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張 還願

第五十四張 還願

李瑛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彷彿被人打了一頓似的,哪哪兒都酸痛。

「夫君——」李瑛有氣無力地叫喚了一聲。

並沒有人回應,奇怪,李瑛睜開眼,看到旁邊原本蕭濂躺著的地方空空如也。

「夫人,你醒啦。」新竹聞聲推門進來,如今的新竹總算叫「夫人」叫得順口了。

一進這卧房,新竹就聞到一股曖昧至極的氣息,新竹瞥了一眼凌亂不堪的喜床,一時羞得連眼睛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李瑛假裝沒看到新竹到處亂飛的眼神,故作鎮定地問道:「咳,那個……王爺他人呢?」

「回夫人,王爺他已經出門了。」新竹決定跟著裝傻到底。

「什麼?!」李瑛「唰」地從被窩裡坐起來:「他去哪兒了?」

「這個時辰,王爺已經快要出城門了吧。」

「你們怎麼不叫醒我?」

「王爺的原話是這樣說的。」新竹學著蕭濂的樣子,刻意低沉著嗓子說道:「王妃她從南和逃走時,說自己平生最見不慣離別時那哭哭啼啼的場景,其實本王也是,所以不要叫醒她了,就讓她睡吧,免得她哭哭啼啼的傷了心。」

「好你個蕭濂!」李瑛聽完忍不住啐了一口:「原來這一茬他根本就沒忘呢,留到現在才發作,真是個會記仇的!」

李瑛話是這樣說,可動作卻一點也不落,胡亂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后,她便快馬加鞭出了門,這個時候再坐馬車,可就真的趕不上送他了。

可是快行至城門口的時候,李瑛不得不棄馬步行,因為城門兩邊的路已經被來送行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了,路中央則是浩浩蕩蕩的大凌士兵們,他們一個個身披鎧甲,英姿挺拔,一張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必勝的決心。

李瑛卻無暇欣賞,她心急如焚,蕭濂一定在這長得一眼看不到頭的隊伍的最前面,她該如何才能擠進去?

就在李瑛以為自己真的見不到蕭濂最後一面的時候,她頭頂上方忽然有熟悉的聲音傳來:「瑛表姐!你怎麼才來?!」

是曹文嫻,她正站在城門最高處呢。

「嫻兒,快,快帶我上去!」

「好!」曹文嫻「噔噔噔」地從城門上跑下來,從裡面打開了門,將李瑛拉了進去。

「嫻兒,你怎麼這麼聰明,知道在這裡送行?」李瑛總算從人山人海里擠了出來,她三步並兩步爬上城門,氣喘吁吁地問道。

「瑛表姐你還不知道呢。」曹文嫻話未說完臉先紅了:「段太醫,他是這次的隨行軍醫。」

「原來如此。」李瑛笑道:「你是來給未來的夫君送行的呀。」

「哎呀,我就知道你又要取笑我。」曹文嫻羞歸羞,可還是忍不住繼續說道:「天還未亮我便起來了,與城門的守衛求了好久他才答應放我進來的,我在這兒等了個把時辰,好在總算沒白費力氣。」

說話間,她們手拉著手到達了城門的最高點。

「瑛表姐你看,他們在那兒呢。」曹文嫻指著大軍的最前方,李瑛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頭戴頭盔,身披大紅披風,威風凜凜的男人的背影。

「蕭——濂——」李瑛手圍成環,朝著蕭濂的背影大聲喊道。

儘管周圍一片喧囂,可李瑛的聲音還是隨著風,清清楚楚地傳到了蕭濂的耳中。

遠遠地,李瑛看到馬背上的男子轉過了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就是感受到了蕭濂的目光穿過人群,遙遙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李瑛的鼻子一酸,她喃喃道:「祝君凱旋。」

蕭濂沒說話,無聲地朝她揮了揮手。

旁邊的段彥霖也再次朝曹文嫻揮手告別。

此時無聲勝有聲。

兩人就這麼站在城門上,一直到兩萬大軍走遠了,再也看不到一個士兵的影子了,曹文嫻才抽了抽鼻子,撲在李瑛懷裡小聲啜泣。

「嗚嗚嗚——他們一定要平安啊。」

「會的,一定會的。」李瑛這話,既是安慰曹文嫻,也是安慰自己。

回到長寧街的李府,儘管只是少了一個人而已,李瑛卻覺得哪哪都冷冷清清的。

趙敏益知道李瑛心裡不好受,特意放下手中的活兒陪她說話。

「對了,你哪個不省心的弟弟,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昨日留下個字條就不見人影了。」

