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黎川刀靈
寧天立劍交叉,只差最後一劍便可一勞永逸,殘陽鍍金霞,身影被拉長,卻有人慌張,那人影再也沒忍住,飛身而下。
「哥哥!」荼香薇空靈的聲音響起,該她義無反顧了。刀身顫,任天笑擋了下來,代價是肩頭兩道深可見骨的劍傷。
任天笑半跪著身形,他沒有回頭,在笑著,嘴角血線瀝瀝拉拉滴下,短短兩字,卻也足夠了,足夠他起身,足夠他繼續活著,他也會笑的。
推身,將寧天推至三丈開外,任天笑抬刀指天,風起,卻異常迅猛,是靈力牽動,雲層漸合,倒卷而下,以黎川刀尖為始,天際殘陽為終,赤霞雲龍捲。
這本不該是他發出的力量,控制起來異常艱難,還未落下身影的荼香薇被震開,難近其身,刀身生輝,牽引更甚。
趕來的黎墨淵與賈仕騫向西天際望了望「好像有些玩大發了。」
「你準備顧哪一邊?」賈仕騫問道。
遲疑了一下,黎墨淵沉聲說道「你去劍氣海。」
任天笑牽動的還不止是一處靈力,整個天聖劍宗的無冕之氣都在這股牽引下悸動著。天聖劍宗西邊天際,常年懸著一朵形雲,如霧如煙,卻是由無數劍氣形成,瀚海一般。
慌忙趕來,賈仕騫掐指一算,臉上慎重之色濃郁「宗主?師兄!」
生在雲端,卻還能大浪滔天,百丈劍氣捲起千層浪潮,狂暴異常,一浪強過一浪,浪潮之後,百丈劍氣自成劍形,百萬之數,浪潮之上,萬丈法相,潮尖是一個劍意軀體。
劍意軀體奔走,百丈劍氣緊隨其後,朝仙門內飛去。
賈仕騫排行第六,師兄不少,唯獨他是宗門宗主。
如此磅礴的靈力調動,使這位宗主從劍氣海"醒來",他還有一個名字——劍仙裴煜。
任天笑以執念揮刀,一刀將寧天法相斬落,青黎怒蟠隱入他的體內,後退兩步,看任天笑如同殺神,血袍執刀,身形如虹,朝寧天刺來,卻被一個老者制止,他以身擋刀,刀尖刺入其胸膛。
「二公子,此地危險。」老者面不改色,急切說道,全然不顧自己傷口。
「敢在宗門私鬥,好膽!。」黎墨淵趕到,一道身影凌空而立,語氣稀鬆平常,卻讓人聞聲色變,墨淵長老對規矩的職守,可遠超常人。
「這是老奴一人生起的事端,與自家公子無關!」老者轉身,果斷說道。
踏步行至眾人跟前,黎墨淵對著那位老者說道「好一個棄車保帥。」,老者微微沉聲「不懂墨淵長老在說什麼。」
「仙門鐵律,門內弟子私鬥,不論情節是否嚴重,一律逐出天聖劍宗。」墨淵長老面無表情,老者正要開口,墨淵長老繼續說道「仙門鐵律又說,門內弟子若是遭遇挑釁,仙門長者應給予扶持,情節嚴重者,能危及弟子性命者,當誅!」
這話是說給寧天聽的,寧天剛要開口,灰白之氣湧上寧天咽喉,立刻使他噤聲。「任憑長老發落。」老者微微作揖。
黎墨淵沒理這主僕二人的惺惺作態,看向任天笑「你呢?你可知罪!」
任天笑顫巍著身形,直視墨淵長老「我無罪!」,話音剛落,威壓鋪天蓋地襲來,壓彎了任天笑脊樑,任天笑強忍著站直身形,依舊那般重複。
「我無罪!」
威壓更甚,壓得任天笑彎腰屈膝,執刀之手再次用作杵地,想要站起來,幾次都沒成功。
「我無罪!」任天笑放聲大喊,憑什麼他們顛倒黑白,只是一句話的事,憑什麼他們站在規則之上,有恃無恐,憑什麼我本心守護,卻是不歸,這道修來,又有何用!
