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這一刀沒有砍好。
寬厚的刀身幾乎全部陷入老榆樹桌面,一時間居然沒有拔出來。持刀人力氣早已使老,但武者的本能還是促使他立刻舉起左臂去擋橫掃過來的側踢。
勁風如期而至,前臂剛一接觸側踢過來的綁腿,持刀人就聽到尺骨折斷的脆響。緊跟著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跟著側飛出去,撞在右側同伴身上,失去知覺。
側踢綁腿的主人,是一名身材健碩的武僧,全身綁著雙層青色皮甲,多處已經被刀劍劃破,從內滲出殷紅血水,這更為他平添一份凶厲。
武僧一腳踢暈一人,連帶撞倒一人。手裡的短棍順勢擋住從後方劈過來的直刀。他皺了一下濃墨劍眉,這一轉身剎那,眼角瞥見茶寮轉角處又鑽過來幾個刀客。
茶寮老闆躲在灶頭邊,手腳早已嚇得不聽使喚,頭埋進柴草堆里,只盼著廝殺早點結束。
六位穿著統一制式官軍扎甲的刀客悍卒,根本不管躺在地上的同伴,緩緩將武僧圍在中央,沉腰伺機出刀。
武僧倒提短棍,右腳尖輕輕一撂身邊長條凳一端。條凳另一頭立刻翹起,被武僧反手握住,下一瞬條凳就直接飛向正面的刀客。
刀客大喝一聲,直刀硬劈飛來的條凳,他知道左右同伴早已揉身直刺武僧。
武僧一步滑鏟,仰面看著兩柄直刀從他鼻尖上方刺過。
當中的刀客剛劈開條凳,突然覺得下身一緊,足以讓其昏厥的巨痛襲來,原來武僧的短棍早已捅入他胯間要害。
又放倒一人,武僧絲毫不敢大意,立刻又是懶驢打滾,躲開了隨身而至的兩記直刺。
包圍圈重新形成,只不過,這次對峙的只有五人了。
戰場稍微遠離了自己,在短暫的安靜中,茶寮老闆總算恢復了一些氣力,他立刻扭身就逃。誰知剛跨出一步,踢在了身邊的茶壺之上,那茶壺原本裝滿了水,幸而沒有燒開。但也使得他立刻摔了出去,撞翻了土灶後面放碗的木架。
茶寮老闆製造出來的動靜使得其中一名刀客轉目去看。
"小心!"同伴一聲驚呼,那轉目的刀客則立刻喉頭一緊,氣管好像被人從中間扯開。武僧的短棍電光火石之間就擊碎了他的喉管。
"撕喇喇…"迅捷的直刀也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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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準的砍在武僧收棍的右臂之上。好在武僧的雙臂都綁著精鐵護臂,擋下了這斷臂的一刀。刀鋒與精鐵碰撞划拉出火星與令人牙酸摩擦聲。
擊中側目刀客的代價當然不僅如此,牙酸聲中,武僧還感覺左耳一涼,他憑直覺側頭躲開左後方的致命一劈。但直刀刀尖還是劃破了耳郭,在他后脖頸留下一道傷口。脖子瞬間也感到一陣溫熱。
這激起武僧所剩無幾的凶性,他屈膝騰空轉身,周身極速旋轉帶來的巨大慣性,集中在了手中短棍前端。耳後的數滴血漬飛出一個弧度,甩在了兩名刀客的臉上。而短棍則直接劈在了還未完全收刀的刀客腦門上,那刀客像是被閃電擊中,他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就登時倒地,一動也不動了。飽經風霜摧殘的老臉上不由分說,立刻鼓脹起一道血痕,極細的血珠從破裂的毛細血管中滲出。
剩下三人直刀先後而至。他們知道,此時再不奮力搏殺,自己的下場不會好過已經倒地的同伴。
武僧左躲右閃,接連避開致命殺招,不斷用小傷擋大傷。他的出棍速度已然沒有剛才的迅捷,此刻只有招架的份兒。
