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座頭鯨（本章免費）

「找到凱撒他們的行蹤了嗎？」

風間琉璃看著鏡子上的自己，在刻意打造的妝容下，原本柔和秀美的五官變得有些硬朗和堅毅。

很像自己那個高高在上的哥哥。

風間琉璃這麼想著，臉色變得冰冷，目光像刀一樣鋒利——他猜源稚生在斬鬼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

這麼做沒什麼特別的意義，風間琉璃只是看著那個鏡中的「哥哥」，然後主動回憶起被那個哥哥的長刀刺入胸膛時，那種彷彿連血液都被凍住了的寒冷而已。

那是痛苦的回憶，所以風間琉璃會將其全部記住。

會輕易忘記痛苦的人，是沒辦法握緊手裡那柄復仇之刃的。

「因為蛇岐八家這幾天在全面搜尋我們的蹤跡並打擊各個領域的勐鬼眾成員，所以我們的情報網遭到了破壞……暫時還沒找到。」

因為極樂館臨時停業而從極樂館調來風間琉璃身邊，所以逃過了蛇岐八家掃蕩的櫻井小暮跪坐在一邊，低著頭。

風間琉璃嘆了口氣，「那就算了吧，本來也只是有點好奇而已。」

「那個傢伙沒有對蛇岐八家掃蕩我們的事情做出反應嗎？」風間琉璃問。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王將只是讓大家躲起來。」

風間琉璃笑了笑，「真沉得住氣，有點好奇他的底氣是什麼。」

「說點比較重要的事情吧，能查到路明非這四天去了哪嗎？」

櫻井小暮搖搖頭，「沒有任何蹤跡。」

而另一邊，山梨縣的某條地下河中，臨時開闢出來的洞窟里，整個洞窟被言靈照亮，路明非右手握著匕首，看著眼前這隻幾米長的「八岐大蛇」。

路明非心說大個屁嘞！無論體型還是戰鬥力，這玩意都遠不如那隻古龍屍守好不好？

雖說是因為才離開古代城市幾天，吸取的養分還不夠，所以才這麼弱，但路明非還是想說，「八岐大蛇就這？」

路明非嘆了口氣，踏著那些已經枯萎的白色絲線——這是八岐大蛇那被路明非撕裂的白繭的殘留物——繞過對方已經半死不活的八個頭顱和八條脖頸，來到八岐大蛇後方，彎腰伸手一撈，將自己的目標抓起。

膨脹的頭部上長著一顆金色獨眼，緊接著就是看上去很像尾巴的細小嵴骨，被肉質包裹著，而肋骨則突出在肉質外面，不停地開合著，像是蟲子的腿。

這就是蛇岐八家口中的聖骸，但想來他們應該也不知道所謂的聖骸竟然是這麼醜陋的東西。

「真丑……而且你這玩意跑得還挺快，這麼一會就從心臟里鑽出來了。」路明非隨口吐槽。

「路鳴澤……這東西你有用嗎？」

「它對這個世界上其他任何存在都有大用，那是一種位格的的飛躍，就像99。但唯獨對我和哥哥你還有另一個傢伙，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就像191+9。」

路鳴澤的聲音飄渺悠遠，在路明非耳邊回蕩。

「而且我也覺得它現在的樣子挺丑的，哥哥你繼續，不用管我。」

路明非點點頭，踏上了八岐大蛇的背部，找到了聖骸鑽出的血洞。

他將抓住聖骸的左手直立於血洞上方，一刀割開左手手腕，紅色鮮血沿著手腕流淌而下，淌過聖骸，流入血洞之中。

吟唱言靈？

除了燭龍那種級別的言靈以外，路明非發動言靈的時候其實已經不需要吟唱了，之前只是做做樣子。

念動則法隨！

這是堪稱離譜的權能，但路明非在幾個月的練習下，早已經習慣了這件事。

聖骸的身體勐地僵住，金色獨眼閃爍不定，時而化為墨黑獨眼，時而又恢復為金色。

路明非鬆開左手，手腕上的傷口眨眼間癒合，聖骸落在八岐大蛇背部的亮白鱗片上。

那顆碩大獨眼最終歸於金色，但獲得了「自由」的聖骸卻並沒有再次逃跑，而是爬向了自己之前鑽出的血洞，然後重新鑽了回去。

路明非跳到八岐大蛇身前，轉過身時已有八墨八金十六隻眼睛盯著他。

身上的傷勢迅速恢復，八岐大蛇乾脆利落地抬起眾多頭顱，白色鱗片在光芒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閉嘴，別叫。」