雙膝砸在地上,任天笑仍是不屈,已經說不出話來。「此事尚未有定性吧,怎可如此了斷。」空中,兩人御空踏步,一人是六長老賈仕騫,另一人,在場所有人大部分不認識。
為首的是白袍中年,衣裝極簡,劍眉星目渾然天成,開口的正是他。
飄身而下,為首白袍中年徑直走向任天笑,頗有好奇之色。黎墨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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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震驚,卻也有些疑惑。任天笑起身,臉色慘然「事情尚未有定性,我可以走了嗎?」
黎墨淵不忿他的無禮舉動,卻被賈仕騫攔下。為首中年不惱,輕聲笑道「請便。」
剛走幾步,手中長刀脫手飛出,回頭一看,為首中年正在細細品鑒,如同新得一玩物「有空上天極殿去拿。」,說完,中年攜滔天劍意離去。
還有人在看著他呢,不遠處荼香薇氣息微弱,血衣少年慢慢將她抱起,戚然神色雖未減弱,卻輕輕呢喃道「走,我們回家。」
荼香薇愣了許久,淚濕眼眶,在任天笑懷裡痛哭,其實她早就不怨了,早在他轉身那一刻她就已經後悔。是真的後悔,這幾日她總是在等著,等著先一步出現的是任天笑,那怕只早了一個呼吸,她便不跟他走了,他是她的笑哥哥。
現在笑哥哥滿身染血,一切都是她害的。漠視一切,任天笑走出院落,其他人也紛紛離去。
沁竹峰上,尹徽柔從任天笑懷中接過荼香薇,她和他都有不舍。轉身,任天笑離去,血汗之間他臉色更為蒼白,沒走幾步,便半跪著身形,大口喘息。
站在尹徽柔身旁的荼香薇一臉關切,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尹徽柔攔下。休息了許久,任天笑這才繼續走了下去。
「他是誰,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荼香薇問道。
「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尹徽柔只能這樣回答。
「最好?最好是多好?」荼香薇天真問道。
一處岩洞中,光線暗上不少,寧天跪在一處蒲團上,旁邊那黑袍不時訓斥「看看,看看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仙門中人對你們西伯侯世閥本就頗有微詞,這一下徹底鬧僵,萬一動搖侯爺百年大計,你讓侯爺怎麼辦,讓整個西伯侯府怎麼辦,讓雍涼興三州百姓怎麼辦?」
寧天一句話也不說,這百年大計真的太重太重。
許久,方朔翌突然前來拜訪,兩人又恢復了一青年一奴僕的樣子。
方朔翌淡淡品茶「久聞釗越西伯侯二公子遠在仙門中,今日得見,果然氣宇軒昂,氣度不凡吶。」
他有的沒的客套著。
「所謂何事?」寧天靜靜看著他。
「只是單純拜訪。」方朔翌立即作揖道。
「你我並無交際吧?」寧天淡然回應。
「只是想結交一番,這不,初次見面,略備了些薄禮。」寧天將手掌大小的方錦盒放在桌上,只是盒子,已經貴重異常,似金非金,似銀非銀,似銅非銅,似鐵非鐵,似木,又非木。
「我只知道,無功不受祿。」寧天並沒有立刻收下。
「先收著,我認為寧兄一定會喜歡的。」方朔翌故意賣了個關子,表情淡然。
「方兄是爻天仙府弟子,走得近了,天聖劍宗其他人該有微詞了。」寧天句句拒人於千里之外。
方朔翌呵呵一笑,毫不在意「清譽為重,清譽為重,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走時也沒拿走那個小方錦盒,似乎是遺忘了一般。
老者將錦盒拿起,輕輕打開,然後突然愣住了。寧天察覺不對,也湊上前去,同樣一愣。
是一塊兩節指長的玄冰髓,通體漆黑,陣陣寒意。他怎麼知道自己需要至陰之物,而且一出手就是玄冰髓這種層次的物品。
各有所思,兩人對視一眼,將錦盒重新蓋上。
天極殿上,空了許久的主位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沒什麼特殊的,卻處處驚艷。
依舊端詳著那把刀,刀身質感微涼,華麗紋飾渾然天成,銀鋒蠟脊,刀口上血氣不算太重,卻散發出鋒銳之寒。
左手中指與食指疊彈,彷彿是隨意而為,刀身清脆鳴響,一道白霧彈出刀脊,落在大殿之上。
