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十七章 君臨天下

第一千九百十七章 君臨天下

起初,高陽公主對於郎君要媚娘去往洛陽坐鎮商號是略有不滿的,雖然媚娘早已展現非凡的經營手腕以及管理才能,可畢竟是一個弱女子,長途跋涉去往洛陽拋頭露面,無論如何都是不合適的。

坊市之間的閑話就未停過,什麼難聽的都有……

可等到媚娘去了洛陽,非但未有半分艱難,反而如魚得水、志得意滿的模樣,高陽公主便開始不理解了。

男人為尊,女人不過是依附於男人而生活罷了,為何不老老實實在家中享受榮華富貴,偏要去操心那些?

現在看著媚娘一臉憧憬興奮的模樣,高陽公主也只能感嘆一句人各有志了。

媚娘或許就是天上的雄鷹,註定要翱翔天空、振翅九霄,若將她困囿於朱樓繡閣之間,反倒是令她鬱郁而不得志。

……

「二郎,外面有人送來這個。」

管家房福匆匆而來,遞給房俊一個紙團。

房俊蹙眉接過,展開看了一眼,問道:「人呢?」

「已經走了。」

「嗯,沒什麼事,下去幫著媚娘將行李打點好,不能出了差錯。」

「喏。」

房福退下,房俊來到桌案前,放下茶壺,拿起燭台旁的火摺子吹燃,看著紙條被火焰引燃捲曲燒成灰燼,拍拍手,坐在椅子上,蹙眉思索。

武媚娘秀眸閃閃,略含擔憂:「可是有什麼事?」

房俊搖搖頭:「倒也不算什麼大事,咱們那位陛下有些不甘寂寞,想要弄出一點風浪罷了。」

高陽公主心中一驚:「到底怎麼了?」

房俊拍拍她的手背,笑著寬慰道:「沒什麼,大抵是陛下覺得權威受到了侵犯,有些坐不住。」

武媚娘心思靈動,略一思索,試探著問道:「是水師送入京中那封戰報之事?」

「是。」

「那倒也難怪……」武媚娘恍然:「水師那邊確實做得有些過了,小規模衝突也就罷了,這般與強國開戰卻自作主張,陛下哪裡受得了?」

忽然又覺不對,鳳眸微眯,看著自家郎君,遲疑著道:「該不會是郎君故意為之吧?」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郎君對於水師之掌控,水師在屍羅夫港與大食水軍大戰,或許不會前往長安稟報陛下獲取聖旨,可怎會不通知郎君這個事實上的統帥呢?

亦或者,這根本就是早已計劃好的一步……

房俊無奈的看著面前這個容貌明媚、秀外慧中的女子,嘆氣道:「知道易,勿言難.知而不言,所以之天也;知而言之,所以之人也。看透不說透,是一種很高深的境界。」

這話看似很高深,實則不過是掩飾尷尬罷了。

不愧是玩弄心術的高手,在她面前,房俊有一種毫無遮掩之無措,似乎任何心事、權謀、計策都在那雙明媚如秋水一般的眼眸中無所遁形。

武媚娘嘴角扯了扯,領會了郎君的尷尬,便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色,嬌柔的「嗯」了一聲,算是予以回應。

剛才的紙條必然是由宮內傳出,陛下那邊剛剛有了決斷,郎君這邊就收到消息……

郎君所謀甚大,而這正是她喜歡的。

男子漢大丈夫立身處世,豈能渾渾噩噩、不思進取?總要志存高遠、壯氣凌雲才不負此生。

眼看郎君居然開始挑戰皇權,如此的「有出息」,自然心中歡喜。

高陽公主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不滿道:「你們兩個能不能把話說得明白一些,別在這打啞謎?」

雖然並不曾羨慕媚娘的智慧,也不嫉妒媚娘與郎君心心相印的默契,可總不能顯得自己太過愚笨吧?

金勝曼也面色肅然的點點頭,予以附和:「一家人說話,不能將我們兩個摒除在外。」

她是不承認自己笨的,而是強調這兩位「故作玄虛」。

高陽公主讚許的瞅了金勝曼一眼,拉了拉她的小手,統一陣線。

武媚娘笑起來,嬌聲道:「不是我不想說,可你們沒聽到郎君在教訓我嗎?『知而不言,所以之天也』,我若依仗有幾分才智膽敢胡說八道,那就是逆天而行了,如此重罪,萬萬不敢領受。」

很輕巧的手段,將自己從對立陣營摘了出去,把郎君一個人留在對面……

房俊:「……」

迎著高陽、金勝曼不善之目光,頓時哭笑不得。

武娘子不僅朝堂智慧天下無雙,宮鬥技能更是點滿,輕描淡寫之間便與將女人們團結起來,將他孤立出去……

「不過是朝堂上的一些變故罷了,有利有弊,算不得什麼大事。」

倒不是有意隱瞞,只不過當著高陽的面提及自己對皇權的心思,總歸是有些愧疚……

當然,的確算不得什麼大事。

縱然沒有這一回水師自行其是令李承乾意識到皇權式微,遲早也會察覺到分權制衡之重要,因為不僅僅軍權有掙脫韁繩之趨勢,便是他認為堅定擁躉的文官,也會對皇權產生威脅。

「丞相」這一官職緣何逐漸消失於歷史之中?

