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鄉鎮的劇團,白天是很閑暇的,劉導演並不是每天都排戲,而是隔段時間再排新戲。其他時間,有時候趙團長組織複習一下舊戲。很多時候演員們都是自由活動。
今日又是晴天,劇團里吃過了早飯,春水攜了那本他昨天買的《手相預測學》的書,又到桃林里去,到了桃花林,依然坐在昨天坐的地方,然後看書。
一會兒妍萍來了,站在春水的側邊,那株大桃樹下,她笑道:「春水哥,又到這裡看書呀?」
春水抬頭看她,笑著說:「妍萍,你來了,挨著我坐下,這青草上還乾淨。」他指了指身邊,他又從口裡掏出一張廢紙,墊在身邊,指著說,「妍萍,來,坐這廢紙上。」妍萍坐下了,她笑問:「春水,你又看的什麼書?」
「是《手相預測學》,我昨天買的,我爸爸喜歡這類書,我好奇就買了,以後回去送給我爸爸去。」春水說。
「春水,你會看手相嗎?」妍萍笑問。
「剛才看了書,懂一點點了。」春水笑道。
「那你給我看手相唄?」妍萍笑著將右手伸到春水眼前,掌心向上,她又說:「聽說女人是看右手?是不是?」
「書上說,女人看右手。」春水說道。春水看到,妍萍的手是極美的少女的手,手形比其他丫頭的手還要略顯偏小些,但也不瘦也不胖,膚色白嫩又光滑又細潤,十分好看。不觸碰,用眼看都有綿綿軟軟的感覺。
春水傻傻的眼光看著妍萍的手,妍萍惑然問道:「春水,你不作聲,是我的手相命不好嗎?」:
「噢,不是,是你的手太美了,我正欣賞,我還沒細看掌紋呢。」春水回過神來說。
妍萍嫣然一笑道:「那你好好給我看掌紋嘛。」
春水這才裝模作樣,他看妍萍的手掌紋,說:「你的智慧線好長嘛,你好聰明的,而且,智慧線交到月星丘,你想像力豐富,適合搞藝術。」
妍萍笑道:「這些你都知道啊。我問你,我以後好不好?」
春水又裝模作樣,又說道:「你的生命線也很好,你以後會很幸福,不過,生命線的開端紋路有些亂,你小時候應該有波折。」
說到這裡,妍萍的臉色突然變了,斂了笑容說道:「春水,你說得好准哦,我五歲的時候,媽媽不在了,七歲的時候,爸爸也不在了。我一直是我哥嫂帶大的。」妍萍說到這裡,她突然眼圈兒都紅了。春水忽然內心裡雷般震撼,看著這天仙般的妍萍,竟然如此命苦,自幼父母雙亡故。他不禁也淚花兒在眼裡閃動。妍萍看到,她忽然含淚笑道:「春水,你這是怎麼了?你同情我的悲痛身世嗎?不過,對比《紅樓夢》里的林黛玉,我幸福多了,林黛玉自幼父母雙亡,但她沒有哥嫂疼愛,而我有。我哥嫂一直對我恩重如山,俗話說:長哥長嫂當爹娘。我大哥大嫂一直對我很好,大哥大嫂像父母一樣愛我。所以,我一直過得很好。只不過,小時候,聽到別人叫他們的爸爸媽媽的時候,我經常忍不住悄悄的哭了,那時候就特別想念我的爸爸媽媽。」說著,忽然,妍萍的眼裡淚珠兒滑下了。春水的心裡也感到悲酸。
春水勸道:「妍萍,你有這麼好的哥嫂,將來要報答哥嫂的大恩啰。」
「那肯定啦,我一定要報答我大哥大嫂的恩的。我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二哥和三哥、姐姐都年輕,小時候,二哥、三哥、姐姐和我,都是大哥大嫂帶大的。我們都要報答大哥大嫂的大恩。」
妍萍忽然又笑著說:「你說我聰明,我雖然不聰明,但小時候讀書,讀小學的時候,每次考試我都是排名在前五名呢,我一直擔任班上的文藝委員,直到初中都是文藝委員。但我初中沒畢業,初中三年級只讀了一期,因我大哥大嫂負擔很重,負擔我,還要負擔我侄兒侄女讀書,我不忍心了,於是我主動提出停學不讀書了,我說我要進劇團學唱戲,我要自食其力養活自己,我大哥大嫂只好同意了,所以現在才唱戲。」
正這時候,忽聽有人喊,「吳姐,李姐要你和春水哥回去吃中飯去。馬上要開飯了。」說話的是菊妹。菊妹和妍萍是同鄉同村的,現在兩人同一個鋪睡的。
春水看了看手錶,快到中午十二點鐘了,於是,春水和妍萍都站身起來,和菊妹一起回劇團吃中飯去。