三人感覺優勢正在向己方扭轉,再度加快攻擊頻率,試圖在短時間內解決戰鬥。武僧接連不斷被刺中,身上各處傷口都在不斷滲血,但他緊咬牙關,兜轉挪移,四人又轉回到剛才的茶寮中。
武僧瞅准機會,拔出了最開始陷入茶桌的那把直刀,這是他有意識後退的收穫。一手棍一手刀,雙持的武僧居然逐漸抵擋住了三人凌厲大攻勢,在一陣叮叮哐哐碰撞聲中,一人被武僧在間隙里一刀劈中了面門。
兩人稍有遲疑,武僧向後一躍,轉身跳上茶桌。從上視下,睥睨二人。
"且慢!"武僧突然大叫。
二人居然聽話的止住動作,同時向後退了半步,但四隻眼睛卻都惡狠狠地逼視桌上的武僧。
"不如就此打住,二位。我承認,再打下去,我們三人可能誰都活不了。"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還未做完眼神交流。武僧接著說道,"如此一來,又是何必!"話語中帶著懇切。他身上的血,從破開的皮甲處滲出,滴在桌上,噠噠發出輕響。
武僧劇烈的喘著粗氣,他此刻心跳如鼓,周身發冷,但熱氣卻混合著血腥味不斷從他壯碩的身上散發,看上去煞是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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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一遲疑,戰陣經驗豐富的兩人知道已然錯過殺他的最好時機。
於是兩人同時又緩緩退後半步,舉刀護著上身要害,打算聽從武僧的建議。
等兩人消失在馬道轉彎處時,武僧立刻從桌上滑下來,對著地上的昏死屍體進行補刀。他這才發現,持棍的右手傷了經脈,現在一點兒勁都使不上。
只好用左手在胸前皮甲內費力取出貼身藏著的一粒乳白色藥丸,送入口中,咽了下去。這一連串動作扯動周身受傷的神經,疼得武僧齜牙咧嘴。他走到茶寮的土灶后,舀了一碗水倒入喉嚨,那老闆早已不知逃到哪裡去了。
天就快黑了。武僧簡單處理了身上的幾處大傷,重新上路,要趕在天黑前到達目的地。
好不容易轉過一個山頭,武僧猛然聽見身後有馬蹄聲疾馳而來,他剛想躲入路邊灌木叢,背後就傳來一聲洪亮的呼喝。
"和尚好本事!不愧為江湖言傳的鞭桿第一。"
所謂鞭桿,就是他手中用精鋼打造的短棍,甘蔗一般粗細,長約四尺。
和尚循聲望去,山道盡頭豁然出現一位騎著黑馬的騎士。馬頭下還懸著兩隻滴血的腦袋。
那騎士穿著一身玄色輕甲,手中握一桿長槊。整張臉藏在面甲內,只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眶。
和尚嘆了口氣,看看前方,此時太陽已經落山。但少室山下那茂密的竹林卻也映入眼帘。和尚又回頭看著騎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接著他左手從腰后取出一節竹筒。
騎士見狀,大吼一聲,踢馬加速,持槊向和尚衝鋒。
和尚迎著衝鋒的騎士,拉燃了竹筒下方的引線。
"咻!"山間突然響起尖利的呼嘯,驚飛幾隻剛回巢的鳥兒。那竹筒原來是一個製作精巧的煙花。只見竹筒內的珠花隨著嘯叫衝上天空,"嘭!"一下炸開。頓時滿天的火樹銀花,金光耀眼,久久未滅。
騎士懊惱的踢了踢馬肚,手中長槊順勢挽一個圈,後端插回馬鐙邊的得勝鉤上。高大的黑色戰馬打了一個響鼻,也索然無味的扭身,朝來路而返。
和尚健壯但殘破的身軀倒在路邊的血泊中,嘴角居然還殘留著那抹笑意,空中閃亮的煙花倒映在他凝固的眸子里,也顯得分外好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