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流言

第五十三章 流言

相比於李府的歡聲一片,隔壁宣平侯府卻是烏雲籠罩。

曹文嫻脖頸上的傷已好的差不多了,只纏了一圈細細的布帶,遠遠看去像是女孩子的裝飾。

再次經歷蕭泠的瘋狂,曹文嫻比想象中要堅強得多。對她來說,喜歡過蕭濂是真的,放下蕭濂,也是真的。就像是心口上長了一塊瘡,會痛、會爛,但只要下力氣去割掉它,就不會再受其擾。

蕭泠流放,曹文嫻只覺得一身輕鬆,他與她,再也無關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蕭泠被捉拿時一身火紅的婚服,所有人都看到了。漸漸地,宣平候之女曹文嫻被四皇子擄走強行結親一事就傳開了,京城這圈子就這麼大,很快此事就傳得人人皆知。

這幾日曹文嫻一直在府中養傷,並未聽說外頭的風言風語,趙敏瑩面對女兒是更是閉口不提。

「娘,我想出去走走,在房裡悶壞了。」

「嫻兒,你就安心待在府里吧。」趙敏瑩勸道。

「為什麼?我都在房裡關了七八日了。」

趙敏瑩支支吾吾的,不知該怎麼開口。

「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曹文嫻敏銳地覺察出趙敏瑩的情緒。

「嫻兒。」趙敏瑩覺得再瞞下去也不是辦法,乾脆直說道:「其實這幾日,我和你爹正在給你議親。」

「什麼?!」曹文嫻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為何沒人告訴我?」

趙敏瑩狠狠心,繼續說道:「嫻兒你不知道,外頭都在傳,說你與四皇子拜了高堂,算是四皇子妃了,更有甚者,還說……」

「說什麼?」

「說你的清白都給了四皇子了!」趙敏瑩一跺腳,將最難聽的傳言告訴了女兒。

曹文嫻氣得胸脯不斷起伏:「娘,別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是被蕭泠刀架在脖子上拜的堂!這算哪門子成親?」

「嫻兒,娘知道,娘都知道……」趙敏瑩聽著那些話,也恨不能上去跟人理論,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不能將所有人的嘴都堵住啊。

「娘,所以這些話你跟爹也信了?這才急著將我推出去?」

「娘當然不信,但娘這麼做是為你好。」趙敏瑩苦口婆心地說:「趁現在你年紀還小,還能挑一門好親事,若是被這件事耽擱了,娘怕你成了老姑娘了!」

「你別騙我了!這種時候議親,能有什麼好人家?我猜不是一窮二白的書生,就是續弦娶妻的老頭!」

「嫻兒,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趙敏瑩聽到後半句,臉色都白了。可是曹文嫻猜的並不錯,姑娘家被這種傳言纏身,還有哪個好人家願意上門求親?這幾日曹啟山和趙敏瑩翻遍了拜帖,愣是挑不出一個像樣的。

「被我說中了吧!」曹文嫻覺得自己胸口那股氣憋著就跟要爆炸了似的:「就算我這輩子都嫁不出去,我也不要學你給人當繼室!」

曹文嫻氣狠狠地撂下這句話,隨後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不管不顧地衝出了門去。

趙敏瑩的表情如遭雷劈,她一人呆坐在房中,良久,她的眼中流出兩行淚,喃喃道:「娘也不想啊……」

曹文嫻大哭著從家中跑出來,一路跑一路哭,等到哭得跑不動了才停下來。

她擦乾眼淚一看,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跑到了段彥霖的住處附近。

要去找他嗎?曹文嫻的腳步不敢往前邁,方才母親學給她聽的那些風言風語話,他一定也聽說了吧。他也會相信嗎?他會怎麼想我呢?

想到這裡,曹文嫻剛止住的淚又流了下來,她沒了力氣,只好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臂彎中哇哇大哭。

「哇嗚嗚嗚——嗚嗚嗚——」

段彥林剛下了值回府,正要踏進家門,忽然瞧見門口旁的角落裡縮著一小團身影,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誰家的姑娘在他家門口哭鼻子?段彥霖走近一點,看到那人脖子上赫然纏著一圈細細的布帶,這,這不是他親手包紮的嗎?!

