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縱馬逃城
民宅,離坎一把拽過白袍師兄,將他抵在柱子上「為什麼!」。眼中火光彷彿能把眼前的人燒盡,將軍府密室最後關頭,明明已經得手,白袍師兄竟然把真的九龍杯換給魏慶延,入府一趟,只換了個假的。
「魏慶延一生為國,就連餵魚的魚食也是府上剩下的殘糧。這你可知道?」白袍師兄平靜地看著他,不起一絲波瀾。
離坎憤然鬆開手「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知大局,所以你是北盜乾坤,所以別人所做,在你眼裡狗屁都不是,是不是我背後這一戟再重些,你會更開心!」
「你可曾記得師父定下的規矩。」白袍師兄也沒責怪他。這所謂的規矩,便是大仁大義者不盜,大忠大勇者不盜,書生不盜,婦孺不盜,羸善者不盜。
或許是有些理虧了,離坎不再說話。「好了好了,當務之急,是如何出城,否則,就真成了瓮中之鱉了。」福鼠拍了拍離坎的肩膀。
「民宅已經搜過大半,很快就會到我們這裡,皇城宵禁,夜裡出城的困難比白天還大,最合適的時間是明日早市,趁亂出城!」
眾人認可后,各自準備去了,紫鳳悄聲問道「出城以後呢?」,乾坤望著屋外漆黑的夜,清苦一笑「我們哪有以後,四海為家罷了。」
幾人中,乾坤最讓人看不懂,明明劫了釗越公主,卻只是將她扔在乞丐窩裡,說是讓她體味人間疾苦。
雞鳴迎來日出,早市上已經人滿為患,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人群中,一妙齡女子弓腰亂竄,背後,幾個家丁奮力搜索著,身旁的丫鬟小聲問道「小姐,真的要這樣嗎?」,妙齡女子白了她一眼「要嫁你嫁,我才不要嫁給那個商賈子弟。
「可哪次不是讓老爺抓住,少不了一個月禁足。」丫鬟嘀咕著,極不情願地跟在身後,明明自己也是商賈之戶。「閉嘴!」說著,轉身給她一個爆栗。
她們也沒注意,人群不知什麼時候躁動了起來。市街拐角,衝出幾匹駿馬,白花花的銀子如同冰雹墜下,百姓瘋搶,頭上被砸出的淤傷彷彿一點也不疼一樣。
「小姐……小姐….」丫鬟心急地叫著,可自家小姐不知已經隨著人潮流向了哪裡。擁擠中,她那裡還顧得上飛馳的俊馬,一回頭,烈馬嘶鳴,馬蹄已經高高揚起,驚恐中,她張大嘴巴,可喉間已經失了聲。
韁繩崩得筆直,馬蹄重重落下,險而又險地避過女子,可一身秀裙就沒那麼幸運,如同一朵綻放的白蓮。腿細如蔥,凝脂如玉,再往上……
慌亂中,少女下意識地扶裙,卻錯將手搭在了馬鞍上,雙腳一空,她連人一起飛上了馬鞍。
由於皇都封城,城門口士兵多了一倍,幾十個石灰包炸開,城門霎時便被濃煙遮蔽。人人口中稱讚的俠盜,便這樣逃出了城。
尤家老爺這才姍姍來遲,丫鬟被幾個家丁押到他的跟前。「你家小姐呢?」老爺一陣急切。「小姐……小姐她乘快馬而去。」生怕牽連到自己,那丫鬟已經聲淚俱下。老爺抬手拍額一口氣沒提上來,暈了過去。
城外清水湖畔,少女獨坐馬背發獃嘴角還掛著笑意。離坎朝馬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少女這才回過神兒來。
不等離坎說話,少女跳下馬背,四處張望著「嘿嘿,我出來了。」,想說的話被離坎咽了回去,獨自走到湖邊洗了把臉。
「喂,這是哪兒?」少女毫不客氣。離坎回頭瞪了她一眼「宿鵝湖。」,「謝謝你啊。」少女還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悅中。
離坎朝她走來,眼神有些不太友好。她趕緊將雙臂護在胸前「你幹什麼?」,離坎沒有理她,繼續走著,她心裡終於是有些怕了,索性閉上眼睛大喊「救命呀!!!」
可過了半天也沒動靜,悄悄眯起一隻眼睛,咦?人呢?睜開眼睛,環顧一下,還是沒見到人。
