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對弈

筱若翻了個白眼，就連她這種外行人都知道是黑子先下，楚樂卻不知道，可想而知他的棋術低到了什麼程度。想到這裡，筱若急忙對浩華使眼色，意思是一定要讓著點啊。

卻不知，在古代是白先黑后，與現代相反。楚樂不知規矩已變，自然鬧出了笑話。

楚樂聳了聳眉，沒有多說。他放下白子，食指、中指、拇指三指併攏，捏起黑子。這一動作落到浩華眼中又惹得其心中鄙視。所有棋類中，唯有圍棋有固定捏子方式。就是食指中指併攏，中指在上，成蘭花狀落子下棋。楚樂的動作呢？連大拇指都用上了，他還沒入門吧？

啪，楚樂下天元處。

眾人再次傻眼，他真的沒入門？？

縱觀古今中外的高手對決，從來沒有人第一手就下天元的，即使是最為出名的吳清源大師也是在第二手才下天元。因為黑棋第一手下天元，相當於失去了先手，且極難計算，非常容易出現失誤。除非是對手實力很差。

可是浩華的實力會差嗎？在他眼中，楚樂此舉就相當於挑釁和自大了。

浩華冷哼了一聲，在九三路應以一子。接下來兩人你一子我一子，下的甚快。

小芸左瞅瞅，右瞅瞅，小聲道：「筱姐姐，你說誰會贏？」

「廢話，當然是浩華了！」

小芸想起楚樂在房間內談論圍棋時的仙人之風，反駁道：「我猜樂哥哥會贏。」

「切，你個小屁孩懂什麼啊！」筱若有些不屑。

「哼，不信你就看吧！」

此時棋局上楚樂已經陷入了下風，黑子被大片吃盡，唯有幾處仍在孤兵堅守。浩華笑著望向筱若，後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似在責怪不手下留情般。小芸則抿著小嘴，心中暗暗為楚樂鼓勁。

楚樂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幾人見狀，皆認為是楚樂知道自已要輸而發出的嘆息。卻不知，楚樂想的是，對手，棋術太差！楚樂許久未曾下棋，本以為今天可以酣暢淋漓的對弈一番，奈何他故意多番讓步，浩華卻始終不能勝他。

想到這裡，楚樂也不在拖延時間，輕捏黑子，落上位三七路。霎時，整個棋盤中的黑子都活了過來，宛如漆黑的夜空中忽地亮起了一連串璀璨的星光，生氣盡現。

浩華臉色一變，沉吟半響，下平四九路欲斬斷黑子的最後幾分生氣。可楚樂毫不在意，眼靜如水、正坐身直，落子之間盡顯從容淡定。在又兵交數合后，浩華眉頭緊鎖。短短几分鐘內，他從輕視、正視、重視，到現在竟有種無力回天之感。

「輕易而貪者多喪，務殺而不顧者多敗。戰勝而驕者勢退。攻其敵而不知敵之攻己者易損。目凝一局者其思周，心役他事者其慮散。能自畏敵者強，謂人莫己若者亡。語默有常，使敵難量。」

楚樂明朗的聲音響起：「人生而靜，其情難見。浩兄，這局你輸了。」

啪，指定江山。白子，全軍覆沒。

浩華驚滯，筱若等人滿臉震驚。楚樂說的話她們不是太懂，但覺得意味深長。而且從大好局勢到兵敗如山倒，這才幾分鐘啊。小芸興奮不已，笑道：「嘻嘻，華哥哥，你輸了，很少見的輸了呢~」

浩華臉色沉冷，調整好情緒，冷冷道：「在來。」

楚樂點了點頭：「你先。」

浩華也沒謙虛，拾盤、捏黑子。啪，下平位三五路。楚樂淡然捏子，輕下某處。一來一往，硝煙瀰漫。筱若發現，楚樂氣質真如仙人般，淡然飄逸、浩然而行，給人一種寧靜如水的美感。拋去棋術不說，僅這種棋性，就足夠驚人。

浩華眼中厲芒閃現，突兀道：「不知楚先生是哪位前輩的高徒？」

楚樂眼神清澈，反問道：「浩兄可知何謂棋道？」

「藝、品、理、規、禮，五者兼備，謂之『棋道』。為何這樣問？」

「浩兄可曾見過高手對決間會說話？」

浩華眼神驟然變冷，是的，下圍棋時說話是不禮貌的行為。楚樂的話無異於是指責。而浩華之所出口相問，目的就是想借說話打斷楚樂心境和思路。只聽楚樂繼續道：

「『手談』（古代稱下棋者為手談，意指靠手鬥智斗勇）有九境。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體、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鬥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黑白消長、陰陽互動，弈者與棋融為一體。浩兄有何話想說，下之棋子即可。話語達而『棋』不達，亦然無用。」

筱若等人錯愕，楚樂說的話太高深莫測，她們不懂。而浩華表情卻有些陰沉。

作為圍棋高手，他自然明白楚樂話中暗意。其意思是：說話，不如下棋。手談有九境，如果你的境界和我一樣，那麼下棋我即可知道你心中意思，勝過說話許多；如果你境界不如我，那麼即使你說再多話，我也不會搭理你、甚至瞧不起你。

浩華心中戾氣湧現，他強忍著，繼續下了起來。結局自然不用多說，浩華慘敗。

要知道，當年楚樂學圍棋時，是跟著活了近千年，有著化神期逆天修為的玄天宗宗主，即其師父。乃真正的神仙人物，棋術臻之通天化境。楚樂與自己師父曾鬥了三天三夜也未曾落敗。反而通過棋道悟出劍道，實力自然不是俗人浩華能比的。

「浩兄，承認了。」

浩華臉色陰沉如烏雲，狠聲道：「原來你深藏不露，但是，在某些事上希望你不要跨過火線！」浩華望了筱若一眼，然後冷漠離去。筱若臉色複雜，沒有說話。

待浩華一走，小芸拍著胸脯長吁了一口氣。不知為何，浩華給人一種壓抑之感，小芸有些畏懼。筱若也恢復了自己大大咧咧的模樣，調侃道：「嘖嘖嘖，小樂啊，你棋術不賴嗎！」

「是師父教的。」

「哦？你師父是誰啊？應該很厲害吧？」

想到遠在真界的師父及同門，楚樂眼神湧現出了傷感：「師父他已乘鶴歸仙，不在凡世了。」

筱若歪頭瞅了瞅，死了？乘鶴歸仙、不在凡世，這應該是委婉的說法吧，看他的表情也不像說謊。唉，真可憐，師父走了，只留下這個生活九級殘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