「你能不能輕點,會要人命的。」大殿上一黑袍青年現身,接連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起身時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這黑袍青年與任天笑幾乎一模一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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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衣襟黑白,除了臉上冷意。這黑袍青年似乎還很健談,對著宗主毫不客氣地問道「你是從哪兒來的?」
旁邊的黎墨淵眼睛一瞪,它絲毫不知所謂何意,也學著他的樣子瞪了回去,頗為滑稽。「你與一道劍靈計較什麼?」宗主對它頗為好奇,對著黎墨淵說道。
「你不也是一道靈識體,憑什麼不能計較。」黑袍青年高揚著頭,與任天笑的性格天差地別。
宗主的靈識體自然比他凝實許多,想要滅它,只不過揮手間的事。「聖靈庚金石,天生自啟靈識,也是這天地間唯一有生命的石頭。」宗主看向它,泛著微微笑意。
它不知恐懼,不知害怕,只是依靠著對生存的那點渴求「別亂來啊,我可是和主人有過血契的,我死了,他會為我報仇。」
「你之前一直躲躲藏藏的,他可能還不知道你的存在。」宗主無情地拆穿了它。
「我告訴你,我可以自滅神識,到時候,你們什麼都得不到。」黑袍青年向後退著,卻在不經意間撞到了一個人,還感覺頗為熟悉。
靈識體如煙如霧,穿過了身後少年,那少年一身白袍,與他形成鮮明對比,對著高位作揖道「弟子任天笑,拜見宗主,拜見墨淵長老。」
「你怎知我是這天聖劍宗宗主?」主位上那中年男子問道。
「只有宗主可居高位,可立主位。」任天笑淡淡說道。
彷彿是問了一句廢話,宗主尷尬一笑,摸了摸鼻子「也對,師兄,回頭把這一律令改了吧,免得大家說我徇私枉法。」
「這是你的刀靈,吞噬了我天生劍宗三成靈力,勉強達到化識的境界。」
黑袍青年躲在任天笑背後,卻發現自己這主子弱得出奇,遠不是高位上那兩位的對手。「刀靈?」任天笑看向黑袍少年,一黑一白如同照鏡子一般。
有些想不通,任天笑乾脆不再去想。「你可有名字?」任天笑嘗試著問道。
「你傻啊,我是黎川刀的刀靈,自然跟著叫黎川了。」黑袍青年趾高氣昂,對著自己主子也絲毫不客氣。
正尷尬,宗主解釋道「靈器共分四種,匠物、重器、靈兵、法器四類別,到了靈兵這一等階,才有可能誕生靈識,像它這般靈識聚形,更是法器獨有。」
大致明白了,任天笑又向宗主揖禮「謝過宗主以及之前執言相救。」,若宗主再晚來片刻,在墨淵長老的威壓之下,他至少得躺在床上數月。
「舉手之勞而已,另外……」宗主輕笑著正準備說下去,卻被墨淵喝止「我只是為了宗門鐵律!」
宗主也有些無奈「今日來此也正是為了此事,事情經過我已了解,雖說你是為了仙門弟子仗義出手,可終歸是違反了仙門律法,罰你到戒律堂後山面壁兩月,你可有異議?」
輕輕抱拳「弟子毫無異議。」,黎川刀靈卻是不樂意了「喂!我這才剛剛化識,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大好河山,你怎麼能……」
宗主刀鋒一轉,靈力震顫,將黎川刀靈吸納進刀身,然後拋給任天笑,插在他身前一尺「是把好刀,不愧是出自任千行之手。」
任天笑抬頭,話還未問得出口,黎墨淵立刻斥道「還不速速領罰!」,無奈,任天笑只得作揖退下。
戒律堂後山,人跡罕至,草木半枯不榮,大小洞窟八十一個,專門用來懲戒犯了重大過錯的弟子,卻是沒什麼人。
既然是面壁,那便挑一座僻靜一點的洞窟,七十九洞窟,三面懸崖,百丈懸壁,六十尺窯門,十三丈亂石台緊連洞窟門口,稍不留神便有墜崖的風險。
洞內整潔,一張石床,一個石台,暗流順著石縫不時滴下,落在下方石潭裡,光線很弱,弱到只能看清洞內大致情況,石潭中還飄著幾株浮萍,水色如陳年老湯一般泛著綠意。
正中央圓台,估計是那個弟子開闢用來演練用的,粗糙異常,前端三步石橋,橋邊青苔遍地,幾株幽蘭長在水邊,洞內陰冷異常。
盤膝坐在石床上面,任天笑剛一入定,便又睜開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