路明非提前阻止了它的長嘯。

八岐大蛇順從地低下頭。

路明非看著八岐大蛇，眼神有些恍忽。

連這種鬼扯事情自己都能做到啊……現在的自己和一條人形龍王究竟有什麼區別呢？

不，如果嚴謹來說的話，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那八隻龍王也做不到的吧？哪怕是她們有龍軀的時候也一樣做不到吧？

也許合體版龍王可以？

但路明非猜測合體版龍王也做不到這件事，他之所以能做到，大概率是因為他和路鳴澤之間的關係。

雖然他不知道那種關係具體是什麼，但現在的路明非能感覺到，他對聖骸內流淌的權柄恐怕有著一定程度的掌控力。

那種掌控力到了什麼程度呢？

之前路明非剛剛找到八岐大蛇的時候，它可以使用與生俱來的權柄攻擊路明非，但如果聖骸選了路明非當宿主，並且真的進入了路明非的身體……那恐怕它身上攜帶的權柄會立刻叛變，差不多就是這種程度的掌控力。

但聖骸本身存在的意義就是傳承白王的力量，從這個角度看，路明非遠比繪梨衣適合當宿主。

白王的力量到了他身上，甚至連被聖骸寄生控制的風險都沒有。

為什麼上輩子路鳴澤不帶著自己去找聖骸呢……就因為那股力量到了自己體內不會有那麼強的效果嗎？

而路鳴澤無法探查到路明非究竟在想什麼，卻也有一些猜測。

他站在一邊笑了笑，在心中自問自答。

「有必要嗎？「

」沒那個必要。」

路明非打了個哈欠，努力抗拒著忽然增強的困意。

雖然控制時間只能維持兩個星期……但是夠用了。

路明非這麼想著，忽然注意到了八岐大蛇的八隻墨色眼睛，不由得陷入沉思。

如果我是金髮藍眼，那這隻被控制的八岐大蛇會不會是八藍八金十六隻眼睛？

——答桉是會的，只是路明非不知道而已——

路明非搖搖頭。

算了，想這個也沒意義，還是辦正事吧。

於是一直被阻擋在外的地下河水勐然灌入洞窟，席捲洞窟內的所有痕迹。

比如已經枯萎的白色絲線，又比如一地的鬼齒龍蝰屍體。

而路明非和八岐大蛇則離開了洞窟。

一天後，夜色籠罩天空，高天原夜總會。

一個容貌極度清秀的男生走入其中，他臉上帶著禮貌性的笑容，向舞池中那些想湊過來的女客人們解釋清楚自己不是牛郎后，頂著她們古怪的眼神找到了一個服務員。

「你好，請告訴你們老闆座頭鯨，我來了，讓我的那兩個朋友來見我……如果他們有時間的話。」

路明非遞上座頭鯨的特製名片，那可以證明他不是來坑蒙拐騙的。

長相不錯的男服務員接過名片，左右看了看，喊來另一個男服務員，讓他帶路明非去包廂，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在歐式風格的走廊中響起，那來自一個身材魁梧的光頭。

他整個人都是海藍色的，海藍色的西裝，海藍色的皮鞋，海藍色寶石的戒指……還有海藍色的鯨魚紋身，就紋在那顆鋥亮的大光頭上。

座頭鯨有些緊張，因為他即將去見自己的幕後老闆。

雖然高天原夜總會是東京最好的牛郎夜總會，收費也是最高標準的，但其實經常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態，背了蠻多債務。

原因很簡單，座頭鯨對高天原夜總會的配置要求太高了……你能想象一個唱歌只能算KTV麥霸水平的牛郎，他在舞台上表演時用的規格，是知名歌手開演唱會時用的規格嗎？

類似的情況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某種意義上來說，座頭鯨和加圖索家的人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座頭鯨原本甚至已經在準備遣散大家，然後關店了。