段彥霖三步並做兩步走到曹文嫻跟前:「三小姐,你怎麼了?」

曹文嫻哭得正起勁,聽到頭頂上方傳來段彥林的聲音,她連忙用袖子擦乾眼淚,抬起頭喚了聲:「段太醫。」

段彥林見曹文嫻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哭得紅通通的,連鼻子也紅紅的,心裡也不知怎的,莫名抽了一下。

段彥霖掏出帕子:「三小姐,不嫌棄的話擦一擦吧。」

「我沒事。」曹文嫻嘴上說沒事,手卻自覺接過了段彥霖的帕子,她哼了哼鼻子,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大家閨秀的面子都要掉光了。

「三小姐,你先起來吧。」

曹文嫻應聲站起來,誰知蹲得久了,她的雙腳一軟,伴隨著一聲驚呼,曹文嫻整個人就要朝地上摔去。

曹文嫻緊緊地閉著眼睛,想著完了完了,自己這人真是丟得夠夠了的。誰知出乎意料的,她沒有摔倒在地,反而落入一個滿是葯香味的懷抱。

段彥林眼疾手快地攬住了曹文嫻的腰,他的手跟觸了電似的,在扶住了曹文嫻之後,又一把將她推了開。

奇怪,從前日日為三小姐問診把脈,為何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可段彥林的行為在曹文嫻看來無疑是要跟她劃清界限,她的心如墜谷底。

「段太醫,不打擾了,我先告辭了。」曹文嫻說著轉身就要走。

「哎——」段彥林下意識地拉住曹文嫻的袖子:「三小姐,你還沒說你為何哭呢?」

「我為何哭,關你什麼事。」曹文嫻不知自己怎麼了,語氣變得咄咄逼人。

段彥林一時啞口無言,確實,他一介小小醫官,憑什麼敢對侯府之女指手畫腳。

這麼想著,段彥林的手又鬆開了。

這下曹文嫻更委屈了,她一跺腳,罵道:「段彥林你這個大混蛋!」

段彥林無故被罵,愣在原地,良久來了一句:「三小姐,我錯了。」

曹文嫻看著段彥林這副傻呼呼又手足無措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她追問道:「你錯哪兒了?」

「我……」段彥林「我」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我就是錯了。」

曹文嫻頓時破涕為笑:「你個傻子。」

段彥林很識相地回道:「三小姐罵的是。」

「段彥林,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順著我啊。」

「只要段某力所能及,必當萬死不辭。」

「那我讓你娶我。」

「啊?」

「你沒聽錯,段彥霖,你願不願意娶我,曹文嫻為妻?」

「我,我……我……」段彥霖一時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你你你,你什麼你!你知不知道外頭怎麼傳我跟四皇子的?」

「我略有耳聞。」段彥霖想起自己白日里還為此跟嚼舌根的宮人們吵了一架:「但是你放心,我一個字都不信。」

「可是別人信啊,你知道嗎,我爹娘要將我嫁給糟老頭子做續弦。」

「什麼?!」段彥霖不敢相信:「為何會如此?」

「你是男子,自然不知女子處境有多困頓。那些話在你看來是區區流言,可對於女子來說卻像是一把無形的刀刃,一下一下扎在身上,到最後,萬般結果,皆是女子一人承受。」

段彥霖確實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他親眼見到了曹文嫻是如何被擄走,又如何脫險的,所以那些流言他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說了那麼多,段彥霖,你到底願不願意娶我。」曹文嫻正色問,她想明白了,要麼嫁給段彥霖,要麼,她一輩子不嫁!

「三小姐,若你不嫌棄我家門第……」

「我不嫌棄。」段彥霖話還沒說完,曹文嫻就果斷回答了:「有什麼可嫌棄的,其實侯府也就那樣。」

「那……我明日便去府上提親!」

「現在就去!」曹文嫻生怕段彥霖晚一步,自己就會被許配給人做繼室。

「好!你等我。」段彥霖下定了決心,急匆匆地進了家門。

等到段彥霖的父親帶著他到宣平候府提親的時候,曹啟山和趙敏瑩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段……段太醫?」

「伯父,伯母,我是來提親的。」

「提……提親?」趙敏瑩看看曹啟山,再看看段彥霖:「向誰提親?」

段彥霖笑道:「伯母真會說笑,您膝下除了三小姐,還有別的女兒?」

「沒有沒有。」趙敏瑩連連擺手:「可是段太醫,你知不知道……」

段彥霖止住了趙敏瀅的話頭:「伯母,嫻兒身上發生的種種,從來並非她所願。我有幸能夠在她兩次遇到危機時都能陪伴左右,我想這也許就是我與嫻兒冥冥之中的緣分。」

曹文嫻躲在屏風后,聽到這一句的時候,臉不自覺地紅了。這個段彥霖,方才逼他娶自己的時候還支支吾吾的,怎麼如今像是換了副面孔,說話一套一套的。

「伯父,伯母,晚輩家中世代學醫,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卻也一直懷著懸壺濟世之心。若是不嫌棄,晚輩懇請您二位將嫻兒許配給我,晚輩定當視若珍寶,愛她護她一輩子。」

