財，和氣生財，不要吵，祖部長，要不就這樣算了，我們再到別的地方找。」
雙方不歡而散，京城來人氣沖沖地走了，威森科技管理層沒有送別。
「一個垂死的老太，還能囂張多久，我呸！」
周奇森不屑地吐了口吐沫，毫無文化人的形象，主管們在旁邊苦笑。
京城選才團去過國際知名大公司，但都是私下與員工聯繫，而不是像到威森科技一樣直接敞開了要人。歸根結底是威森科技太小，遠不能與銷售千多億美元的大企業相比。純研發企業有缺陷，容易被人窺伺。即使像貝爾實驗室這樣的知名機構，不是掛在國家的名下，就是掛在巨型公司的名下。獨立研發機構中，威森科技是規模較大的一類。
公司管理層發現京城來人的真實目的還是在第三天，智能生產實驗室一位博士離職時跑到主任辦公室，「我要走了，李老師您保重！」
李庄立刻斷定，部分人是卧底，部分人是被脅迫，無孔不入的相關部門對付這些搞研究的手到擒來。所謂的京城選才團明擺著是專門針對威森科技，不代表高層真正的想法，他們沒這麼蠢，有勢力在夾帶私貨。
接到求援的市府報到省里，卻被打了回來，京城來人不僅在省里有人，而且在中央也有人。此外，k市發展迅速，不少原打算在省城投資的企業轉而跑到這邊來，兩市的關係有些緊張。這幫人借口充分，讓人挑不出刺來，只有威森科技上下才能感覺到錐心的痛。一切都被掩蓋在河蟹之下，甚至有妒忌威森科技員工收入的普通人歡欣雀躍。
王文明動作神速，京城選才團離開后僅用了一天就打聽出始末，報給張凱，後者立刻召集高層開會。
「怎麼辦？」周奇森問。
李庄哼了一聲，「還能怎麼辦，我們培訓投入這麼大，有些人把我們這裡當培訓基地了，重要崗位的研究員如果還保留華夏國籍，直接予以清退。」
聽眾面面相覷，張凱咳嗽一聲，「現在人才難找，要不調到非重要崗位？」
李庄似笑非笑，「你覺得他們會同意嗎？威森科技發展這麼快我已經很意外了，慢點就慢點，沒什麼大不了的。拎不清的人沒有必要在威森科技這種類型的公司混，我們是合法經營的企業，少拿大帽子壓人，如果天天玩政治，根本沒有時間去搞研發。」
張凱剛想繼續，周奇森拍拍手，「就這麼辦吧，官商我們對付不了，不要忘了，找茬的可不僅僅是我們的競爭對手，還有澳洲本土勢力，超級莊園現在壓力山大。你們如果有意見可以提出來，如果沒意見，回去調查員工意願，三天內處理完畢。」
高層聯席會議成員默默地出了門，如果嚴格執行決議，不知道多少朝夕相處的手下會選擇離開，有些人將來甚至可能會站到被告席上。
李庄回到辦公室，拿起電話打給李宗揚、任明美和傅家廣，讓十一個項目組的正副組長及下屬的主管及核心員工到九樓大會議室開會。
自從智能生產實驗室和基礎物理實驗室獨佔六角大樓后，從未有如此大規模的聯合會議，員工們個個不解，看到一臉嚴肅的法人代表更是驚訝。
「阿庄，什麼事？」苗興彥問。
李庄掃視會場，沉聲道：「高層今天做了一個決定，重要崗位的研究員如果還保留華夏國籍，將直接予以清退。」
會議室頓時一片大嘩，有人憤憤不平，「國籍跟研究有什麼關係，公司招人的時候並沒有限定國籍，現在蒸蒸日上，該不會想過河拆橋吧？」
李庄眼睛眯了一下，隨即舒展，「京城選才團重創了公司的研究，多所實驗室四等以上研究員被抽走了一半，都是因為國籍，我們可見的損失高達十多億，遠期和不可見的起碼過百億。放心，解聘的研究員我們都有足夠的補償，不會佔你們便宜的。」
會議室內一片驚訝，苗興彥有些遲疑，「真的有這麼大嗎？」
李庄嘆了口氣，「mcsb項目組的研究員也有離職的，可能是被脅迫，我估計花旗國那邊會出招，威森科技影響的企業太多了，搞不好我們會成為京城和華盛頓之間的夾心餅乾。左右逢源已是奢望，如果再玩心眼，堪培拉都要出手了。」
會議室內瞬間陷入沉默狀態，良久沒有人說話。李庄緩緩繼續，「你們都是重要崗位員工，安全等級沒有差的，我相信你們不會做對不起公司的事，但你們想過沒有，如果上次來的人再次脅迫，人品好沒用的，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考慮。」
柏容輝蹭地站了起來，「堪培拉也不是什麼好鳥，澳籍說不定會成為更大的麻煩。」
「懵懵」談政治，會議室里的人都有些忍不住。李庄輕笑，「可是澳洲人少啊，聯合技術公司體系員工加家屬加上我們的關係圈有上百萬人，容易處理。」
柏容輝抓抓腦袋，「澳洲有多少人？」
與會者絕倒，李庄說：「具體數字未知，不過應該不會超過三千萬，還沒h省多。」
柏容輝哦了一聲坐下，不再說話，會議室里重新陷入沉默狀態。李庄笑笑起身走人，不再理會，專心搞研究。
……
四月份威森科技的業務體系運作良好，研究體系遭受重創。李庄看著智能生產實驗室辦公室里空出的多個位置，嘆了口氣，同時慶幸四大弟子學歷都不高，具有頂級資質的金國正都沒人看一眼。
在內務部的卷宗上，四月份發生的這樁破事被命名為「老太事件」，一個意味深長的名字，出自周奇森的嘴巴。
超級莊園的施工速度在加快，沙漠改造沒法快起來。吳wg和王風選擇靠近拉格蘭奇的地帶開始建設工廠區、研究區和居住區，這裡不算真正的沙漠。關係圈裡的工廠都沒有再擴大，改為增加在珀斯和拉格蘭奇附近的投資。人不好找，但沒關係，現在wlfs自動化方面實力可以實現無人生產。
「我的國籍還有保留的必要嗎？不過如果我也入籍，有些操作恐怕會碰到麻煩。」
李庄有些頭疼，隨即為自己與麗莎結婚的動機不純而感到羞愧，「要不是我娶了麗莎，估計這次被抽到京城的人就有我吧，不過我現在算大商人，他們不敢隨意妄為。」
在夾縫裡遊走，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人生本就不能完美。窗外，有人在高聲叫罵，不知道是在罵誰，也許是公司高層，也許是姓祖的那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