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啟事

剛闖進屋子，大家還不可置信，保持餐桌一步遠。

猶豫在原地，囁嚅得說不出話，但視線又被美食牢牢抓緊。

彷彿那是一堆巨大的財寶，不敢輕易觸碰。

「還愣著幹嘛？」

宇奕走了過來，見他們呆站著。

於是盛一碗湯遞給穆爾，後者不得不接住。

給他會起到帶頭作用。

「快盡情吃吧。」

得到再三催促后，穆爾終於動起了勺子。

「謝謝宇奕先生...如此貴重的食物。」

見狀，孩子們也立即圍到桌邊。

停頓，猶豫該如何開動？先吃什麼？

用手拿，用叉子叉，接下來是一場饕餮盛宴。

「好美味~」

「原來螃蟹是這種味道，鮮美的感覺...」

看孩子們興奮，臉上洋溢笑容。

星弦月也不禁欣慰。

卡蘿的吃相，跟幾年前安幸還是小孩子那會兒一模一樣。

自己比安幸大三歲，所以她五六歲時到自己家用餐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相較別的孩子，她慢吞吞的，又吃得整張臉都是。

欣慰之餘，若有所思。

神獸也加入其中，要為剛剛吃下霉味食物好好補償自己。

許久，用餐接近尾聲，明顯大家的速度都放慢了，桌面的東西也都所剩無幾。

宇奕拿出一疊紙，已在寫寫畫畫。

「所以下水道的東南邊這條路，是這麼個走向嗎？」

宇奕詢問著哈利，後者彷彿是下水道的主人，每個角落都清清楚楚。

「不是，宇奕先生，是這樣，這裡改一下。」

他右手在吃，左手紙上比劃。

宇奕塗了兩撇，意為刪掉。

待這雜亂無章的草稿完成後，還要重新用張乾淨紙摹一遍。

「不對，是這樣。」

宇奕好像又畫錯了，那是個下水道的五岔路口。

「是這樣...給我吧。」

哈利放下食物，在衣服上擦擦手，直接奪過筆，親自畫起來。

由他來畫，只用幾分鐘，下水道的路線圖基本完成了。

毫無疑問，是王宮所在地的下水道修建得最多，宛如重新布局一片巷子大小的街路。

而平民，就不得不數戶人家共用一個排水口。

「魔法師先生~」小卡蘿沖宇奕喊一聲，眼裡滿是崇拜與期待。

「嗯？怎麼了卡蘿。」

「唔...我可以許願嗎？」卡蘿湊近了些，她的嘴角還沾滿污漬。

「魔法師不是神明啦，怎麼能向宇奕先生許願？」哈利呵責道。

「沒事的，說說看，什麼樣的願望？」宇奕毫不介意地問，並做出推測，「是想再多些好吃的嗎？」

沒想到卡蘿卻搖了搖頭。

「我想伊萊哥哥能快些回來，然後，塞西爾、羅傑、勞倫斯、科南...」她念了一堆人名，「大家都能吃飽。」

伊諾克的神情沉重片刻。

穆爾摟住伊諾克和卡蘿，告訴卡蘿，伊萊暫時回不來了。

為宇奕解釋，後邊的是周圍孤兒們的名字，他們的處境和穆爾一家類似。

「抱歉了小卡蘿，第一個願望不行，伊萊去了很遠的地方，他還不打算回來...」宇奕嘆了口氣，「不過第二個願望，我可以嘗試幫你達成。」

「真的嗎？」

「不過不是今天，而是以後。」宇奕伸出小指。

卡蘿開心的與之拉鉤。

正午開始到現在，街上就因什麼事炸開了鍋似的，總有人聲不止的議論從窗外傳來。

砰砰砰！

門被敲響。

「誰？」穆爾驚疑。

但沒人回應，敲門也只有一陣。

神獸並沒有聞到敵意，還在自顧自吃著。

穆爾起身，過去開門。

結果門口誰也沒有，只是地上多了一張紙。

「...是王宮發下來的啟事，每家每戶都會有。」穆爾撿起，關門回屋，一邊看著。

「...新月林淪陷了！」穆爾一時怔住腳步。

宇奕暫停畫筆，意識到消息終於傳回來了。

不過也不意外，畢竟是遲早的事。

「新月林？暗精靈們住的地方嗎？」哈利投來疑惑表情，「那不是早被神鹿國軍攻陷了嗎？」

「不...」

穆爾打斷。

「是倖存的暗精靈，又再次奪回新月林，殺掉了駐守在那兒的人族士兵，就在昨日下午...

