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家
聽到獄卒說韓顧死了,李祝和韓濤都是一愣,好好的在牢房裡,韓顧怎麼會死?
「怎麼死的?」李祝緊張地問著,雖然韓顧是被定義為死囚,但沒到問斬的時刻,現在又證明了清白,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也難逃干係。
「他和他的夫人都懸樑自盡了,我們剛剛去巡查的時候才發現的。」獄卒向李祝彙報著。
「快,去看看!」李祝招呼著韓濤等人,快步走進了牢房。
韓濤的心裡現在是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本來要陪著李祝一起來見便宜老爹的時候,還在盤算著見到之後該如何面對,沒想到卻先聽到了對方自盡的消息。
韓濤跟著李祝穿過牢房的過道,來到了牢房盡頭的一個房間。
此時牢房的門已經打開,幾名獄卒守在牢房的門口。
李祝和韓濤來到牢房前,探頭向內看去。
只見一對中年男女用囚服做繩,都吊在牢房的橫樑之上。
另一名獄卒托著一件水衣上前:「大人,這是我們在牢房裡發現的,請您過目。」
李祝接過水衣,上面是用鮮血所寫的幾行字:「無辜被冤,難證清白。以死明志,永忠大漢。」
韓濤也探頭看了一眼水衣,再去看吊在房梁的屍體,右手的食指上血跡斑斑,顯然是咬破手指寫下的血書。
從現場的情況和這封血書來看,應該是韓顧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又不願意接受被砍頭的結果,所以選擇了以死明志,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李祝忍不住嘆息起來:「韓兄,你這又是何必呀……是我糊塗,未能及時查明你的冤屈,害了你呀……」
韓濤此時忽然醒悟過來,猛地跪倒在地,向著吊在房樑上的兩具屍體,大聲地嚎哭起來:「爹,娘,你們死得好冤呀……」
他倒不是對這對便宜爹娘有什麼感情,這樣做的原因,一是出於人之常情,若是不哭反而是讓人懷疑。
還有一個原因,也是想通過嚎哭,引起李祝的同情和歉疚,爭取免除自己越獄的罪責。
想到這裡,韓濤更加逼真地「表演」了起來,哭得是撕心裂肺,手腳顫抖。
他高聲叫著:「爹,娘,孩兒不孝,孩兒沒能及時證明你們的清白,是我無能,我對不起你們呀……」
韓濤一邊哭嚎,一邊開始賣力地抽打著自己的臉,只是幾下,就將臉抽打得腫了起來。
看到韓濤如此地傷心,李祝果然充滿了同情和歉疚地上前解勸。
「韓濤,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你父母在天有靈,一定能感受到一片孝心,不會怪罪你的。」
韓濤聽到李祝的解勸,卻哭得更加賣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險些昏厥過去……
李祝再次勸說著韓濤:「世侄,不要哭了,還是先把你父母放下來,接他們回去,給他們安排後事才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祝改變了稱謂,語氣也明顯的親近了很多,更多的是在哄著韓濤。
韓濤當然明白李祝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想要盡量緩和關係,畢竟人是冤枉了,又死在了他的縣衙大牢。
要是韓濤真的糾纏下去,非要討回個「公道」,李祝本來抓到叛逆的功勞和封賞,恐怕也會受到影響。
韓濤要的就是李祝這種態度,但他當然不會馬上接受對方,欲擒故縱地就坡下驢地回應著。
「多謝世伯的關心,可我畢竟還是犯下了私逃大牢和擅闖主記室的重罪,理應接受刑罰。」
「我父母的後事,恐怕還要勞煩世伯代為操辦,我先替他們拜謝世伯了!」
韓濤說著,就要給李祝下跪磕頭。
李祝趕忙伸手攙扶,並連聲說道:「世侄,之前所做一切,都是救父心切。」
「現在又已證明你父確是冤枉,本官自然不會再予追究,你可安心回家,替你父母操辦後事。」
李祝說完,不等韓濤在說話,立刻向身後的獄卒吩咐著:「來呀,快把韓公子攙扶出去,送他回府,再儘快安排人送韓老爺和夫人回去。」
聽到李祝這樣說,韓濤才裝著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再次向李祝拜謝:「多謝世伯,那小侄先告退了!」
李祝連連擺手:「無需多禮,快回去吧。」
有獄卒上前,攙扶著韓濤,他繼續做出一副氣竭無力的樣子,被獄卒們攙扶著往外走去。
看到韓濤終於離開,李祝長出了一口氣,心裡想著,總算是把他送走了。
現在可以安排人趕緊把馬元義那個燙手山芋送走,再不為這件事操心,安心等待朝廷封賞就好了。
位於山陽縣城中心最大的一座宅院,就是韓顧的府邸。
此時的韓濤就站在了這座大宅院的門前,此時他的心裡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便宜爹媽死了,這座大宅院和所有的家產就是自己的了,未來的路他該如何走下去?