原因很是簡單,權柄太盛、危及皇權,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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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問題之關鍵不在於「丞相」這個官職,但凡權力集中至一定程度都會對皇權產生威脅,無論這個官職叫做「丞相」還是「宰相」,亦或「尚書僕射」「中書令」「侍中」……

如何平衡權力,使得權力難以集中呢?

最佳之辦法便是設置一種臨時性的官職,既有相應之權力、又不至於做大,任免隨意、去留由心,一切操之於皇帝之手,不僅提升了文官集團的影響力,增添了與軍方抗衡的力量,同時也限制了宰輔的權力,一舉兩得。

所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這樣的官職,是一定會隨著帝國發展而出現的,這是必然。

至於將「尚書左右僕射」的地位降至宰相之下,房俊倒是無所謂。

軍政本就不應攪合在一起,如今軍方的兩位大佬分別擔任左右僕射,對於政事堂的權力構架是極為不合理的,房俊也不需要這樣一個宰相身份來施展他對於政事堂的影響力。

帝國的政策已經確定,劉洎雖然爭權卻並不否定當下的國策,可以說舉國上下都在「變革圖強」的道路上齊心戮力、一路狂飆,至於內部爭權奪利乃是不可避免之事。

他只需牢牢掌控軍權,為「變革圖強」保駕護航就行了。

途中若是有人意欲偏離航線,那就將他給掰回來,掰不回來就一棒子敲掉……

軍權在手,陛下也得忍讓。

當然,這也是陛下有意為之,以此等強硬之手腕錶達他的怒火,讓房俊、李積知難而退、退避三舍。

而不是採取相對溫和之態度,避免房俊、李積不知退讓,最終君臣決裂。

*****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長安城內瀰漫著節日的喜慶氣氛,雖然因為尚未出太宗皇帝孝期,皇家並未組織歡慶節目,往年的花燈也已取消,但對於民間並沒有太多限制。

辰時,政事堂。

此間雖然是帝國中樞,但辦公氛圍卻很是寬鬆,正堂里李承乾居中而坐,諸位宰輔兩側排開,一眾參豫政事則在宰輔身後分別落座,秩序井然、高低錯落、卻又濟濟一堂、暢所欲言。

李承乾並不是太喜歡這種寬鬆之氛圍,因為如此一來君臣相近、氣息相聞,使得高高在上的皇權威儀難以彰顯,只能依靠自身之威嚴去懾服群臣,而這又非他之所長……

但這是太宗皇帝生前所立之制度,即便他再是不滿,當下也沒有威望去更改、汰撤。

君臣落座,劉洎主持,一上來便開門見山,將賜予裴懷節、劉祥道、唐建、崔敦禮、蘇定方、程咬金幾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差遣一事公布,並且提請將屯駐於姑臧城的左武衛調回關中,駐紮於醴泉縣,負責監督昭陵之整頓、重修。

既然李承乾打定主意以強硬姿態提升政事堂的影響力,那就毫無轉圜、直敘胸臆,根本沒打算跟誰商量,藉由劉洎之口宣讀詔令。

按照大唐制度,中書省起草詔令、門下省予以審議,劉洎宣讀之後看向馬周,馬周雖然蹙著眉毛,卻並未反駁,點點頭,沉聲道:「微臣附議。」

如此,這道詔令得以施行。

堂內一眾官員目瞪口呆,根本沒有反對的機會,米已成炊、木已成舟……

李承乾居中而坐,看向左右手邊各自為首的李積、房俊:「二位愛卿,可有異議?」

所有人都看向這二位,明白這是陛下故意為之,就是要打擊這兩位的「囂張氣焰」。

詔令已經通過了,又何必詢問二人可有異議?

卻偏偏要問。

李積淡然道:「陛下乾綱獨斷、言出法隨,天下人皆追附驥尾。」

這句話很有意思:我有沒有異議無所謂,陛下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遵旨而行。

說白了,還是有異議的,但我不說。

眾人又看向房俊。

一般來說,既然詔令得以施行,就算有異議也埋在心裡,或者不說,或者等到一個合適的機會私下說,譬如李積。

但房俊卻真的提出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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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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