曹文嫻一聽,臉跟燒起來似的,什麼?愛她?護她?還一輩子?天吶,她懷疑段彥霖是不是在出門之前看了什麼話本惡補了一下。

趙敏瑩卻被段彥霖一番話說的熱淚盈眶:「段太醫,你真的不嫌棄嫻兒,會對她一輩子好嗎?」

「若伯母還是不放心,晚輩可以以這雙手起誓,若是有一句假話,就叫晚輩這雙救人施術的手廢了!」

「停停停!」曹文嫻實在忍不住,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不需要你發這種毒誓,我信你就是了。」

趙敏瑩看著女兒的表情,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看來這丫頭,早就芳心暗許了,怪不得聽到議親之事反應那麼大。

「娘,我之前跟你說的是氣話,你不要往心裡去。」

趙敏瑩摸著曹文嫻的頭:「不怪嫻兒,是為娘太過心急了,不知你的心思。再說我們母女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娘才不會將你的氣話放在心上。」

「娘。」曹文嫻抽噎著說:「段太醫他很好,除了他,別的人嫻兒也不嫁也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這個當娘的還能說不嗎,於是乎,這門親事很快就敲定了。

李瑛聽到七日後曹文嫻就要與段彥霖成親的消息時,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當初三個月時間我都嫌緊,嫻兒,你這是有多迫不及待要嫁給段太醫啊。」李瑛打趣道。

「哎呀,瑛表姐,你就別再笑話我了。」曹文嫻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洋溢著笑容:「我跟他打算婚事一切從簡,免得老讓我想起那個該死的蕭泠對我做的瘋事。」

「說的也是。」李瑛其實打心眼裡佩服年紀輕輕的表妹,即便是她遇到這種事也很難雲淡風輕地揭過這一茬。

想起當初還對蕭泠少女懷春的表妹,李瑛心中不禁唏噓。這一年來是發生了多少事啊,連眼前這個小女孩都長成能獨當一面的女子了。

「哎,話說嫻兒你跟段太醫,是什麼時候開始對上眼的呀?」李瑛快好奇死了。

曹文嫻一張臉紅撲撲的,羞澀道:「大概是從見他第一眼開始。」

「不會吧?!」李瑛第一次覺得,自己跟表妹的年齡差得有些大了,她竟捉摸不透小女孩的心思了。

「騙你的啦。」曹文嫻調皮一笑:「第一眼見到段太醫,我就想著怎麼會有男子的手比女子還好看。」

「我從來都沒注意過,還是嫻兒你眼尖。」

「瑛表姐,你再取笑我,我不跟你說了!」曹文嫻佯裝生氣地轉過身。

「哎呀,好啦,我保證不笑你,你繼續說。」李瑛趕緊道歉哄人。

「後來嘛……就是在南和城那一會兒,我們不是配合著一起照顧病人嘛,我就覺得,這個段太醫,還挺有擔當的,為了研製出藥方那麼拚命。」

「確實。」這回,李瑛謹慎地只說了倆字。

「再後來,你也知道的,我一不小心染上了瘟疫,他研製出藥方后立刻來給我診治,每日無微不至地喂我喝葯,看我還有沒有發燒……我當時就覺得,被他照顧的感覺真好。」

「怪不得王爺剛一好轉,他就拚命往你那裡跑……」

「最後就是這次發生的事了,他與王爺一起將我從蕭泠手裡救了出來。其實我特別感動,他這麼一個不會武功的醫官,卻有勇氣不顧生死,為了我進龍潭虎穴,而且自始至終他都堅定地站在我這邊,從未理會外頭的流言蜚語。」

「真好。」李瑛感慨道:「今後有段太醫護著你,姐姐再也不用操心了。」

「那不成,我永遠都是瑛姐姐的妹妹。」曹文嫻鑽在李瑛懷裡撒嬌。

李瑛笑著捏捏曹文嫻的臉蛋:「好,你一輩子都是我最好的嫻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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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總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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