守兵陣亡，黑磐、炎空兩個軍長都不知所蹤，新月林如今完全在暗精靈的掌控之下，神鹿國準備發起新的總攻。」

「暗精靈還有倖存者！？」哈利難以置信地問，「而且還奪回了新月林！？他們起初不是一下子就敗退了嗎？」

「兩個軍長不知所蹤，」伊諾克看上去有些慶幸，露出一絲含恨的笑，「如果他們被暗精靈殺死最好。」

「噓，這種話不要亂說！」穆爾呵責，「被人聽見就不好了。」

年幼的卡蘿對這些事尚不理解，未參與對話，只是慢吞吞地吃著，連一份餐都還沒吃完。

「末尾是徵兵啟事，」穆爾來到桌前坐下，仍然緊捏傳單，神情凝重起來，「最後，還公布了暗精靈公主的畫像，王國認為她可能逃離邊境了，只有她才會成為倖存者們的頭目，組織反攻。」

星弦月原本不為所動，不料穆爾那邊的眼神率先盯過來。

儘管文字對特徵、膚色和發色有所描述，但黑白的畫像上沒有色彩，五官無疑十分接近。

現場陷入短暫沉默。

伊諾克與哈利感到莫名，左右看了看大家，只有小卡羅和神獸還在照舊用餐。

沒多猶豫，穆爾將啟事遞交過來。

宇奕伸手接過。

閱后，與對方相視一眼，然後將啟事又遞給坐在一起的伊諾克和哈利。

片刻，他們變得目瞪口呆，交替地看星弦月與啟事上的畫像，抬頭又埋頭，連續數遍。

「怎麼了？哈利哥哥？」卡蘿因這一幕感到好奇，也湊過來。

「哇，畫的好像，和高個子的大姐姐。」

話音未落，她就被哈利捂住嘴，「噓...」

「關於姐姐長得像這件事，你們會說出去嗎？」宇奕終於發問，手在桌面撐著臉，姿態放鬆。

伊諾克和哈利同步搖頭，被捂嘴的卡蘿隨後。

「請放心宇奕先生，我們不會說的，那會因為畫像帶給你們諸多不便。」

穆爾堅定道，摟住身邊的孩子。

「況且我們自始至終，就沒相信過王國，不認為飢荒是暗精靈造成...

我只想帶著他們，平安生活下去就夠了，那是我會拼盡全力做的事，才不會管王國有何糾紛...」

「沒錯！」伊諾克有替大家申辯的意思，也懷著失去哥哥的悲痛，「我從來不希望這種王國能贏，它輸掉最好！」

「王國根本就沒關心過我們的死活，我不會向這樣的國王告密的。」哈利也補充道。

他們都很緊張。

停頓幾秒。

宇奕摸了下仍在用餐的神獸的腦袋。

她搖搖頭，示意他們沒有撒謊。

宇奕短暫思考，除他們幾個，大概城門士兵也會對星弦月的長相有印象。

不過那會兒摘下帽子的星弦月沒有精靈特徵，膚色不是蒼白的，頭髮也是黑色。

大概會被認為撞臉，如若不然，也暫時無奈。因此神鹿國方面有無動向，之後再做查探和應對。

這次帶星弦月一起來，是想參考她的意見，復仇要做到何種程度，才算達到與之的約定。

「我相信你們。」宇奕篤定回應。

聽聞，氣氛漸漸緩和。

接下來宇奕沒過多提出這個話題，穆爾他們也放開了些。

孩子們用完餐，宇奕也完成了下水道地形繪製。

是到離開的時候。

午後陽光斜照門前走廊。

穆爾三人在門口與他們道別，卡蘿不知在屋內翻找些什麼。

即將轉身之際。

「等等魔法師先生。」小卡蘿稚嫩的聲音叫住了他們。

只見他手抱三頂帽子，跑到宇奕跟前。

「很美味的一餐，謝謝你們。」

她墊腳，奮力地高舉帽子。

宇奕接過，戴上。

黑色的織布漁夫帽，帽沿至眉，上邊還別了一顆銀色扣子，刻小花圖案。

「啊……」穆爾本想說些什麼，或是勸阻。

因這拙劣的帽子，與他們的服裝顯得格格不入，有失身份。

「謝謝小卡蘿。」宇奕摸摸她的頭，欣然接受了。

卡蘿靈動的眼睛，也期待地抬向星弦月與神獸。

被氛圍驅使，她們隨後戴上。

卡蘿激動得拍手，跳了兩下。

「真的很合適！」她說，「臨別的禮物，那麼再見啦，魔法師先生和兩位大姐姐~」

微笑揮手回應。

分別後的時間，宇奕三人再度遊覽市內，看到了許多類似的市井生活。

窮人的貧苦，富人的麻木。

登上市中心高塔，觀測全城過後記錄，再到隱蔽之處繪陣，傳送回魔王城。

「你們這是什麼打扮？」

鞠躬而起的蘇里，詫異於三人頭部的整齊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