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再相見
靳言驀然怔了怔,接著有些不確定重複著保安的話:「顧醫生?」
「是啊,顧聽,顧醫生,我們院的心理醫生,但也是外科醫生。」
保安點了點頭,一邊解釋著一邊他打量著靳言。
同時心裡琢磨著這顧聽醫生和這男人是朋友嗎?還是什麼關係?
靳言強忍著內心那份激動和疑惑,「現在她…還在醫院?」
保安繼續道:「在,你是找顧醫生有什麼事情嗎?那你得等等了,剛剛來了急診病人,顧醫生現在估計正在忙…」
「急診室在哪?」靳言沉聲打斷了保安的話,語氣透著少許著急。
保安聽到這話一怔,然後指了指方向,「大廳一樓,靠近南門那邊。」
話音剛剛落下,靳言就快速往急診室的方向跑去。
是你嗎?程微微。
急診室。
凌晨三點多,手術才結束。
顧聽眼裡透著有幾分疲憊,她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從裡面走出來,然後簡單地吩咐了一下護士一些注意事項。
護士:「好的,辛苦了,顧醫生。」
「嗯。」
顧聽微頷首,然後伸了伸懶腰,往外面走去。
也不知道那小傢伙還在不在。
手術前她也讓護士把人送回去,但那小傢伙有自閉症,生人的話估計也不會聽,拿他也沒有辦法。
要是沒送回去這該怎麼辦?
「程微微。」
正當顧聽愁著怎麼把靳紀送回去的時候,身後一道熟悉又附帶磁性的嗓音劃破了她僅有的困意。
她微怔,倒吸一口氣,微斂著眼,讓人摸不透她此刻的心情。
望著地面上纖長的影子,顧聽心裡更是一顫,水眸微縮,眼底掠過一絲恨意,但很快便掩飾過去了。
現在的她可沒有像在病房那次戴著口罩。
見面是遲早的事情,不是么?
她平靜地轉身。
四目相對,恍如隔世,四周僅有的說話嘈雜聲也在這一刻裡面化為了靜寂。
男子額發自然下垂,半遮住冷冽狹長的丹鳳眼,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眸間那一瞬間的顫動和細水流長般的念想。
修長高大的身材猶如黑夜般把顧聽籠罩著。
靳言喉嚨滾動,卻啞然了,削薄輕抿的唇翕動著,明明千言萬語,卻最終化為了一句:
「微微,是你嗎?」
音色沙啞,像是在隱忍什麼,眼底盼著一絲微弱的期許。
眼前的女子一身寬鬆的白衣大褂顯得她的身形苗條。
清冷的五官輪廓精緻,肌膚勝雪,周身散發著清雅又冷艷的氣質,無疑在訴說著生人勿近。
蠱惑的桃花眼媚意天成,透著冷冽的墨色瞳孔看不出半點情緒。
柔媚薄唇,卻無傾國傾城的笑容,似是毫無生機盎然地點綴在那冰冷的臉上,凜然生威。
顧聽看著他,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靳言的眼裡瞬息逝去剛剛掀起眸光,變得黯然失色。
心臟像是被千斤萬石壓著喘不過氣,接著狠狠地抽痛著。
不是她…
雖然長得相似的臉,但仔細看,還是有些區別。
而且…
他的微微…可不會如眼前的人這麼孤冷。
原來這幾天小紀一直嚷嚷要找媽媽的原因就是你…
顧醫生。
「什麼?」顧聽聲音薄涼,不一會帶著幾分懶散:「先生你在找誰?」
靳言垂著眼,額頭的碎發遮蓋了他所有情緒,神色微黯,「抱歉,認錯人了。」
明知道結果,但他還是可笑地抱著一絲期待感地問道:「你…叫什麼?」
顧聽語氣淡淡:「顧聽。」
「媽咪!」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
遠處一道小身影飛快地往顧聽這邊跑來,隨即抱著顧聽的大腿。
顧聽微頓,覺得頭疼,這小傢伙還真是能熬夜,這個點了還沒睡?
靳言見到如此,也和顧聽有一樣的心累的想法。
靳言眉毛緊皺,嚴肅道:「沒睡?又一個人跑出來?」
一想到靳紀不止一次一個人溜出來,靳言周身的低壓也愈發低了,渾身散發著冷冽和不悅的威壓。
小靳紀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我想媽咪。」
聲音雖小卻又透出少許倔強。
小靳紀知道自己爸爸現在是真的生氣了。
他縮了縮脖子,緊張地抓著顧聽的褲子,躲在了顧聽腿后,像只受驚的小貓。
他的視線閃躲地不敢看靳言。
靳言見此,沉聲道:「她不是你媽,她已經死了。」
語氣沒有一點感情和悲痛,像是在說一件毫無干係的平常事一樣。
小靳紀聞言,眼裡立即泛起了淚光,「騙人,她就是。」
他不是那麼容易哭的孩子,被壞人抓走的時候,他沒有哭。
但聽到爸爸說這話的時候,小靳紀覺得委屈得很。
「她已經死了。」靳言還是面無表情地重複著剛剛的話。
語氣依舊硬冷,還多了一絲煩躁,絲毫沒有因為小靳紀的眼淚而溫和。
聽到那麼直白的話,顧聽也心中一痛,又心疼地看著小靳紀。
她能感覺到小靳紀的整個人都在發抖。
靳言平時就這麼板著臉還那麼強硬地對孩子的嗎?孩子才幾歲?