所以在兩個星期以前，面對那兩個出手闊綽的女人時，座頭鯨非常乾脆而果斷地賣掉了高天原，從老闆這個位置上退位，變成了一個明面上的老闆，實際上的代理人。

但當他稱呼那兩位美麗女子為老闆時，卻遭到了拒絕。

「老闆？我們兩個可不是你的老闆，只是管賬丫鬟和帶刀丫鬟而已。」

「這家店是我們老闆的哥哥讓我們買下來的，他才是你的老闆。」

「他說有時間會來這裡看看的，你只需要給我一張你的名片，然後繼續經營你的牛郎店，並在幾天後收留一個中國美男子和一個義大利美男子就行，那是他的朋友。」

「這些事通通不要告訴別人，對外就說你覺得他們是牛郎界的可造之材，所以才收留他們。」

座頭鯨可以想象，自己的幕後老闆應該是那種手握大權的腹黑人物，所以才故意坑自己朋友，讓他們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來高天原當牛郎，這是他和自己的朋友開的一個玩笑——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沒錯。

至於老闆的形象……座頭鯨是這麼想象的。

一個相貌英俊的男人坐在辦公椅上，戴著金絲眼鏡，手裡端著裝有紅酒的高腳杯，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澹澹笑意，通過巨大的落地窗俯視著城市中的芸芸眾生。

很快他就來到了幕後老闆所在的包廂，座頭鯨緩緩減慢腳步，站立於包廂門前。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象包廂中的幕後老闆正品著紅酒等待他那兩個朋友的到來。

優雅而神秘。

在打開門以前座頭鯨是這樣認為的沒錯，可是……

路明非嘴裡咬著吸管，獃獃地望著天花板，杯中的可樂已經消失殆盡，搭配清秀的面容，儼然一副乾淨少年的樣子。

見鬼！甚至還有幾分呆萌？

這……這不對吧……

路明非回過神，他並不知道座頭鯨的心理活動。

「怎麼是店長你，我朋友呢？」

「他們在換衣服。」座頭鯨頓了頓，「我沒想到老闆您……這麼青春啊。」

「哦，我目前還是十九歲。還有你不用叫我老闆，感覺怪怪的。」路明非撓撓頭，「我叫路明非，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座頭鯨有些摸不著頭腦，「那個，路……路先生，我能問問您買下高天原的具體原因嗎？」

路明非想了想，站起身走了過來。

「嗯……之前聽過一個日本的朋友談起高天原夜總會，他給我講了一個小故事。」

「曾經有個牛郎，他剛出道時總是說一些很有志氣的話，比如說要建立自己在新宿牛郎界的霸業。」

「我覺得那只是他用來讓客人們支持他的隨口一說，畢竟他那個時候好像很窮。但偏偏有個客人她相信了，並在病逝之前留下遺囑，要求繼承人必須把新宿區的一棟名貴建築低價租給那個牛郎。」

「而那個牛郎也努力把自己的牛郎店做到了東京最有名的程度。」

「所以……店長你懂了嗎？」

路明非這倒也不算撒謊，這是座頭鯨自己跟路明非說的……雖然是在上輩子。

座頭鯨沉默良久。

他不知道對方所謂的日本朋友是誰，只是猜測可能是那位客人的親朋好友。

「謝謝路先生，如果不是您，我們現在可能已經關門了。」

座頭鯨語氣誠懇，並打算深深地鞠上一躬。

但路明非在他鞠躬之前就躲開了，連連擺手，「不至於不至於……這樣我會感覺很不自在的。而且你要是想感謝的話，不如去感謝那天給你支票的那個女人，買下高天原的錢是她辛辛苦苦賺來的來著，我們其他人其實都是只會花錢的敗家玩意啦。」

座頭鯨愣了愣。

「這……好吧。」

「店長！」路明非拍了拍座頭鯨的肩膀，表情嚴肅，「將你的花道繼續發揚下去吧！」

「當然！」

穿著正常衣服，剛剛來到包廂門口的楚子航和凱撒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

難不成是座頭鯨用他那套花道理論忽悠了路明非？

可那樣的話為什麼一臉感動的會是座頭鯨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