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藏凶機
閩國府內
正是寒冬,外面下著鵝毛大雪,映草堂外的雪越積越厚,寒風呼卷而來,捲入了這原本就不溫暖的房間,四周雜草叢生,是閩國府內最荒涼,最寒冷之處,自是無人來這兒。
「喲,妹妹,你過的好生凄苦呀,怎的這連個暖爐都沒有呀!這寒冬臘月的,你這身子骨又這樣弱,要是凍死在這兒,倒是我的不是了。」
這一句使這原本安靜的屋室再次熱鬧起來,可這熱鬧卻特別的與眾不同。
只見一個貴婦,後面跟著兩個丫鬟進入屋內,這貴婦穿的格外耀眼華麗,似乎與這環境完全不符,她用帶著今年流新款的金戒的細嫩秀手,拿起腰間的金絲絨花綉帕,捂住薄唇。打量著這既不避風又不避雨的簡陋屋室,嘴邊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音。
撫在病婦一旁的小女子衣著單薄骨瘦如柴,雙頰痛得發青露出了一雙可憐而又恐懼的眼神。她顫巍巍的撐起身子,可無奈因為常撫在地面,全身凍僵的緣故,她已無力起來。只是弱弱的說了一句:「姨母安好。」
「你這賤蹄子,真是沒有禮教。這位是正房大夫人,可別沒大沒小的攀親戚。夫人何時有個你這樣窮酸的侄女?」貴婦身邊的一個丫鬟露出了厭棄的眼神,不屑的說道。
那貴婦唇角微揚笑了笑說道:「你這丫頭,這是說些什麼胡話呀!好歹趙姨娘也算我半個妹妹快把著炭火燒起來,讓這屋子暖和暖和。」
貴婦說著指了指地上竹筐里的木炭,給丫鬟翠娟使了個眼色。翠娟,似是會意了回道:「是夫人,奴這就把這炭火燒旺些,讓這屋子暖和暖和。」
說著翠娟叫起了在一旁的玉青二人手腳麻利,一下子就把炭點了起來,一陣陣濃煙飄散開來,一下子充斥了整個房間。
躺在床上的病婦趙姨娘被刺鼻的煙味熏醒,本就病得連話都說不了的,趙姨娘連咳了好幾聲,愣是沒緩過氣來。
一旁的小女子見勢忙喊道:「求您了,夫人,別再點了,我們不需要炭火,不需要了。」
說著小女子低聲哭泣,既無奈又自責。
「哎呀,妹妹,我真倒是忘了這木炭,昨晚放在雪地里一晚上了,這濕木炭自是點不著了。」貴婦陰笑道。
趙姨娘經歷一動身子撫在床頭,氣息若有若無的說道:「姐姐,這是做甚?」
貴婦挑了挑眉,眉間生出了一絲怒意,朗聲說道:「這是做甚?我就想告訴你,趙瑩兒這濕了的木炭是燒不旺的,人也一樣。就算你成了老爺的姨娘,庶女終究是庶女,你娘本是我黎府的歌姬,本就是個卑賤之人,自是進不了我黎府的門。別忘了,就連你也姓趙,就是在閨中你一口一個姐姐叫得我噁心。憑著你這幾分狐媚竟成了老爺的妾,你又一口一個姐姐叫的我恨叫得我怨。」
說著這話,貴婦早已推開了在床邊的小女子,揪住了趙姨娘的衣襟:「別忘了你姓趙,你永生永世也進不了黎家族譜,就算你在黎府,你也是個庶女,永遠的庶女,就連你的女兒,她也是個庶女。」
說著貴婦指著趴在地上的小女子,那眼神兇惡,帶著幾分嘲笑和諷刺,深深扎入了小女子的心。
「哼!老爺仁德給這賤女留了姓氏,她姓紀。我想老爺還想著你呢吧。就算她姓紀,她還是庶女,她還是像你一樣卑微,懦弱,永遠只能被踩在腳底。」
說著這話貴婦手中揪住的衣襟,攥得更緊了。突然下子鬆了下來,她整了整趙姨娘的衣襟,拍了拍她的肩,湊到她的耳旁說道:「庶女!」
此時趙姨娘驟然屏住了呼吸,眼睛不斷瞪大,顯出了驚恐、哀傷、無奈、自責又憤恨之情。
想是急火攻心,趙姨娘用手攥住心尖上的衣襟,冒出了冷汗,看上去十分痛苦。她兩條柳眉一下一皺在了一起,身子有些抽搐。她那煞白的臉上競露不出其他表情,只有疼痛。
「這是怎麼回事?」葉凝曦攜著紀暘後面跟著幾個僕人,剛到門口見狀馬上詢問起來。
葉凝曦是天煜王朝有名的大家閨秀,出身四大家族的葉家,是葉家嫡女,也是紀澤的夫人,紀孟姝的母親。紀澤和葉凝曦就是皇帝賜婚,當年也是轟動一時的大事。當今三皇子的母親庄妃就是葉凝曦的姐姐。
紀暘是紀孟姝的弟弟,從小就讀聖賢書,才十三歲便有神童之稱。他相貌俊朗,長得清新脫俗,他的眼眸夾著靈氣,讓人離不開眼,看上去溫順無害。