「什麼字條?」李瑛蹙眉問道,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他可不能再跟著裹亂了。

「我去拿來給你瞧瞧。」難得女兒提起了點精神,趙敏益巴不得她能多說幾句話呢,看著女兒蔫蔫的模樣,她這個當娘的心裡也不好受。

趙敏益很快從李瑄房中拿來了那張字條,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字:「我心情憋悶,去靈山道觀小住幾天,待心情好了就回來,不用找我。」

「切。」李瑛又好氣又好笑:「小小年紀,花樣還挺多。你們去找過了嗎?」

「還沒呢。」趙敏益說道:「昨夜戌時過了我才見著這紙條,本想連夜上山去將他抓回來,可你爹不讓。」

「深更半夜的上山多不安全,阿弟他現在也算半個大人了,行事雖還有些荒唐,但不至於沒譜,今日再去勸他回來也不遲。」

「你爹也這麼說,不過今日是出征的日子,你爹也跟著忙前忙后,倒還沒得空去找你阿弟。」

「那我去一趟吧,靈山道觀,我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李瑛坐上馬車,腦中不禁回憶起與蕭濂在靈山道觀偶遇的場景,那時她還偷摸著想要找大師改婚期,誰知最後卻還是陰差陽錯地嫁給了蕭濂。

當回憶起自己隨口說了句自己被他撞得頭暈,他還傻乎乎地去太后那裡討來治頭暈的葯的時候,李瑛沒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夫人,你在笑什麼呢?」新竹好奇地看著傻笑著的李瑛。

「沒什麼。」李瑛擺擺手,笑著笑著,她忽又覺得一股落寞襲來。

蕭濂啊蕭濂,怎麼你才走了半天,我就開始想你了?

馬車顛簸著到了半山腰的靈山道觀,久未見面,那道觀裡頭的小道士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李瑛。

「王妃?!」小道士一臉吃驚,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見過王妃。」

「不必多禮。」李瑛淺笑著:「靈山道觀也算是我與王爺結緣之地,你們都是我的恩人。」

「不敢當,不敢當。」小道士忙推辭道。

「今日四方大師和一圓大師在嗎?」那時被自己錯認為是四方大師的一圓大師給李瑛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師父在觀中,師叔他又去雲遊了,還未歸來。」

「如此,那今日我便叨擾下四方大師,說起來,我與大師還素未謀面呢。」

「王妃客氣了,請進。」

小道士引著李瑛,再次來到了曾今那間茶室,這次四方大師很快就出現了。

看到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中年道士,李瑛一時錯愕。

四方大師笑問:「王妃怎是如此表情。」

李瑛掩起驚訝,道:「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大師與您的師兄竟如此大相徑庭。」

四方大師哈哈大笑:「不止王妃一人這麼說了,但凡我師兄在道觀中,將師兄錯認成貧道的,可不在少數。」

李瑛面上一臊:「不怕大師笑話,我上次來就認錯了。」

「哈哈哈,王妃不必介懷,王爺第一眼見到貧道時,與您的反映可謂是如出一轍。」

「哦?」說到蕭濂,李瑛便起了好奇心:「大師,王爺說您推算出我與他是天作之合,還將婚期定在三個月後,您當時是如何算的,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准之事?那是不是能幫我推算一下……」

李瑛的話說到一半,便看到四方大師的神色閃躲,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大師,您怎麼了?」

四方大師似乎糾結許久,最後問道:「天作之合,王爺是這麼跟王妃您說的?」

「是啊。」李瑛疑惑道,隨後她很快轉過了彎:「難道說?!」

四方大師見王妃是個聰明人,也沒再遮遮掩掩,他坦然道:「當時貧道奉命推算王妃您的命格,可十分奇怪的是,無論貧道怎麼算都看不出您的命理走勢,實在不敢斷言你二人的姻緣。」

「那……你如實與王爺說了?」

「那是自然。誰知王爺當場就發了很大的火,王妃你手下的這盞茶几,當時硬是生生被王爺劈成了兩半,王爺還威脅貧道,若敢向旁人吐露一句,就要將貧道咔嚓。」四方大師學蕭濂當時捏碎茶杯的樣子捏著自己的脖子。

李瑛怎麼都沒想到,她與蕭濂的婚事背後,竟還有這樣的隱情!

