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朱能

朱棣發現，且不說將來練兵如何，這五百被挑過的軍戶，開荒種地都是好手。一個月光景，開荒種地總算是大功告成，灑下種子澆透了水，剩下便是天老爺的事了。

朱棣給全體軍戶放假五日，好好歇歇身子。都是爹媽養的，且不能把人當做驢使喚。

這一個月開荒種地，朱棣曬的黝黑，身子倒是壯了不少，看上去更加孔武有力。

早晨，朱棣起來在院子里打拳練劍。只見棗樹下石桌旁，穩穩噹噹坐著道衍大師，他塞給張武與郭八兩張紙，頗有威嚴道：「為師要你們一個時辰背下來，背不下來不許吃飯！」

兩個鐵塔似的魁梧大漢，站在一旁唯唯諾諾只有應承，被道衍橫眉冷對訓狗一般。

朱棣一聽只想笑，這兩個粗人跟傻子的區別便是能打架，道衍大師收這兩個學生，八輩子也別指著他們露臉。

朱棣也別笑人家，他自幼有鴻儒為師，亦未更改其厭棄文章喜好弓馬武藝的本性。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練武告一段落，朱棣一直拿著一本春秋敷衍著，暗地裡觀察兩個大傻子。

一個時辰后，朱棣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郭八背文章的確是個傻子，因為識字不多，挺好一篇文章，被他狗咬尿泡一般，背個稀碎。

朱棣正樂的后槽牙差點飛出來，張武卻已經能將諸葛亮的出師表一字不差背完。

朱棣暗暗決定，將來好好重用張武，此人是個可文可武之才。

忽然間感覺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且有加劇之勢。

「左眼跳財，右眼跳大財。」朱棣默念了一句，身後響起門推開的聲響。

原來是正燒飯的徐妙雲，端著方盤走出門來。徐妙雲堅持親手燒飯，好在只是兩夫婦加道衍大師三個人的飯菜。她一身尋常婦人衣裳，也掩飾不住天生麗質。

手中方盤裡，有一道紅燜羊肉是補身子的，餘下只有青菜、豆腐。三道菜與侍衛們完全一致，朱棣並不格外照顧自己。

「雲兒，你熱不熱，要不我幫你？」

「你就別沾手了，不是君子遠庖廚么？」

那邊兩個傻大個一見飯菜來了，知趣的去了後房。反正燕王殿下的伙食與後房一模一樣，不過是大鍋、小鍋的區別，沒什麼可眼氣的。

道衍也要到後房去吃，被朱棣牢牢按在石凳上。

「道衍大師，您與我亦師亦友，更是第一謀臣，太見外便不好了。」

「是啊，大師。您就甭客套啦。」

小夫妻二人勸阻姚廣孝，留下一起吃飯。

盛情難卻之下，姚廣孝也不好一再推辭，便安坐了。

吃著飯，朱棣念叨一句：「道衍大師，您掐指算算，本王一早便右眼跳個不停，是何預兆？」

道衍依舊掏出那把黃豆在手，對著朱棣一晃，再張開手掌端詳一刻，抬頭說道：「殿下，您今日有遠客登門啊。似乎還有好事哩。」

「遠客？……會是誰呢？」

朱棣話音未落，守門侍衛來報：「啟稟燕王殿下，一個叫朱能的就在門外求見殿下，請您示下。」

「朱能？快請進來！大師，你真是神人啊。」

朱棣高興的快跳起來，起身便向門口迎去。

徐妙雲見道衍大師滿臉官司，忙解釋道：「朱能是殿下的袍澤兄弟。」

道衍明白，袍澤是戰友的意思。

徐妙雲接著說道：「這個朱能我也沒見過，

只聽殿下講起。去年殿下留下給陛下留了一封信，便偷偷跑去北平我爹爹大營里做了大頭兵。與朱能戰場上一起殺敵、共生死，成了換命的交情。今年初殿下回南京時，將朱能調出兵營與丘福共事，經營北平。如此而已。」

「哦。」

道衍點了點頭，朱棣也是性情中人，待摯友掏心掏肺。這些死忠，便是起事的本錢，有大用啊。

道衍、徐妙雲各自離去，朱棣與朱能借著剩菜、剩飯，高興起來喝了些酒。

兩人是過命的交情，朱能不肯僭越，依舊恭謹稱呼朱棣燕王殿下。朱棣拗不過他，只能由著他叫。去年一起流血殺敵時，朱能喊他朱四郎賢弟，似乎彼時情景再也不復返了。

二人推杯換盞喝個盡興，朱棣才想起問朱能，丘福交代的是什麼事。

朱能細心看了看左右無人，低聲道：「殿下，除了帶來五百匹尚好的蒙古馬，在北平咱們還抓了北元細作頭目，北元在南京城的細作名單，被咱們得了，南京那邊想來還不知曉。您看，這是南京細作名單。」

朱棣接過來只掃了上面一眼，便驚個目瞪口呆。再往下看，多為經商鋪面人物，當然不認得。-

朱棣將名單小心摺疊，放進懷裡。

「朱能兄，你且稍等，我要與道衍大師商量一番，弄不好還要你去一趟南京城。」

「朱能領命。」

朱棣風風火火來到道衍大師的房裡，將北元在南京城的細作簡要敘述一番。

道衍第一句便是：「殿下，這事萬萬不可由你出手。」

朱棣點了點頭：「道衍大師，你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若是我出手，二哥與三哥會更加與我勢同水火，當然不可行。但我有一個想法，此事交予大都督府掌判官胡顯最為妥當。此人身份是父皇愛妃胡充妃之侄兒。一則，胡顯剛剛升遷被人非議，他需要這份功勞。二則，胡充妃在父皇駕前最能說得上話，於我有利。三則，二哥、三哥與胡顯相鬥起來，必然在父皇那裡失分，還是於我有利。你看，可行否？」

道衍眼中滿是興奮之光，「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啊。」

朱棣的算計雖不是天衣無縫，卻也使得道衍興奮不已。殿下剛剛十六歲，便能籌劃如此精細，自己終究沒選錯主公啊。

朱棣籌措一番，自己帶來的侍衛不可去南京做事，容易遇到熟人。眼下只有派道衍大師、朱能、張武三人去南京才能成。

道衍居中指揮，朱能張武操作，便可放心了。

朱能牽來一匹好馬，是丘福花大價錢為燕王購得府西域踏雪寶馬。

這匹馬渾身紅火焰一般，四蹄一圈白毛，果然是名副其實的踏雪。

朱棣剛剛高興一半，忽然有了新的算計，伏在朱能耳側囑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