次日,劇團吃過早飯,劉導演又喊要排新戲,說天氣晴好,就在外面排戲,在戲院大門外空坪地上排。排新戲《葛麻》。演員都集合了,這《葛麻》的戲不很長,主角葛麻是個丑角戲,宋輝是劇團的丑角,但因宋輝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因為宋輝要回家結婚。所以,最近劇團的丑角是由劉導演親自代替。葛麻是地主家的管家,他聰明善良,機智勇敢。時不時暗暗捉弄整治貪婪又嫌貧愛富的地主老爺。小姐和未婚姑爺從小青梅竹馬感情好,但因姑爺家遭厄運變窮了,地主老爺要退婚約,小姐求葛麻幫忙想辦法,葛麻同情小姐,又同情變窮了的姑爺。於是想方設法阻止老爺退婚約;葛麻由劉導演親自扮演;地主老爺由李哥扮演,李哥是劇團最好的老生演員;小姐由沈妍雪扮演,未婚姑爺由四姐扮演;二小姐由吳妍萍扮演;四個丫環分別是由方紅梅,劉碧雲,小欣妹和菊妹扮演。
這個戲很好笑,樂隊的演員都忍不住要笑。樂隊上,排戲的時候,是春水拉主胡;趙健學司鼓,趙團長坐在趙健身邊教他;才哥打鑼並拉二胡反弦;劉文打鈸。劉文笑得最厲害。
戲很快排了一遍,小憇一會,劉導演坐到樂隊邊來,妍萍和方紅梅也到樂隊邊來和大家說笑。春水忽然問劉導演,「師傅,怎麼不排《紅樓夢》的戲?」
劉導演答道:「以後要排的,我有《黛玉葬花》的劇本。」
劉導演忽然又說:「要排《黛玉葬花》,那林黛玉誰適合演呢?我看只有吳妍萍適合演。」
妍萍笑問:「那寶玉哥哥誰演呢?」
劉導演回答:「周淑嫻演寶玉。」
妍萍又笑道:「演寶玉哥哥,除了四姐外,還有個男兒適合演。」
「誰呀?」春水忽然問。
妍萍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方紅梅笑道:「還有誰適合演寶玉哥哥呢?當然只有你春水哥哥呀?」
妍萍看著春水,她笑了。
劉導演說:「春水要拉胡琴,還是周淑嫻演寶玉。」
劉導演又說,上午把《葛麻》的戲再排一遍,於是又組織排戲。
上午排了兩遍《葛麻》的戲,還算順利,劉導演說下午不排戲了,他說下午要會一個朋友去。
劇團吃過中飯後,才哥和李姐還在廚房收拾。春水回到了宿舍,忽然妍萍、方紅梅和趙健三個人來到了春水宿舍。方紅梅笑著說:「春水哥,我找你有事,你用二胡拉《柳青娘》,我練習一下丫環的動作。」
「要得。」春水笑著,他拿了二胡,又說:「方妹,你到哪裡練動作?」
「就在你們宿舍里,這麼大的宿舍,就你和才哥睡一張床。地方還寬,可以練的。」方紅梅說。春水坐在才哥的工具箱上,開始拉二胡散曲《柳青娘》。邊拉,方紅梅開始練動作。練了一遍,春水誇道:「很好哇!」
方紅梅又要求再練一遍,春水的二胡又拉了一遍《柳青娘》,練完后,趙健笑誇道:「這一遍才算是練得好。」
方紅梅停下不練了,笑道:「春水哥,我喊你哥哥,因為你比我大兩歲,但吳妹是我的結拜妹妹呀,我應該不喊你做哥哥吧?應該你喊我做姐姐吧。」
趙健笑道:「女的應該隨男的喊呀,春水哥比我大兩歲,方紅梅,你當然應該隨我喊春水哥呀?」
妍萍笑道:「你們喊春水哥,我就喊他春水。」
方紅梅笑道:「妹妹,你以前也是喊春水哥呀,現在才喊春水。」
趙健笑道:「吳妹你是不同的,你和春水哥是戀人,是平等關係,當然可以叫他的名字呀。」
春水說道:「我們還是到外面玩去好嗎?那片桃林花開得越來越繁密了,越來越好看了。」
「走,到外面玩去。到桃花林里玩去。」趙健也說道。於是,幾個人出門往桃花林方向走去。到了桃林,果然見樹上的桃花兒越來越盛開得繁密,非常艷麗好看,讓人賞心悅目。四個人坐到一處,欣賞周圍的桃花,妍萍挨著春水坐,方紅梅挨著趙健坐。忽然菊妹來了,對方紅梅喊道:「方姐,你哥哥找你,現在戲院等你。」
方紅梅笑道:「我哥哥找我?噢,是我表哥。我沒有親哥哥,也沒有親弟弟,只有兩個親妹妹。」
菊妹笑道:「是呀,就是你表哥呀,我認得呀。還有你表嫂。」
「還有我表嫂?」方紅梅一面說,一面起身。趙健也起了身。方紅梅又說:「是我大表哥,我大姨媽的兒子,我大姨媽就在桃花村的隔壁村,我表嫂的娘家就是桃花村的,他倆結婚才剛剛一個月。」
