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死者無言
「你在躲我,」少羽摘下面具,而眼前之人已取下面紗,「石蘭。」
「我為什麼要躲你?」石蘭側目看了兩個從門口伸出來的腦袋一眼,隨後回頭。
「不知道,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少羽看著眼前良人,她的神色已不似上次見到一般純凈,此時透過容顏看到她的心思,沉重至極,「從六賢冢出來,桑海有間客棧,還有今時今日,你一直在躲我。你的眼神……」停頓片刻,少羽看著她的眸子緩緩開口,「和我之前一樣,迷惘,糾結,想要前行,卻又猶猶豫豫。你心裡有事,卻不願告訴我。」
「皆是命運。」石蘭低垂眉眼,「世間萬物都被一張名為命運的大網抓住,我們都在網中,在註定的位置,無人能逃脫,躲過。」
「一次,一次,又一次,」少羽進一步,石蘭卻又退一步,「這不是命運,而是命定!」
「只可惜……」石蘭眸中迷惘化作一縷堅定,「我已有命定。」
「那就去找吧。」少羽讓開身子。「誰又攔得住你呢?」
「抱歉。」石蘭猶豫良久,但步伐卻未曾停留。
任垚看著兩人相錯,心中總有些黯淡。霸王別姬的深情,有詩詞傳頌,有曲調高歌,有話本言傳,亦有影視讚歎。兩人天生就該是一對,兩千餘年的時光流轉都無人不堅定此事。而此時的她卻見到兩人交錯,有情人錯過,因為所謂命定?命定?他們難道不本就該是命定么?「你沒想過,她的命定就是你啊?」
「是又如何?」少羽反問道。
任垚攬著他,「是就在一起啊!」
「是的。」少羽一睜眸子,重瞳現在眼中,「當她出現的那刻,這雙眼睛就在悅動,它想要她身上藏著的某件東西。在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和她之間已不再是單純的喜歡,不喜歡。」那翡翠般的眸子使人不敢直視,「她想要尋那命定,便去尋!就讓我看看,她能有多堅定!就讓我看看她……」少羽眸色已黯,「破不破得了,那所謂的命定。」
「可你這雙眼睛,遲早會被天下人知道。」贏澈靠在門前,「她也遲早會找到你。」
「我知道的。」少羽長出口氣,「那時的我依舊會喜歡她,如現在一般的喜歡她!只不過……會有點失望。」轉身踏入自己的房間,「那你呢?」
高月公主,姬如千瀧。贏澈搖搖頭。動心的剎那是什麼時候呢?
是那渡船上螢火蟲環繞下的驚艷嗎?
不是!
是餓極了,送來那香甜的饅頭嗎?
也不是!
是機關鳥上躲在懷中遇到哭泣時的心疼嗎?
這些都不是!
是封眠咒印發作時,夢境中那一聲聲的呼喚!夢境中的琴,玉佩,白鸚鵡,還有那一聲聲的呼喚。
只可惜,那呼喚的聲音雖然像,卻並不是高月。
你們兩個……眼見著兩個人全都鑽進房裡,任垚扶額道,「這算什麼事啊!」
暗間里……
「師哥,」衛庄看著同樣雙手環抱的蓋聶,「似乎我們都算錯了一步。」
「嗯,」蓋聶壓住肚中的響聲,「我們都太相信他了。」
當暗門輕響,劍握在手,殺意已起。
食盒先入,人影方至。任垚做賊似的進了門才出了口氣,「大叔,二叔,現在他倆都被情所困,可憐吶!」
「今天可有收穫?」蓋聶看似不緊不慢,實則出筷極快。
「天明找月神要了東君焱妃。
」說什麼世界之大,講什麼大半個秦國,談什麼真人聚仙丹,哪裡比得過焱妃吶!任垚朝著兩人挑眉。
「東君焱妃?還真是一個久違的名字。」衛庄說著又多吃了一口,「當年東君找上我時,六指已半截入土,我只是補了一劍,還給他留了生機。隨後燕丹就成了墨家的巨子。」又挑起一塊糕點給任垚,「看樣子燕丹也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乾淨。」
「六指黑俠不死,怕是也沒有那件事吧。」蓋聶放下碗筷,「東君焱妃,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前一秒做完交易,下一秒就想對我動手的人。」衛庄亦是放下,「或許,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摒眉之間越看任垚的眼神越是詭異,「你覺得這也可以試一試?」
「燕丹之所以能逃離秦國,憑藉著東君在陰陽家的地位。以此為基點,可以一試。」蓋聶冷聲道,「不過這樣一來,燕丹會被釘死在史書上。」
「反正,死人無法為自己辯駁,不是么?」衛庄看著任垚將食盒收拾,「只要東君信了,既然燕丹的枕邊人都信了,墨家會不信么?」
「那我走了?」任垚眨巴著眼睛又偷偷摸摸的跑路。
「她或許是不在意,可我總感覺,她每一言都誅心。」衛庄頷首道,「也不知道她今天惹了多大麻煩。」
「這不是我倆為她定下的成長路么?讓她每一抉擇,每一言語,皆成真。」蓋聶言語中卻有些無奈,「從攝住勝七開始,她自信似乎增長得有些太快了。」
「一把火燒了大半個農家,壓著整個農家低頭。又當著始皇帝的面說大廈將傾。到了現在……」衛庄斂去殺氣,「置身於我們的殺氣之中都已仿若未覺。成長得豈止是有些快,簡直就是膨脹了。」
「再養一陣。」蓋聶斷然開口,「讓她膽大包天,才不會藏著掖著。」
「膽大包天?」衛庄玩味道,「始皇帝容得下?」
「師弟,只要她足夠有用,陛下比你想象之中更能容人。況且……」蓋聶悠然道,「她一直很規矩。」
規矩倒的確規矩,不過無論什麼都只是學個半斤八兩,勉強能用。對人對事卻是那種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小破綻,他人皆放過,她卻使勁抓著小事借題發揮直到成一個大窟窿。偏偏以破綻反推過去,卻好像沒什麼錯一般,劍走偏鋒到了極致。
「當她某一天發現自己不經意一言能決萬人,數萬人,甚至數十萬人生死時,」衛庄眸中似乎有些心疼,「她還能如此恣意么?」
「那已是日後的事了,小庄。」蓋聶躺在床上,「人都是會變的,若她……只當是一場戲,本就未曾在意呢?」言語中卻是糾結,「農家一炬之下葬身數萬,你可曾見她有過難捱?」
兩人皆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