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澡堂
在那整日被二手煙和腳臭味微醺的歲月里，為了盡量推遲墮落為油膩大叔的自身不可抗力，我養成了一周逛一次澡堂的好習慣。其實，每次去澡堂都很糾結的，不洗是會臭掉的，洗了回去一樣是臭的，折騰了半個多小時，只乾淨了從澡堂回到宿舍的一個低碳單程。我安慰自己，就當是去了一趟健身房，做了一次不穿衣服的全身搓手瑜伽，權當是一周一次全身心的保養。
澡堂是一個使人身心乾淨的地方，容不得你藏污納垢。只要你同意，恨不能搓你一層皮下來。澡堂的噴淋頭離得很近，有的人洗澡喜歡把水量調到最大，偏偏他本人又很胖，身上的脂肪層層疊疊的很q彈的那種，淋雨砸到他的身上像鋼珠撞到彈簧上即被彈開，四處飛濺像是燃放的水煙花，旁邊樂意不樂意的都得雨露均沾。他自己倒像是穿了一身防雨的皮衣，自己身上反而沒有多少水，也不知道他洗個什麼勁兒。
如果說只是花灑的水濺我身上，我並不介意的，因為我並沒有特殊的癖好，每次洗澡專挑指定的使。但要是上過別人身的水，再想要碰我的話，我會覺得臟。在男澡堂子，我不想跟任何陌生的人發生哪怕是最間接的關係。
我覺得這一輩子，從今天開始算起，我只可能和我所愛的人能夠一起愉快的洗澡，再小的地方也不覺得擁擠。用水彈我已忍無可忍，時不時的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碰我蹭我，我徹底怒了，真把自己當成了對門的漂亮同學了，我忍受的了她們這樣，不代表我享受的了你們這樣。
我都不惜的理他，我知趣兒地往旁邊挪挪，感覺不解恨，我又挪挪，我再挪挪，感覺好多了。可我忘了旁邊還有一個裸著的男人，要不是他一把推開，我差一點都撞他懷裡了，即使這樣我們兩個多少發生一些不可避免的剮蹭，都是有保險的人，我們決定私下解決各自回家。
我把他的鎖內衣的鑰匙給他，他把我掉在地上的柜子鑰匙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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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知道尷尬和臉紅與性別無關，與裸體無關，兩個陌生的裸體互相審視才是最要命的。我都不敢看他，他也沒敢瞅我，我們想的是，要有一個人從這個星球上消失才痛快呢。
看著他匆匆逃走，我才慢慢的回過神兒，感覺呼吸都順暢多了，我習慣性的把鑰匙套在手腕上，突然感覺不好，這皮套的鬆緊度不對，我撩了一下水簾兒，果然不是我當初的幸運數字，我也顧不得重逢的尷尬了，扭著大屁股就跑出去了。
我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那男同學已經把內褲穿上了，我有一種被侮辱的貞操失落感，羞憤地說：「哥們，我的內褲。」男同學上下左右看看，甚至還過分的舉著胳膊轉了一圈，道：「沒有啊，這就是我的啊，我不可能剛脫下的內褲就不認識了，你看看前面是狼後面是虎，就是這個范兒，沒錯啊。」
我尷尬的都要快瘋了，剛走兩步，才想起還光著屁股呢，我用人類能夠發出的甚低頻弱弱地說：「咱倆兒一樣。」他愣怔著，估計超過他的聽力極限了，我甚至都開始懷疑我到底有沒有說話。「鑰匙是不會騙人的」，我說，我把鑰匙塞他手裡。他終於明白過來，道：「你的內褲，我這就脫給你。」我堅定地道：「別，別，從現在開始，我和它解除一切關係。」
校園的風依然難么尖酸，專挑緊湊的縫隙鑽，感覺褲襠里涼颼颼的，好像風早知道我光著屁股呢。我像一個賊，一路摸著屁股逃回了宿舍。
不知道是誰發明的內褲，我覺的完全就是浪費，既不擋冷保暖，又不能當眾外穿給人看，它的可有可無實在不必一定要穿，即使不幸穿了，也絕不能因此而少穿一條秋褲抵寒，也不能因此而不用洗褲子，還平白多了澡堂與陌生人穿了情侶款或乾脆穿錯的尷尬。
外人絕不能知道我到底穿沒穿內褲，估計也不太關注別人穿與不穿。因此，我覺得從無用的角度考量，內褲當是首當其衝是要被裁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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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從此無論生活還是工作就提升了略掉一個步驟的效率。
男同學一個個看著風流倜儻儀錶堂堂的，脫了衣服也都不好看。看著一個個一絲不掛的，總讓我不自覺的聯想到屠宰場。倘若把動物的體毛剃光，一個個躺在地上，與這澡堂赤條條的差不了太多。可見獅子老虎的威信，皮毛絕不僅僅是皮毛，倘若把他們全部剃成白條雞，它們哪裡還有勇氣張狂，都得乖乖的躲起來像個過街老鼠。我覺得衣冠楚楚這個詞用的就很好，你的先有衣冠，就像現在一個個赤條裸體的，哪有什麼楚楚可言。
大學里無論幹什麼都愛扎堆，一塊吃飯，一塊遊戲，上廁所也要憋著好等湊齊了一塊去，洗澡也一樣的。有時也和同學一塊兒組隊去洗澡，可以互相幫忙搓搓後背。但我從來沒有跟胖子攢過洗澡的局兒，倒不是總不湊巧，不過是我有意避開罷了。不為別的，我覺得跟胖子互助搓澡太吃虧了，但就表面積而言，我預期的付出遠得不到應有的回報。我覺得，我給他搓一次澡，抵得過他給我搓兩回的。雖然他習慣性的並不太搓後背，雖然他經常性的並不常洗澡，能躲開的我絕不向前湊。
學校的澡堂和水房挨著，胖子曾經問我，說懷疑我們喝的水可能是洗澡水，懷疑學校為了節約電水，直接把洗澡的水和水房的水連在一起，我們仔仔細細地查看了水房的管道布置，想象著澡堂的格局，終於沒有搞明白我們喝的到底是不是洗澡水。
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如果說我們喝的水是洗澡水的話，從方位上可以斷定，那一定也是女澡堂的水，這也是胖子最大的欣慰。其實胖子不知道的是，洗澡水不管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一樣是臟。出浴的美人有多乾淨，被浴的湯水就有多污濁。一個同樣程度髒的男人和女人洗澡，女人的洗澡水一定最臟，因為男人總是洗不幹凈。這話我從來沒有告訴過胖子，我不想弄傷一個憨憨的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