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開學季。

初秋的天空里，團團白雲像彈好的羊毛，慢慢地漂浮著。遠處桂花飄來淡淡的清香。

倪美文背著書包走在安靜的校園裡，秋風夾雜著絲絲涼意掃過她的臉頰。

校園裡的樹隨風搖擺，時而站立不動，時而從樹枝上落下幾片可憐的葉子。

美文看著錯落有致的幾棟教學樓，嘆了一聲，便在一棵桂花樹下坐著。

「一株、兩株、三株……」美文盤腿坐在地上，伸手數著樹上的桂花。

「喂，那個同學，上課時間不在教室上課，坐在這裡幹什麼？」一個穿著整齊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美文的面前，一臉的嚴肅。

「我……我……」美文想要為自己辯駁，卻又無從開口，姑姑不在身邊，不管自己說什麼，身邊這個中年男人都不會相信吧。

「我，我什麼我？你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你這姑娘，看著挺乖巧的，膽子也忒大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逃課。走，現在就跟我去政教處，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然你就不知道什麼是校規。」那中年男人越發的凶了，只見他伸手到美文的耳邊，想要揪她的耳朵。

「誒，那個……李主任，不好意思，這是我侄女，剛轉學來的，今天來報到，給您惹麻煩了，真抱歉。」倪紅珍邁著急速的步伐朝他們跑過來，明明很累了，還一臉的笑容。

畢竟這是李主任，政教處的李主任，全校師生都聞風喪膽的李主任。要是落在他的手裡，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既然是你侄女，還是新來的，你怎麼不看好她，讓她在學校里隨便走動，現在是上課時間，會影響到其他學生的。」李主任還是一臉嚴肅的看著美文，好像她犯了多大的錯似的。

「我剛剛在保安處登記，小姑娘嘛，走得快，所以……」倪紅珍解釋到，還不忘指責美文一番:「你也是的，又不熟悉學校，到處亂走什麼，還不給李主任認錯。」倪紅珍給美文使眼色，讓她道歉。

「對不起，李主任，以後我不會在上課期間亂走動了。」說完，美文向李凌風鞠了一躬。

「看在你是新生的份上就饒你一次。」說著，便走遠了，那背著的雙手，讓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佝僂。

美文對著李凌風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對著姑姑傻笑。

「你這孩子！」倪紅珍看著走遠的李凌風，又看看身後的美文，臉上泛起淺淺的笑。

姑侄倆剛走到辦公室，下課鈴響起，半小時的早讀結束，整個校園頓時熱鬧起來。

倪美文乖乖站在倪紅珍辦公桌旁，低著頭，不說話，也不敢到處看，辦公室里坐滿了老師，正在熱火朝天討論各班的早讀情況。

一聲聲的「報告」此起彼伏，都是各班的學習委員抱著厚厚的作業本上交各科老師。

「倪老師，這是今天的語文作業，都交齊了。」古月把作業本放在倪紅珍的辦公桌上，眼睛卻看著站在倪紅珍旁邊的倪美文，覺得這女孩似曾相識，但她一直低著頭，古月也不好意思盯著看。

「古月啊，你來得正好。」倪紅珍從桌箱里拿出一摞新書，指著倪美文對古月說：「這是我們班新來的同學倪美文，你先帶她去教室。」

「好的，倪老師。」古月看向倪美文，「這位同學，請跟我來。」古月說這話時，眼睛死死盯著倪美文，想看清她長什麼樣子，畢竟「倪美文」這個名字已經在他腦海里反反覆復出現了無數遍，甚至已經刻進了自己的骨頭裡。

倪美文聽著這溫柔的聲音，想著什麼樣的人才會有這麼溫柔的聲音？倪美文抬頭，看了一眼古月，「還真是一個帥哥，嗯，對得起那迷人的聲音。」倪美文心裡想著，卻又不敢一直看著古月，她可不想第一次見面就這樣死死盯著別人。

「這位同學，請帶路吧。」倪美文走到古月身邊，說話的聲音放得很小，她內心可不想第一次見面就嚇著這個帥哥。

「哦。」古月這才回過神來，沒錯，這就是他記憶里的倪美文，他等了四年的倪美文。

兩人走出辦公室，倪美文還是沒有忍住，「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古月。」古月低頭，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個頭的女生，眼睛里寫滿了溫柔和期待，他多麼希望倪美文可以記得他的名字。

「古月？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好像……」倪美文摸摸頭，又實在想不起來。

古月看著倪美文對自己的名字好像沒有印象，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沒想到自己苦苦想了四年的人，完全不記得自己。

他不再說任何話，一個人默默走開，走向對面那白得發光的教學樓，似乎已經有忘了身旁的倪美文。

「那個……古月，你等等我呀，我還不知道教室在哪裡呢。」倪美文邁開腳步，努力想要跟上古月的步伐。

「教室在教學樓三樓最右邊，高二（16）班。」古月沒回頭，生著悶氣往前走，絲毫不停留。

「我說錯什麼得罪他了嗎？」倪美文想破了頭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古月，她怎麼會知道，她眼前這個她完全沒有印象的男生，已經等了她整整四年。