「那大師,你又為何要告訴我?」

「不瞞王妃,自貧道為人卜卦算命以來,被人如此威脅,王爺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好在王爺執意與王妃結為連理后,你二人感情甚篤,王爺也幾次死裡逃生,貧道心中甚慰。此番將真相告訴王妃,既是時機已到,也算是貧道對王爺的傲慢施以的一點點小小懲戒吧,望王妃體諒。」

聽完四方大師的一番話,李瑛久久地呆愣在原地。

所以當時,他騙了自己,騙了太后,騙了所有人,只為將她順順利利地娶進家門。

在不為人所知的背後,他究竟默默為他做了多少事……

李瑛的眼眶濕潤了。

四方大師背過身去,給李瑛留了體面。

過了一會兒,李瑛總算將胸口那股酸酸漲漲的情緒壓了下去。她調整好情緒,又開口道:「謝謝大師今日告訴我這些,我……受益良多。」

四方大師呷了口茶,笑道:「王妃客氣了。」

「對了大師。」李瑛差點將正事兒給忘了:「我家阿弟在您這兒嗎?」

「阿弟?」四方大師回憶道:「哦,昨日快傍晚了,是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郎上山來,說是要靜心養性,真是孺子可教,原來他就是王妃您的弟弟。」

李瑛尷尬一笑,看來大師還沒摸清阿弟的脾性,否則絕說不出這樣褒獎的話。

「我阿弟現在在哪兒呢?」

「那少年來了之後就將自己關在客房中,貧道倒也未再見著面。」

「這個李瑄,就是這樣修身養性的?簡直胡來。」

「王妃不必動怒,您親自去看一眼也好放心。」

李瑛很快在小道士的帶領下來到了客房。

「瑄兒。」李瑛邊敲門邊朝里喊道。

客房裡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門被打開,從裡頭走出一個男子。

卻不是李瑄。

「阿旺?」走出來的是李瑄身邊的貼身家僕,李瑛問道:「李瑄呢?」

「小姐,少爺他出門去了。」

「去哪兒了?」

「少爺說這靈山上風景不錯,他心情鬱悶,想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散心,也不許小的跟著。」

「簡直越大越不懂事了,他什麼時候出門的?」

「早晨天蒙蒙亮就出去了。」

「什麼?!未時都快過了,他還未歸,他……他在山上吃什麼?」李瑛心中咯噔一下。

阿福這才覺出此事的不妥,忙請罪道:「小姐,少爺他非不要小的跟著,小的實在沒辦法……」

「別說了,我們快分頭去找,可別是在山上遇上什麼野獸了。」

「是。」

一行人由小道士領路,在山中四處尋找李瑄的足跡。

「瑄兒——」

「少爺——你在哪兒啊少爺——」

太陽漸漸西落,山中的光線也隨之越來越弱,一行人搜尋無果,只得回到道觀。

「怎麼辦小姐,要不要去稟報老爺和夫人?」阿福急得團團轉:「都怪小的,都怪小的!」

阿福說著都快哭出來了,若是少爺真的出了什麼三長兩短,他可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啊!賠上自己的命都不夠啊!

李瑛也很著急,但是她相信阿弟福大命大不會有事,況且他武藝高強,就算遇到什麼意外,也一定能大難不死的。

「你們就在道觀等阿弟,萬一他回來了也好有個接應,我下山去,明日帶更多的人手上山來搜,此事不宜告訴爹娘,他們年紀大了,受不得一驚一乍的。」

有李瑛做主,失了魂的阿福總算鎮定了一些。

李瑛趕著日落下了山,面對爹娘的詢問,李瑛只好撒謊道:「阿弟他在道觀挺好的,他非嚷嚷著要在那裡多住幾日,爹,娘,你們放心,我明日再去一趟,非給他揪下山來不可。」

這一夜的李瑛因擔憂弟弟的去向徹夜未眠,天還沒亮就帶著王府的守衛,再次往靈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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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總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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