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買燈泡

天賜叔家新裝的100瓦的燈泡可真亮啊！

那燈泡像探照燈似的，照亮了半個莊子，引得村民們紛紛前來圍觀。

大家一邊看稀奇，一邊笑嘻嘻地談論著天賜叔趕集買燈泡的情形。

據知情人士透露，當日上午，天賜叔進了街上唯一的一家五金店鋪，說要買只燈泡。

店主問他要多少瓦的？

估計天賜叔不懂燈泡是以瓦數分類的，問道：「都有多少瓦的？」

店主說：「有15瓦的、50瓦的、100瓦的不等。」

天賜叔問：「哪個亮？」

店主說：「當然是100瓦的亮嘍，瓦數越大越亮嘛！」

天賜叔有些猶豫。

店主又問道：「你做啥子用？」

天賜叔說：「俺是小胡庄的，家裡剛接了電線——」

店主大概知道小胡庄是個鳥不拉屎的窮地方，說：「那你還是拿15瓦的吧，省電。」

天賜叔問：「15瓦的亮嗎？」

店主說：「亮啊，家裡照明夠用了。」

天賜叔又猶豫了一下，問：「多少錢？」

店主說：「5毛。」

天賜叔掏出五毛錢遞給店主，拿了燈泡就要往出走。剛跨過了門檻，像是想起了什麼，忙轉身回問道：「100瓦的多少錢？」

店主說：「也是5毛。」

天賜叔又問：「能照多遠呢？」

店主說：「照多遠？能亮半個庄！」

天賜叔說：「那你還是給我換個100瓦的吧。」

店主說：「15瓦的省電！」

天賜叔笑道：「都是5毛錢，100瓦的比15瓦的大多了，還能照亮半個庄，100瓦的才划算哩！」……

店主拗不過他，只得苦笑著給他換了只大的。

天賜叔拿著一隻100瓦的大燈泡，跟撿了個金元寶似的，歡天喜地地走了。引得旁觀的人們哈哈大笑。

這件事很快在集鎮上傳開了，天賜叔更加「聲名遠播」了。

你還別說，天賜叔家100瓦的燈泡果然很明亮。

記得我和莊裡的娃子們下了晚自習從學校回來的時候，一出學校門口，遠遠地，就看到天賜叔家亮起的燈光了。

好傢夥！跟探照燈似的，照亮幾節地呀！

一路上，娃子們有說有笑，還有個小子半開玩笑地說：「如果阿獃叔家的燈每天都能這麼亮一陣子，俺們下晚自習都不用拎馬燈了，也不用害怕跌到老壩窩的橋底下了。」

自從天賜叔家裝了100瓦的燈泡，晚上逢人路過，都會有人在耀眼的燈光下和天賜叔聊上幾句。

起初，人們大多高聲讚歎：「孔二，你家的燈泡可真亮啊！」

過了兩天，則有人疑問：「孔二，你在哪裡弄著錢了？點恁亮的燈泡啊！」

再過兩天，便有人陰陽怪氣地說：「孔二，有錢了啊？看把你燒的！」……

如此幾天下來，天賜叔可有點受不了了，逢人再說他家的燈泡亮，他就說：「買錯燈泡了！本來想買只15瓦的，哪曉得錯拿了100瓦的。」

過路的人則說：「那就再買只瓦數小點的嘛！」

天賜叔卻一臉吃驚的表情，反問道：「你是說再花5毛錢買個15瓦的嗎？」

過路的人說：「就是了，那樣不就省電多了？」

天賜叔則笑著回應道：「再花錢買只新的？那可太虧了！多花了5毛錢不說，還要丟掉這隻100瓦的燈泡，忒不划算了！」

過路的人苦笑著搖搖頭，悄聲嘀咕了一句：「傻老帽！」也便走過去了。

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天賜叔竟然從街上時髦男女戴著的太陽鏡那裡得到啟發，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用深色紙糊了一個碩大的燈罩。

再到天黑張燈的時候，天賜叔家的燈光果然暗淡了許多。

莊裡人見了，只是暗地裡偷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不過，每當我和莊裡的娃子們下了晚自習往家趕的時候，照樣遠遠地看到天賜叔家的燈光。

好傢夥！還是跟探照燈似的，亮出幾節地呀！

這時候，莊裡接小孫子回家的「豁牙老媽子」便會熄掉馬燈撇著嘴說：「嗬，看哪！孔阿獃把燈罩拿掉了，又要窮顯擺嘍！」

娃子們也便附和著呵呵地笑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