背後,離坎在馬背上擦著手,看都沒看她一眼。「我叫尤凝畫,你呢?」說著走了過去。見少女一直盯著他,離坎回頭,尤凝畫毫不客氣地伸手撥開他被湖水沾濕的鬢角「還長得挺帥的,英雄就該這樣。」
離坎一把將她的手打開,翻身上馬。「喂,你要幹嘛?」尤凝畫心中閃出一絲不好的感覺。馬蹄微微走動,將她甩在身後。
「喂,你準備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尤凝畫跟在後面一路小跑,離坎並沒有回應她。
「喂,喂……..」
馬兒越走越快,她一個不小心,摔在地上。追又追不上,索性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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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了撇嘴,眼睛眨巴著眼淚就往下掉。哭聲那叫一個嘹亮,林中打盹兒的鳥兒一下子來了精神,撲騰著翅膀飛出好幾里遠。
越走越遠,可這哭聲卻越來越大。回頭看看,由於長時間卧地不起,她水嫩的臉上蹭了不少泥土,偏偏這樣,卻有了一種別樣的美感。
淚眼朦朧下,她感覺眼前什麼東西黑乎乎的,揉了揉眼睛,一隻大手向她伸來。翻臉如同翻書一般,睫毛上的淚水還在掛著,她嘿嘿一笑,翻身坐在馬鞍前端,扯著韁繩「駕!」
一個不留神,離坎差點被掀下馬背。
夜深人靜,只有眼前的火堆在噼里啪啦地響著,尤凝畫靠著一棵大樹熟睡身上還蓋著離坎的大袍。或許他自己都沒發現,此刻他的嘴角,掛著一抹笑意。
一陣哼嚀,離坎急忙收起表情,生怕被別人看到。美眸緩緩打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餓了。」
彈指一揮,玉珠滾落,樹上掉下一隻不知名的鳥,凝畫立刻別過頭去,說是見不得血腥。直到打了飽嗝,一隻鳥被她吃地骨頭都不剩。
三月陰雨,山間總是霧氣朦朧,少女拿著彈弓,十次搭弓一次未中,細些看,彈丸如雪,竟是玉珠。
彰著不知柴米貴,手持玉珠充泥丸。本是一目花笑間,一山一水一無邪。
「你叫什麼名字?」
「孟玄羽。」
「我們去哪兒?」
「江淮城。
「那裡有人等?」
「有。
「無趣。」.
魏將軍手持密函「一路向南。」,「屬下已派人查過消息千真萬確。」士卒十分肯定地說道。轉身,背後是一張羊皮地圖。「廬州,江淮城。」魏將軍直指皇都七百里處。
黎廬兩州交界,乘快舟再行兩日,便入了江淮的地界,向西行七十里,便是江淮名城。此城以景冠絕天下,文人墨客,無一不嚮往。
望江樓獨立千絕山,望的不再是江,而是水天一色,江淮城全貌,也一覽無餘。
這裡不比京城華貴,卻多了分輕柔。九曲黛河繞城而過,城卻生在半山腰。即使見慣了嘈雜,在這裡,你也能慢下來,一塊糕一壺茶,便能品上一個晌午。
白牆青瓦,再在院中種上枇杷樹,農家,也沒那麼水深火熱。推門而入,一老者悠閑地煮茶養花。
眾人一驚「師父。」
「敗了?」老者並未抬頭。
「敗了。」白袍師兄握緊拳頭,不甘心地說道。
「送你們出城時我說過,什麼時候敗了,什麼時候再回來。不怪你們,都坐吧。」說著放下澆花的淋盞。
眾人端坐,老者親自奉茶。此等大禮沒人能收得下,紛紛起身想要代勞。老者擺了擺手「坐坐坐。
眾人行事更加小心。「說說吧,怎麼回事?」一張石桌,四人還好,五人就要略顯擁擠,乾坤主動讓位「盜聖之爭我們潛入宮中盜寶,因九龍杯一物,惹上將軍魏慶延,將軍用計使我們不得不再盜將軍府……」
老者捻須仔細聽完,神色沒有絲毫的凝重「你說這九龍杯該盜不該盜。」
「稀罕物件兒,哪一個不是傾足了民脂民膏,但魏將軍為國為民,若受到牽連……」
「盜此物的時候你們可曾想過?」老者放下茶杯嘲弄道「年輕人吶,做起事來能把天捅個窟窿,可當天河之水傾泄而下,你們又能避免幾人淋雨?