紀暘馬上沖了進去:「你們這是做甚?這屋內濃煙滾滾,趙姨娘病弱怎禁得起這般折騰,快把東西撤出去!」
紀暘是聽母親說要拜訪趙姨娘也跟著過來的,他對趙姨娘的印象不深。見過幾次,以前的她雖是弱柳撫風,但面色紅潤,也算是粉黛佳人,精神尚好。今日倒像換了一個人,老了許多,面色枯黃,瘦骨嶙峋,眼神也不似從前那般靈動,顯得有些木納。
貴婦見狀,給丫鬟使了個眼色。忙轉怒為喜,笑迎道:「不知大嫂要來,實在失禮,沐鶯只是想著這冰天雪地的。妹妹可憐又沒人照看,心想挑兩筐炭火給這屋子暖暖,誰成想丫鬟愚笨,竟沾濕了木炭。沐鶯正想這炭火為何不起,便詢問情況,方要撤呢。被大嫂撞見實在失禮。只可惜我這妹妹竟如此命苦,怎就病得這樣重。」說著貴婦忙用綉帕拭淚。
黎沐鶯自小心高氣傲,陰狠毒辣。葉凝曦知道黎沐鶯的脾性,趙姨娘只是偶染風寒卻被她說成是癆病。這府上都是人盡皆知,只是黎家是大家族,黎沐鶯又是嫡女,葉凝曦對她的所做所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是閩國府的家事。
紀暘趕忙上前一臉歉意地說道:「是暘兒失禮了,還未請叔母安好,便愣頭上前,不問緣由,暘兒在這兒給您道歉了。」說著紀暘扶了扶身,低頭自責。
黎沐鶯露出了溫和慈祥的笑容道:「暘兒向來最懂禮數,今日也是情急,叔母不怪。」黎沐鶯趕忙扶起紀暘,轉頭向葉凝曦示意。
葉凝曦回道:「也罷,你也是一片好心。本就是來看趙妹妹的,別傷了和氣。」黎沐鶯立即點頭回應。
此時一旁的紀暘轉頭把目光轉向了趴在一旁的小女子,露出了驚奇的神色。「呀!這個小女子,竟如此瘦弱,穿得如此單薄,這樣可怎麼得了。」
紀暘說著將紫色絨毛披風披到了小女子的身上。
小女子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目光,她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這溫暖陽光的少年,那個笑容給了她前所未有的溫暖,像一束光照進了她的心間。她微微點頭卻不敢直視,只弱弱地說了一句:「不冷了。」
黎沐鶯轉身狠狠地瞪了小女子一眼,又轉過頭去笑道:「姐姐即是來了那妹妹便走了。」黎沐鶯勾起上揚的紅唇似笑非笑地說道。
話畢,兩個丫鬟從著黎沐鶯一道走了出去。
葉凝曦快步走到床前問道:「妹妹感覺如何?怎的病得這樣重,被褥卻這樣單薄。這屋子既不遮風又不避雨,一如外面那樣寒冷。我真是不曾想到妹妹竟過得如此凄苦。」
葉凝曦說著用被子蓋上了趙瑩兒的肩,正握住她的手想要放進被子里。趙瑩兒的雙手卻一把抓住了葉凝曦的手,抓得牢牢的露出哀求的目光,她誠懇而熱切地說道:「葉姐姐,我怕是熬不過今日了。我只有一女名喚紀宓,自小就同我一樣命苦,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我只有一事相求。」
說著這話她已是氣息奄奄,連咳了好幾聲緩過來後有繼續說道:「只求姐姐救救這孩子,唯恐她遭人暗算。她是我此生唯一的牽挂了。」
這話一出,一滴滴淚水順著她那枯瘦的臉頰劃過。葉凝曦見這情形連忙點頭答應,說道:「妹妹放心,我定會竭力相助護她周全。」
趙瑩兒聽到這話露出了一抹微笑,此時撫在一旁的紀宓淚眼汪汪看著趙瑩兒,只聽趙瑩兒弱弱地對她說了一句:「活著,活著,活……」
趙瑩兒倒下了,她的最後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流出。她的悲慘模樣深深地印入了紀宓的腦海中。她只記得:「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趙瑩兒的喪事也是草草了事,辦得異常簡單,連個丫鬟都不如,死得無聲無息。生母的死像是在紀宓心裡埋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隨著時間的流逝正在慢慢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