守著這麼大的家產,自己該做什麼?
安心做個富商?可對於經商自己卻是一竅不通,也沒有什麼興趣。
要麼就守著家業安心享受,每天吃香喝辣,但似乎這樣的好日子又過不了太久。
按照自己所了解的歷史,馬元義被送到洛陽處死以後,張角倉促下迅速發動了起義。
他手下的數十萬信徒,迅速就開始佔據各個州縣,東漢十三州有八個州都被捲入戰亂。
也就是說,東漢末年的亂世很快就要開始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這個道理,韓濤是非常清楚的。
就算有萬貫家財,在亂世也難逃被搶的厄運,到時候還是死路一條,看來自己還真得好好規劃一下未來的路。
韓濤正在胡思亂想,面前的府門卻突然打開。
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帶著一個看上去和韓濤年紀差不多的少年飛奔了出來。
韓濤看著兩人,迅速搜尋著關於兩人的記憶。
中年人是韓顧的親弟弟,名叫韓祿,年輕人是他的兒子韓沖。
韓祿衝到韓濤的跟前,一把將他摟在了懷裡:「濤兒,你可回來了!你爹、娘的事,二叔都聽說了,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他熱情的表現,讓韓濤一時有點不太適應,尷尬地站在原地,被他摟著,含糊地答應著。
在他的印象中,這位二叔因為不學無術,不懂經營,是典型的敗家子,經常遭到韓顧的奚落,兩人的關係似乎並不是很好。
韓濤的原主從小就紈絝浪蕩,貪玩成性,和韓祿算是臭味相投,經常一起流連風月場所,十分親近。
韓沖卻沒有受其父的影響,從小聰慧,飽讀詩書。
更對經商有著天賦,十歲時就曾在家族長輩面前侃侃而談,將經商之道分析得極為透徹,是山陽縣內有名的神童。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反差,外間也流傳著一種說法,韓濤和韓沖是各自投錯了胎,應該調換過來才對。
「二叔,先放開我,咱們回家再說話吧。」
韓濤顯然不太習慣被一個大男人這樣摟著,尤其是對方身上還未散去的酒氣,讓他聞了就有一種作嘔的感覺,所以趕忙嘗試著推開韓祿。
韓祿這才鬆開韓濤,連連點頭:「對,有話咱們回家說。」
韓祿拉著韓濤就往院里走。
韓沖站在一邊始終一言不發,保持著一種冷漠的態度。
韓濤從他身邊經過時,卻從他的眼神中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種寒意,他本能地感覺到了對方所散發出來的敵意……
韓濤下意識地想要轉頭去看韓沖。
對方卻已經快速地收斂起自己眼中的寒意,也跟著一起往府內走。
韓濤也只能保留著自己的疑惑,被韓祿拉著,一起走進了府門。
三人來到府內的正堂,韓祿一點都不客氣地坐在了主位,然後招呼著韓濤往旁邊的客位坐。
韓濤雖然內心有點不舒服,但想到對方畢竟是「長輩」,又是個不學無術,不懂規矩的人,也沒有太多計較,就走到客位坐了下來。
韓沖則坐在了韓濤的對面,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你們被抓以後,我就嘗試找了家族的長輩,到縣衙幾次去求情,想要把你們贖出來。」
「可那李大人卻說謀反是大罪,且證據確鑿,不肯鬆動。」韓祿一坐下,就開始了表白。
「本來今天是要處斬你們的日子,我還想著冒死去法場,也要設法阻攔行刑,嘗試搭救你們。」
「後來聽說,你查到了證據,與那唐周當堂對證,證明了你父母的清白。」
「我正想安排車馬去接你們回來。沒想到,你爹娘卻……」
說到這裡,韓祿居然還擦起了眼淚:「你那父親,我那大哥,就是性子剛烈,一點委屈都受不得,怎麼就走了這條路呀……」
韓濤看著韓祿,心裡產生了一個疑惑,自己人還未到家,韓顧夫妻已死的消息卻先傳了回來,韓祿都已經知曉,這裡面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兒……