一番話讓眾人羞愧,老者的話句句在理。「罷了罷了,離坎現在何處?」,乾坤算著時間「估摸著,也應該進了江淮城。
街道上,尤凝畫踩著歡快的步子,宛如山間靈鳥。手中的冰糖葫蘆已被啃去大半,離坎牽馬隨從,不緊不慢。
「快看,前邊的人都在幹嘛?」尤凝畫指著前面,更加興奮。
江淮城傍水,一條分流自城中橫穿而過,河道不寬,只夠三船并行。一人在船上左右搖晃,剛一抬腳,便跌入水中,還好,他懂些水性。
眾人遺憾搖頭「站都站不穩,別說抬腳射門了。」,尤凝畫從人群中探出腦袋,好不容易才鑽到最前面。
「還有沒有想要嘗試的?只需十文錢立於船中,將這顆蹴鞠踢入前方風流眼中,我這攤子上的東西,任君挑選。」小販高舉著蹴鞠,大聲吆喝。
「江湖把戲罷了。」離坎走到她的跟前。尤凝畫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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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有興趣,目不轉睛地盯著攤子上一對布偶不舍的走「那個布偶好漂亮啊。」
話音剛落,離坎如江鯉一躍,雙腳掠過小販頭頂,輕輕一勾,將蹴鞠帶入手中,再看他的身形,已穩穩落在船頭。手中蹴鞠還轉個不停,不等眾人反應,一個峭蠍擺尾,輕鬆將蹴鞠送入風流眼中。
眾人喝彩連連,連那小販,也有些傻眼。輕輕撫了衣袖,青年問道「可還能繼續?」,小販嘴唇抽動「十文錢一次。」
「有勞了。」離坎對著小販抱拳,示意他把蹴鞠丟過來。
一招白鶴亮翅,蹴鞠就像是長了眼睛,再次落入風流眼內。「再來!」在眾人的喝彩聲中,離坎別提有多得意。
接下來十幾次的嘗試,無一不是命中,小販的臉色,則是越發難堪。「再來!」隨著離坎叫喊,蹴鞠再次飛來。這時,一旁茶攤上的一個人放下了杯子。
又是一招春燕銜泥,本以為必中的一球,卻沒有如願以償。一身淡黃色長袍的青年將蹴鞠攔截,回敬他一個仙人敬酒。
離坎神情一頓,雙手環抱,卸去球上力道。長袍青年一個飛身,落上舟窗頂端。看清那人容貌,尤凝畫神色一變縮著脖子就要開溜。
船上兩人對視「閣下這是……」,長袍青年呵呵一笑「覺得有趣,來湊個熱鬧。」,被人打斷雅趣,離坎心中自然不是滋味,緩緩將球移在身前,用力將蹴鞠拋向空中,一個箭步沖向長袍青年。
你來我往的招式讓人看不懂,落下的蹴鞠又被兩人拋向空中。繼續對招十數,一掌一腿抵住蹴鞠,又落了個平分秋色。力道稍稍一變,蹴鞠又飛向空中招式之間越來越快,不是你高我一頭便是我壓你一頭。蹴鞠落下,長袍青年眼看要將其抓入手中,離坎一個肘擊將蹴鞠打向人群。
馬上要溜走的尤凝畫一回頭,蹴鞠在她眼裡越來越大,長袍青年一驚,主動捨棄與離坎對招,沖向尤凝畫,叫喊還沒發出聲,蹴鞠便被長袍青年擋下。
「凝畫,你沒事吧。」長袍青年關切地問道。原來是舊識,尤凝畫毫不客氣地說道「有事,沒有再比你出現在這兒更大的事了。」
離坎跟了過來「知不知道躲著點,砸到你可怎麼辦!」,尤凝畫乖如小貓,輕聲哦了下。這一幕,長袍青年看在眼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閣下是……」長袍青年試探性地問道。「孟玄羽。」離坎仔細檢查著尤凝畫生怕少了點什麼。「獎品,獎品還沒拿呢。」尤凝畫竟擔心起了這事。
「在這兒別動,我去拿。」確認尤凝畫沒事之後,離坎沖入人海。長袍青年臉色不太好,尤凝畫卻絲毫不在意「我告訴你,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
長袍青年吞下苦水「先不談這個,你又是一個人跑出來,安伯伯該多擔心呀。」,尤凝畫理虧,卻也不肯低頭「不談這個,你怎麼在這兒?」
「盜匪猖獗,父親決定將產業移出城一部分。」長袍青年也頗感無奈。
「切,幾個盜匪就把你們嚇成這樣,那天見到了真容,還不被嚇得尿褲子。」尤凝畫當然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這不一樣的。」長袍青年想解釋尤凝畫繼續說道「賊就是賊,什麼時候都是。」
正巧,離坎掛著琳琅滿目的飾品回來,怕是已經搬空了小販的攤子。尤凝畫滿心歡喜地在他身上左翻右找,終於找到了那對布偶,一個勁地向長袍青年炫耀。
正高興時,離坎說道「我要走了。」穆然回首,尤凝畫愣住了,支支吾吾半天「啊?去…去哪兒?」,離坎輕輕一笑,將飾品交給尤凝畫「辦點事,很快回來。」眼神清澈地如同淺井,別過頭去,給尤凝畫留了幾分洒脫。
難免的失落,可這少年,總不能一直圍著他轉吧。可這未免也太快了吧,手中布偶還沒來得及送出呢。
一聲哨響,棗紅駿馬奔出,少年跨馬飛奔,徹底亂了少女心扉,往前疾走幾步「何時歸來?」,終是了無音訊。
尤凝畫並無落淚,心空去大半,相識幾日,終是宴席散場。「這人是……」長袍青年寬慰道。尤凝畫猛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從腰間布囊中取出幾枚玉珠「只是路上相識。」
景色固然迷人,可再也擋不住少年的心,駿馬賓士,再也找不到那時的感覺。
本想帶著少女一路南下,江淮、金陵、臨安、姑蘇、廣陵……
少年都有一個夢,帶女子下江南……
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