方紅梅和趙健,還有菊妹都走了。春水和妍萍還坐在這裡。春水看著妍萍,是那麼的美麗動人。妍萍笑道:「春水,你這樣看我幹什麼?」
春水情不自禁,忽然大膽地握住了妍萍的一隻手兒,妍萍立刻滿臉羞紅,也任春水握她的手。春水的心情特別激動,他用雙手捧著妍萍的手輕輕的撫摸,綿綿軟軟的感覺,立時有一種異適感流傳遍了他的周身。他心跳加快。他貪婪地撫摸著,忽然,他竟然雙手捧起妍萍的手往自己的嘴邊送去,剛貼到他火熱的唇上,妍萍突然將手抽走了,她笑嗔道:「手不衛生的,你還往嘴巴上送?」
春水一愣。妍萍又重新將手兒放到春水的掌心,她說:「只許你摸手,不許把手往嘴巴上送,你不曉得手是有毒的么?手什麼髒東西都拿過,又沒洗的手。」
春水又重新輕輕的撫摸妍萍的手。忽然,妍萍索性向春水懷裡倒去,身體大面積的相互接觸了,春水感到特別的舒適,心醉神迷,魂兒都飛脫了似的,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他雙手用力擁抱住了妍萍,此時,少女特有的體香傳入他的嗅覺。他更用力擁抱妍萍,妍萍嗔道:「抱這麼緊幹什麼?氣都出不勻。」
春水才鬆了些;妍萍輕聲笑問:「春水,你以前抱過丫頭嗎?」
春水認真說道:「沒有呀,我是第一次抱丫頭。」
妍萍又笑問:「抱丫頭舒服嗎?」
春水答道:「嗯,抱自己心愛的人,就覺得好舒服。」
妍萍又笑著說:「你以後不要背著我抱別個丫頭哦。」
春水答:「我不會抱別個丫頭,今生今世,我只抱你。」
妍萍滿臉羞色,輕笑說道:「春水,我也是第一次被男兒抱著。」
春水和妍萍在桃花深處相依偎,情意綿綿。
一會兒后,趙健和方紅梅又回來了,他倆手牽著手兒。趙健對春水說:「春水哥,有人要用錄音機錄我們唱的戲,我爸爸要你去拉胡琴。」
「哦,好的。」春水馬上站身起來準備走。妍萍也起身了,她對方紅梅笑道:「方姐,不是你表哥來了嗎?」
「是我表哥和表嫂回娘家去,順便來看我一下,他們又沒什麼事。」方紅梅說。
春水和妍萍也手牽著手兒一併走了。
回到了戲院,在戲院大門前看到王副團長,王副團長對春水說:「春水,有人要錄我們唱的戲,你去拉胡琴。他錄了給我們做宣傳的,他還說,錄了后要拿到鄉政府廣播站去播放的。」
「噢,那好,我趕快去拉胡琴。王副團長,他們是在戲院裡面嗎?」春水問道。
「不是在戲院裡面,是在村廣播員家裡,廣播員的家就在村部前面不遠。是廣播員的兄弟買的錄音機,他兄弟要錄。」王副團長說。
趙健笑道:「走哇,我曉得地方,我爸爸把胡琴也拿過去了的。」
幾個人跟著趙健走,往戲院右邊走,過了村部往右側前面一條小路走。幾個人看到,這裡的視野很寬,春意更濃了,到處春景越發迷人。繁花似錦,鳥語花香。那片水田裡有農人在耕田。
下了坡,再往右拐彎走約五十米遠,這裡一排人家,趙健說:「第二戶人家就是,都在那裡等著的。」
到了,果然見趙團長、四姐、沈妍雪、蔣翠桃等,坐在人家的曬場上,在和幾個村民說話。廣播員的堂客馬上進屋去搬了幾把靠背椅出來,請春水等坐;春水邊坐了,看到那個銻桶裡面好多鯽魚,時不時弄得銻桶裡面的水響。他笑問:「喲,好多鯽魚,是釣的嗎?」
「不是。」一個村民說:「是那邊堰塘邊上,那流水溝里弄的上水魚。」
趙團長把大筒胡琴給了春水,說:「春水,你拉大筒胡琴,我配二胡反弦。你要多鍛煉大筒胡琴,以後要慢慢在戲台上接過我的主胡。」
春水接過大筒胡琴,開始拉,廣播員的兄弟拿起錄音機開始錄,先是四姐唱了一段正宮調;然後沈妍雪唱了陰調;蔣翠桃唱了悅調;最後,妍萍也唱了正宮調,方紅梅也唱了一段悅調。
錄完了,廣播員的兄弟又播放,效果很好。五點半鐘到了,劇團的晚飯熟了,李姐來喊吃飯。廣播員的堂客說:「我正準備弄飯哩,準備米下鍋呢?」
趙團長說:「你弄你們自家的飯,我們都回劇團里吃飯的,不要麻煩你。」
趙團長說后,於是大家一起回劇團吃飯去。
晚上的戲是演的新戲《葛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