韓沖見韓濤低著頭不說話,此時卻開了口:「堂兄,是否在疑惑,為何人未到家,我與父親已經得知伯父過世的消息?」
韓沖直接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倒是讓韓濤微微一愣,也不再避諱,點了點頭。
「家父說了,伯父入獄之後,我們一直十分關注,專門安排了人一直在縣衙周邊打探消息。」
「所以一聽說伯父過世,就馬上回來向我們稟告,我們才得知。」
「正想安排人去接堂兄,你就已經回來了。」韓沖淡定地解釋著。
他的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還巧妙地圓了之前韓祿話里的諸多漏洞。
韓濤聽著他的話,雖然知道這不過是搪塞自己的說法,但也不想在這個問題過多糾結。
韓濤轉而對韓祿說:「原來如此,多謝二叔費心了。」
韓祿趕忙擺手:「不費心,這些都有沖兒再安排,我不過是……」
韓衝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父親一眼,用眼神制止韓祿繼續說下去。
隨後他轉對韓濤,繼續說著:「堂兄,現在真相大白,還了伯父清白,不知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韓濤思索了一下回答著:「突遭這樣的變故,我一時也沒有什麼想法,先把父母的後事安排好再說吧。」
韓沖點頭:「好,我已經做了安排,會為伯父、伯母隆重操辦後事。」
「一應細節,回頭我會向家父、堂兄,還有族內長老一一詳述。」
韓祿趕忙接話:「是啊,有沖兒安排,濤兒你就不要操心了。」
「以後呢,家裡的一切有二叔做主,生意有沖兒去打理,咱們爺倆兒安心享受就是了。」
「二叔已經做好了安排,一會兒就擺下酒宴,為你壓驚驅邪。」
韓濤從韓祿的話里聽出了一些端倪,這父子倆一唱一和,儼然是已經當起了這個家的主人,要接手韓顧的所有生意,反而是把自己排擠在外了……
「好,有二叔和堂弟為我操辦父母的後事,我省心了很多,也可以靜心先查看一下賬目,為以後接手家業做些準備了。」
韓濤故意裝作沒有聽懂韓祿的話,輕描淡寫地回應著,卻其實卻表達了自己不會放手家業的態度。
韓濤的回應顯然出乎了韓祿父子的意料,他們都沒想到曾經的紈絝子弟韓濤居然說出要去接手家業的想法。
「哎呀,你不是從小就不喜歡動腦子,也不喜歡做生意這些事情嗎,又何必要為這些事勞心費力?」
「我剛才說了,交給沖兒去做就是了。」韓祿還想糊弄韓濤。
「過去是我少不更事,不懂父親置辦家業的艱辛。」
「經過此次劫難,我也是痛定思痛,決心痛改前非,認真學習,把持好父親留下的一切。」
「繼續保持韓氏家族的輝煌,才不辱沒韓家長子長孫的身份。」
韓濤振振有詞地回應著,堅定地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雖然他現在還沒想好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但是眼看著對方想要動自己的家產,那也是絕對不會輕易讓步的。
「堂兄,你在牢里吃了大苦,還是先洗漱安歇,好生休養,此事容后再議吧。」
韓沖看韓濤態度堅決和韓祿「爭辯」起來,趕忙出來圓場。
「對,對,先去洗漱休息,這事以後再說。」韓祿看到了韓沖的眼神暗示,也趕忙附和著。
韓濤當然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們撕破臉,他輕輕點頭,起身向後堂走去。
他隱隱地感覺到,自己想要接手韓顧的家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他必須做好一切準備,去迎接新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