「算了，我還是自己去找教室吧。」倪美文邁著自己的小短腿，慢吞吞的走向古月走進的那棟教學樓。

終於找到高二（16）班的教室，倪美文掃了一眼整個教室，也不知道自己該坐哪裡，只得站在教室門口等姑姑。

都說高中三年是決定命運的三年，有的人會在這三年埋頭苦讀，希望有一天能出人頭地。有的人在這三年揮汗如雨，想著哪怕考不上大學，也得有個好身體。而有的則整天無所事事的混日子。

上課鈴響起。

教室里終於安靜下來，美文跟著小姑走進高二（16）班教室，同學們都在低頭看書，那堆得高高的書本，幾乎把他們的頭埋沒。聽著推門聲，同學們一致抬起了頭，眼光都落在倪老師身後的那個女孩身上。

美文個子嬌小，看上去一點都不像高二的學生。高高的馬尾上扎著簡單的蝴蝶結，頭髮梳得很整齊。穿著校服的她，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大家好，我是倪美文，今後就要跟大家一起並肩作戰了，希望大家多多指教。」在陌生的教室，陌生的同學面前，美文不大敢抬頭，但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因為個子的緣故，美文被安排到第一桌。沒有什麼特殊的歡迎儀式，美文輕輕走到課桌前，拿出課本。

「你好，我是耿菲菲，很高興認識你。」同桌傳來一張小小的紙條，美文歪著頭看向她，她的笑很好看。

耿菲菲很瘦，笑起來有兩顆小虎牙，很是可愛。

「你好，我是倪美文，很高興認識你。」美文把紙條夾在課本里傳過去，兩人會心一笑，便各自聽課。

四十分鐘終於過去，老師走出教室，教室里開始喧鬧起來，有聊天的，有打鬧的，還有趴在桌上睡覺的……

「倪美文，上廁所，去嗎？」耿菲菲說。

「不了。」美文的回答乾淨利落，但聲音很溫柔。

美文低頭整理自己的東西，把常用的放在桌面上，不常用的放在桌箱里。在這陌生的地方，還是第一天，也不大好去與別人打交道。

「倪美文，你真的不記得我？」熟悉的聲音在倪美文旁邊響起。

美文抬頭，看著眼前這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是剛剛才見過面的古月，「他剛剛不是生氣了嗎？怎麼現在……」

「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我了。」男孩略微彎曲身體，試圖讓美文更能看清自己。

「我……」

古月看著滿臉寫著問號的美文，心裡可著急了。「我，你仔細看看，我是古月呀，興義小學的古月，那個愛打乒乓球，卻又因為個子矮小總是被你欺負的古月。」

「古月？」美文本就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這下終於是想起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那個比自己還矮半截的古月，如今已經長成大男孩了，最起碼也是1米75以上的大高個了。

美文沒曾想，在這完全陌生的地方，還能遇到以前的老熟人，還是一起上小學的同學，這還真是一種緣分。

美文和古月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完全忽視了身邊人的存在，就連上廁所回來的耿菲菲站在他們旁邊都不曾發現。如果不是上課鈴響起，他們或許還會說更多。

「你們剛剛都聊些什麼啊？聊的那麼開心，連我來了都沒看見。」耿菲菲看看美文，又反臉看看最後排的古月。

美文看著耿菲菲那想聽八卦的雙眼說:「沒聊什麼，老熟人打招呼而已。」說完，打開課本，假裝看起書來。

美文偷偷的看了一眼古月，不得不承認，古月變化還挺大的，個子長高了不說，整個人都變得帥氣了，尤其是他的笑，能給人帶來溫暖，還有他的聲音，已經脫離了小時候的稚嫩，聽起來很舒服。

這一切，耿菲菲都看在眼裡，她的預感告訴她，這倆人的關係不一般。「我可告訴你，你看上誰，都不能看上古月，我們的語文科代表覬覦他的美色已經幾年了，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他呀，對待女生，像冰山一樣，再溫暖的陽光，都是無法將他融化的。」

倪美文也是覺得奇怪，這個剛剛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耿菲菲，怎麼會跟她說這些。

「你別不信哦。喏，就是你右手斜後方那個美女嘍。剛剛你和古月交談的時候，她的臉上可是寫滿了憤怒呢，如果不是在教室，她可能會吃了你。」耿菲菲用眼神給美文指方向，嘴巴張得大大的，雙手還不忘做出虎爪的樣子。

「嗯……挺般配的。」美文盯著右斜後方的趙靈，大大的眼睛很有神，頭髮有些微卷，很漂亮，只是她的臉上沒有一點兒笑容，甚至是有些些的恨意。

耿菲菲看著對視的兩人，伸手拐了拐美文，說:「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不至於這樣明目張胆的挑釁吧？」

「你想多了。」美文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拿出這堂課需要的課本，靜靜地等待老師的到來。

夏末初秋的陽光，尤其是早晨的陽光，很是暖和，透過窗戶照進教室，剛好落在美文的課桌上。她看著金秋的陽光，深吸一口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