看著小靳紀與靳言兩人的互動,顧聽猛然回想起心理科室的對話。
——「你爸對你好嗎?」
——「不好。」
顧聽心中一沉。
感覺到靳紀的害怕,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在他的頭頂上揉了揉,似是在安慰。
靳言伸手招了招靳紀,「過來。」
小靳紀繼續躲在顧聽身後,他對靳言冷冷道:「不要。」
「靳紀。」靳言冷聲似是在警告般地叫著全名。
「先生,我想你該顧及一下,他還是個孩子。」
顧聽語氣冷漠地提醒著。
靳言神色卻淡漠地瞥了一眼顧聽,「你,告訴他。」
「你是不是他母親?」
顧聽啞然。
小靳紀也仰著頭一臉期待地看著顧聽。
顧聽微頓,她不能讓靳言看出她有什麼異常。
她蹲下來,背對著靳言,正對著小靳紀,擦了擦他的眼淚,柔聲道:「小朋友,跟你爸爸回去吧,阿姨要忙了。」
音色溫柔,如冬日暖陽般映入了靳言的耳旁。
這聲音…
剎那間,靳言好似聽到了程微微在講話。
靳言抿嘴沉思片刻。
這女人到底和程微微有什麼關係?
小靳紀聽到顧聽這話,像是明白了什麼,神色一黯,「對不起,姐姐。」
他抓著顧聽的手也緩緩鬆開了。
顧聽心臟隱隱作痛。
抱歉,等有足夠把握,媽媽會帶你離開。
小靳紀低著頭地往靳言那邊走去。
靳言一邊蹲下來抱起靳紀,一邊對顧聽淡淡道:「見笑了,顧醫生。」
說完便抱著靳紀轉身離去,一言一舉中都在和顧聽透著滿滿的疏離感。
看著離開的一大一小的背影,顧聽才露出疲累地靠在牆壁上,手指尖還有小靳紀拉著她的餘溫在。
她嘴裡苦澀地喃喃著:「對不起,小傢伙。」
小靳紀把頭埋在了靳言的脖頸間,他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
「爸爸,小紀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靳言邁出的步伐猛地一頓。
小靳紀又道:
「爸爸是不是不喜歡媽媽?」
「我是不是害死了媽媽?」
話音落下,靳言直接停在了原地,渾身發寒,嗓音沙啞到極致:
「誰和你說的?」
斂著的眼裡被戾氣覆蓋。
小靳紀更咽著:「他們都這樣說。」
「因為我,所以媽媽才死的。」
小靳紀的話像是詛咒般讓靳言的心頭隨即被一陣狂躁不安所埋沒。
「不是你害死…」靳言輕聲喃喃著。
他的眼神變得空洞起來。
是因為他。
是因為爸爸。
一陣難以窒息感浮上心頭。
腦海里不斷閃現著兩年前病房那一具涼冰冰的屍體。
——「靳先生,節哀順變。」
好看的丹鳳眼頓時氤氳起陰鷙,眼裡染起不少血絲,額頭上青筋暴露。
呼吸變得起伏不定,他握緊了拳頭,整個人有些發顫,看起來駭人。
靳言咬緊牙跟,頭疼得厲害。
該死,又要病發了…
小靳紀見到靳言這般模樣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靳言整個人都在發顫,最後重心不穩的他抱著小靳紀直接單膝地跪在地面上。
但另外一隻手還是緊緊地護著小靳紀,讓小靳紀沒有摔著。
「爸…爸…」小靳紀擔憂地看著異常的靳言。
靳言視線變得迷糊,看著周圍的事物也像是染上了血紅般。
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
那股愈發暴躁不安的無理智的思緒幾乎要把靳言唯一的理智要吞沒。
靳言把小靳紀安全地放在地面上,低沉的嗓音含著嗜血:
「離我遠點。」
他怕自己人傷害了小靳紀。
但小靳紀想上前,他不知道爸爸怎麼了,但他知道爸爸很痛苦,他不舒服。
他想幫爸爸。
靳言又伸手輕輕地推開了小靳紀,「別過來。」
顧聽留意到靳言這邊的動靜,連忙跑了過去,緊張又著急:
「怎麼了?」
此刻在顧聽眼裡,靳言推開了孩子,然後孩子還手足無措地坐在了地面上,茫然地看著靳言。
靳言強忍著那股躁動,想要離開這裡,但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醫用車,醫用車裡有一兩把醫用刀隨著不少醫用品掉落在地面上。
緊接著靳言撿起了其中一把刀!
顧聽心頭一緊,驚呼道:「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