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瞳孔

那雙眼睛里的瞳孔是沒有顏色的，冷艷的像一片極寒的雪花，卻落在了一朵紅艷的玫瑰花蕊里，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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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很少下雪，然而在這年與年相接的一月卻下起了少有的雪，落在屋頂上只是薄薄的一層，南方的冬季不如北方寒冷。

教室里的學生還穿著不薄不厚的秋服外套在準備年末的考試，而齊恆所在的班級卻剛好趕上了一節體育課，零零散散的學生分佈在操場各處玩鬧著，唯獨齊恆身邊空蕩蕩的，他坐在操場主席台的台階上，手裡拿了一本書。

偶爾有幾個女同學走過也只是好奇的撇了他一眼，全然沒了上幾個星期那副羨慕的樣子。然而青春就是這樣，瘋狂的著迷一時，又冷卻之後無端的淡忘。

齊恆偶爾望向某個教學樓的方向，滿地的雪和過往的同學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似的，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了。

突然，一隻纖細的手臂從背後輕柔的勾住了齊恆的脖子，齊恆二話沒說打開她的手臂站了起來。

齊恆回過頭來，臉上沒有怒意，只有平靜的漠然。

「你又想怎樣。」齊恆的話平靜的不帶一點語氣，他看著梁函汐，沒有走開，也知道走開沒用。

三四個星期了，梁函汐一直在以各種方式接近齊恆，明明是問問題，要筆記這種簡單的事情卻在梁函汐頻繁的重複之後讓齊恆對她感到了厭煩。

連他的同桌田心都看出了梁函汐的異常舉動，可齊恆卻裝作無所謂一樣表現在臉上。

可從剛開始的面無表情到現在的面無表情齊恆卻表現出了兩種心態。

既然梁函汐固執的不放棄，那齊恆乾脆也固執的不搭理她。

梁函汐今天穿了件米黃色的長袖外套，她從不扎辮子，黑亮的髮絲順著她的耳垂自然的流淌下來，在這雪白的世界里，宛如一朵優雅待放的梨花。

梁函汐沒有直接回答齊恆的話，她走到齊恆面前，對上齊恆那躲閃的目光：「齊恆，不要再躲著我了，其實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梁函汐一直以來厚著臉皮的試圖把齊恆當做男朋友，可是齊恆像是一塊頑石，絲毫不動心。

「不對!」

就知道齊恆會說這句話，梁函汐了解般的點了幾下頭，轉身坐在了齊恆身後的台階上。

「你有個姐姐在文科班吧？」梁函汐突然道。

聽到別人提起自己的姐姐，齊恆不由自主的轉過頭來盯著梁函汐。

梁函汐絲毫不在意齊恆的目光，她輕輕一笑，繼續說了下去：「你姐姐人很好，我見過，她那麼寵愛你……哎，如果我也能有這麼一個姐姐就好了，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梁函汐唉聲嘆氣，流露出了淡淡的憂傷，看起來不像是虛假的樣子，齊恆一愣，不知道梁函汐為什麼說這些，他迎著梁函汐的目光，卻又不知所措。

「齊恆……」坐在台階上的梁函汐口齒溫婉，她伸出手來，緩緩拉住了面前齊恆的手。

那一瞬間，齊恆感受到了梁函汐略微冰涼的肌膚，只是那麼一碰，齊恆無措的轉過身去，梁函汐的手垂了下來。

看到齊恆和以前表現出了不一樣的態度，梁函汐像是明白了一點什麼，她偷偷笑了笑，像是毫不在意齊恆剛才的舉動。

梁函汐站起來，腳步輕緩的圍著齊恆轉了一圈，嬌艷芬芳的香水味開始在清涼的空氣里發散。

梁函汐停在了他背後，

又嗔聲道：「我看過一本書，書上說，如果一個人不敢看對方的眼睛，那麼那個人一定是喜歡她呢。」

梁函汐故意頓了一下，繼續說：「其實……你心裡也是喜歡我的對吧？」

「我沒有……」

「不!你有，只是你不敢說。」梁函汐打斷他的話，眼睛忽然看向別處。

「很多人都喜歡我的外表，他們的眼睛都是赤裸裸的，我看到的是他們眼中的世俗像，而我唯獨在你眼中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模樣，我喜歡這麼與眾不同的你，你知道嗎？齊恆，你冷漠，但我不在乎!」梁函汐的音調高了起來，那心含委屈的語氣開始衝擊著齊恆頑固的心態，這些話，都是齊恆一直沒有聽過的。

齊恆沉默了，不是因為她說的有多麼深情，而是梁函汐說的話透露著一種他熟悉的感覺，那委屈的語調慢慢與齊妍妍哭時候的樣子重疊了。

齊恆不禁抓緊了手中的書，頭慢慢垂了下來。

「可是……為什麼是不敢說？」齊恆頑固的語氣終於鬆動了。

「因為你對一個人產生感情的時候，你的心是惶恐而不安的，你不知道對方的感受，你要隱藏自己的心情，因為你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也許你當初根本不在意這種感覺，可是當它真正來臨的時候，你又久久地徘徊、輾轉著，你害怕這種兜兜轉轉的遮掩……齊恆，這就是原因……」

梁函汐咬著唇一口氣把話說完，齊恆卻驚訝了。

「你……」

梁函汐的每一句話，都直擊齊恆的心靈，齊恆覺得在這一刻他在梁函汐面前是透明的，他內心的世界好像被梁函汐突然豁開一個裂縫。

齊恆忽然放下了對梁函汐的防備，他輕輕舒一口氣：「我姐姐……曾對我說過和你差不多的話，她每次都帶我去看海，大海能包容一切，能忘掉一切，所以我不想再去思考這種感情，我喜歡和姐姐看海時的時光……」

齊恆陷入回想，梁函汐就靜靜聽著他說，片刻，齊恆問：「你為什麼這樣了解我？」

「因為我在你的內心之外兜兜轉轉了兩個多月了……」梁函汐的眼睛和齊恆的眼睛相視在一起，那一刻，齊恆的內心是複雜的。

那雙眼睛里的瞳孔是沒有顏色的，冷艷的像一片極寒的雪花，卻落在了一朵紅艷的玫瑰花蕊里，融化了……

梁函汐眼神中流露著純情，可是齊恆注意的是她眼神給自己了一種心靈上相契合的感受。

那感受不同於齊妍妍給他的安詳，而是發散著一種需要有人去同情的關愛。

「可是……」齊恆背過身去。

「如果我用你待我的方式來待你，恐怕不用兩個月你就已經放棄了，知道我為什麼留下來嗎？因為我真的喜歡你，齊恆……」?梁函汐委婉的說著：「……可以嗎？……」

梁函汐再次抬起手抓住齊恆的胳膊，齊恆胳膊抖了一下，卻並沒有再甩開梁函汐的手。

梁函汐不再猶豫，張開手從後面抱住了齊恆的腰，這次，齊恆不再有任何躲閃的動作……

原來，打開一個人心靈的過程是這樣艱難……

那課本掉落在雪上壓出一層印記，誰也沒有發覺到梁函汐的眼角閃著淚光，那不是虛假的掩飾，而是真的情感……

操場不知何時又開始落雪了，這天沒有風，點點的雪無聲無息，溫雅而又輕柔的落在每一個人的肩頭，這稀少而空寂的雪，落白了高中的時光，但也終於賜上了一份純白色的初戀……